“浪斬”既成,就輪到賀靈川的敵人要直麵巨浪的摧折。
他是來拜山頭的,既然對方不識抬舉,那就改成踢館吧。
少年不敢正麵迎刀,斜退兩丈避其鋒芒,背上仿佛有黑影一閃,接著人往地下一鑽,消失了。
土遁?這小子的遁術竟然這麼順溜?賀靈川一怔。
背上的黑影方才還偷襲賀靈川腳背,但後者看不清楚這是個什麼玩意,隻知那不是活物。
賀靈川保持無序移動,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他擴開神念,打起十二分小心,左手持出盾鏡,往四下裡探照。
攝魂鏡突然提醒他:“左前方二尺!”
賀靈川立刻停下腳步。
果然腳下的地麵無聲無息探出一點黑影,閃電般刺向湧泉穴。
無論誰被擊中這裡,都要忍不住跳腳。
賀靈川這一下卻是誘敵,腳步稍頓即滑,正好將黑影曝露出來。
浮生刀至,將這黑影一刀兩斷!
沒有實質的觸感,這東西果然不是實體。但浮生本來就擅斬無形無體之物,黑影也不能幸免。
那上半截飄落,隱約好像一截毒鉤的模樣,底下還帶著個鼓囊,但僅僅兩息後就消散在空氣中。
沒等黑影下半截縮回土裡,賀靈川正過浮生刀,對準地麵狠狠一插,直至沒柄!
浮生切土,比切鬆糕還容易。
賀靈川估位估得很準,這一下終於有紮入血肉的沉實感!
更不用說他還賊壞,抓著刀柄順勢一擰——
他都能隱隱聽到下方傳來的痛吼聲。
“裘師弟!”邊上的嶸山弟子急來救援,抬手就是兩枚鐵蒺藜。
賀靈川閃身避開,後退兩步。
地下的少年也繞遠翻了上來,右胸膛鮮血淋漓。
但他才剛回地麵,竟覺眼前金光直冒,至少是十倍豔陽的強度,魂兒都差點被照出來。
任誰都是本能閉眼,抬手去擋。
這動作做出來,他就暗道一聲,完了。
果然後方微風隨至,冰冷的刀鋒已經架在他頸上。對方悠悠問他:
“還打不打了?”
少年一睜眼,前方一片白茫茫,視力根本沒恢複。
他隻得大喝:“停手,都停手!”
偏在此時,林子裡又是簌簌一響,有個龐然大物衝向賀靈川,同時伴隨一聲狂暴怒吼。
前方兩棵西瓜粗的大樹,它不躲不閃,直接把樹撞折了,就在劈裡啪嚓的聲響中順手抓著樹乾,對準賀靈川一個橫掃。
遇樹樹折,遇石石裂。
賀靈川剛擊敗裘虎,也無心再戰,隻收起透影燈,一個燕子翻就退到了朱大娘身邊。
透影燈是他從墟山陣眼順手撈走的寶物,這燈能把蛛仙遺蛻的腹圖照出來,就能把常人的眼睛晃瞎。賀靈川摸索出用法後,就覺得這是偷襲極品。
前方巨影如影隨形,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一般。
朱大娘正想給它一點顏色瞧瞧,董銳卻從它肚皮底下鑽出去,大叫一聲:
“十七號,住手!”
人家都快把圓木掄到他臉上了,他還夷然不懼,反而又挺著胸膛往前邁了兩步,與先前的瑟縮判若兩人。
賀靈川也沒把他推開,因為迎麵而來的巨影腳掌抓地一個急刹,猛地停下。
圓木距離董銳的鼻子,隻有二尺距離。
揚起來的煙塵,嗆得他連聲咳嗽。
“啊呸呸呸,快拿開,你竟敢對主人無禮!”
對方果然把圓木扔去一邊,對著他吼了兩下,聲音裡充滿了重篷的喜悅,甚至人立而起,雙手擊胸。
這是一頭巨猿,直立起來高達一丈,渾身都是賁張的肌肉,扭曲的臉部如同夜叉,脖子上還套著荊棘項圈。
它剛登場,賀靈川就認出,這是董銳的妖傀之一——
鬼猿。
賀靈川記得自己在夏州前線重創鬼猿,董銳就沒帶它去參加邯河大戰。後來兩人都被水衝去魔巢,董銳也不提這妖傀去了哪裡。
怪事,這玩意兒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嶸山的叢林裡?
鬼猿還認得他,因為小眼睛裡全是仇恨。
猴子的心眼兒比人還小,賀靈川前後傷它幾次,早被它加進了黑名單中,此時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賀靈川抓緊時間,拿出一樣東西湊到腳上的傷口,捏了幾下。
此時再看董銳的神情,好像欣喜之外也全是茫然。
但這不妨礙董銳拍拍自己肩膀,對妖傀道:“回來!”
鬼猿立刻收縮成普通獼猴大小,就要跳上他的肩膀。
那姓裘的少年忽然出聲,還向它招了招手:“猴子,過來!”
視力沒完全恢複,但他一聽聲勢就知道鬼猿來了。
鬼猿一愣,回頭看看他,又看了看董銳,居然有些猶豫。
董銳製成的妖傀,哪一個不對主人千依百順?鬼猿又是他最滿意的作品,堪稱完成度最高。
它居然想聽陌生人的話?
董銳臉一沉、手一招:“發什麼愣!”
終究是主人的權威,以及千百次訓練養成的慣性占了上風,鬼猿回頭兩步,跳上了董銳的肩膀,從狂暴巨猿變成了乖猴子。
這個變故好像令所有嶸山弟子深感震驚,甚至手頭進攻都緩了下來。
董銳挾降服鬼猿之餘威,板著臉道:“我再問你們一遍,待客如仇人是嶸山的傳統嗎?”
冷漠少年甩了甩腿:“不是。”
他右肩上的刀傷一直開到胸膛上,皮肉外翻,能看見裡麵的白骨。賀靈川那一刀切得很深,要不是這少年躲得快,肩膀都要被卸掉。
被鬼猿這麼一打岔,雙方都冷靜下來了。
本來就沒深仇大恨,一點誤會而已,何必打生打死呢?
少年又指著白絲網覆蓋的地麵:“這裡不安全。”
朱大娘也在同時開聲:“那些鬼東西孵化出來了。”
它的觸覺靈敏,能感受到地下傳來的異動,比如怪蟬破腹而出,已經將母體大啖一空。
隻是那時候己方正與嶸山弟子戰鬥,朱大娘就沒有吱聲。
話音剛落,土壤翻動,幾十隻怪蟬爬上地麵,有的會飛,有的會跳,毫不猶豫朝眾人衝來。
那架勢,就像餓了七天七夜的狼群衝向肥美的綿羊。
冷漠少年對同伴道:“放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