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焰好生厲害,水潑不滅,就這會兒工夫燒掉了半座客棧。幸好這客棧是單門獨戶,火勢才沒有波及附近其他建築。
但空氣中飄浮著大量黑灰,哈得圍觀群眾直咳嗽。「這火是誰放的?」
賀靈川和樊勝都指向對方:「他!」田縣令頓時頭大如鬥。
賀靈川看他一張臉苦得快要滴出水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附耳語道:「算了,我幫你一把,都記在太子賬上。
倒不是他心軟,而是田縣令的出現特彆恰當、特彆及時,有效製止了對方繼續出手。
這同心衛裡出來的兄弟倆,本身修為強大不說,好像背景也很了得。賀靈川身邊僅猛虎焦玉一個幫手,跟他們對鬥太吃虧。
他很清楚對方打的算盤,而田縣令喝出太子特使的那一瞬間,樊勝就沒法再裝襲作啞、假裝不知道對手身份,那麼這場戰鬥就不得不結束了。
田縣令趕緊道:「多謝特使大人。
賀靈川腳步一動,樊勝就大步踱了過來,冷冷道:「想走?」「不然呢?」
樊勝一指巨熊:你打傷我兄弟還想走,天底下哪有這種美事?
巨熊前掌都不敢觸地,就三條腿站著。
賀靈川也把焦玉叫到身邊,指著它的胸口和前爪道:「我弟兄也被你打傷,你要怎麼賠償?」
他沒說謊,猛虎皮毛上幾道裂傷,雖沒被斧頭直接打中,但吃了好幾記斧風,前爪更是被紫焰燒傷。
田縣令弱弱道:「兩位....」你們又來?
此時吃瓜群眾中又走出數人,為首的居然是仲孫謀。
他看看場中情形,出聲打了個圓場:「兩位賣我個麵子,都去醫堂定傷,然後賠付怎麼樣?」
「哪用那麼麻煩?」賀靈川大言不慚,「我精通醫理,你讓這頭巨熊每天過來,我給它治傷就是。包它一個月內定然好轉。」
熊妖性情都比較單純,要是被攝魂鏡照上三十天,指不定這廝會有什麼變化。
賀靈川想想還有些小期待。
樊勝胸膛起伏兩下,鐵青著臉拒絕:「不必了。」
暴熊生命力強大,體質出眾,就算什麼藥也不用,這傷勢一個月內也能自愈。
「那就沒事嘍?」賀靈川聳了聳肩,「再見。」說罷,他跟猛虎轉身離開。
樊勝一捏拳頭,指節喀啦作響。
但他仍然站在原地,隻問仲孫謀:「你來做什麼好人?」
「反正我們暫時奈何不了他,還是讓樊三哥早點療傷休養為妙。」顏麵上還好看一點。仲孫謀心中暗道,我早提醒過你不要托大,你不聽要怪誰?
但他的話表麵聽著漂亮,樊勝哼了一聲,也不再當庭訓斥他。
他原想著這賀驍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又是小國來客,能厲害到哪裡去?三兩刀也就解決了。
哪知對方這麼滑溜。是的,滑溜。
修為未必有多強大,卻跟條泥鰍似地,屢屢不讓他逮著要害。對麵就是車馬驛,他去要了輛馬車過來,運暴熊離開。
田縣令滿臉堆笑,仲孫謀看他一眼:「你是不是幫著賀驍藏起傅鬆華了?」
田縣令一怔,連連擺手:「不不,哪有這種事!」「沒有你這地頭蛇幫忙,他能把人藏去哪裡?」
田縣令心說白沙矍這麼大,人家藏哪兒不行?但他表麵還是畢恭畢敬:「特使行事,哪裡需要跟我商量?」
仲孫謀哼了一聲,不再理他,轉身登上了樊勝的馬車。田縣令眼看馬車轆轆而去,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沒了。
這些靈虛城來的***,總是用鼻孔看人。不過仲孫謀說的是,特使會把犯人藏在哪裡呢?
城內的客棧,還是野外的山洞?
白沙矍是風景名城,可說到底還是個小地方。
這位年輕特使行事膽大,但田縣令不認為他敢把靈虛城的欽犯送走。
強行解走傅鬆華,勉強還能說是特使要他協助查案。這樁衝突不過是兩個官僚係統之間的摩擦,隻要赤鄢國君出麵,很容易小事化了。
但若傅鬆華離開白沙矍,那性質可就完全不同。靈虛城反手就能扣賀驍一個協助潛逃的罪名。
所以,特使可千萬彆犯渾哪。
巨熊塊頭太大,就算樊勝征用最大號的馬車,它的身形也幾乎把車內空間堵滿,兩人隻得插縫坐下。
「我那裡還有些好藥,可以給樊三哥用。」仲孫謀對樊氏兄弟的態度,好像田縣令對他的態度。
樊勝卻冷冷道:「不必。」他還看不上仲孫謀的藥。
對話間他手上也不閒著,飛快給巨熊上藥,後者疼得直哼哼。
就這會兒工夫,熊血把底下的木板都打濕了,原本油光水滑的毛皮被紫焰燒禿燒焦,現在疤疤瘌瘌慘不忍睹。
「有元力護體,那小子刀上的陰毒勁兒侵不進去。」樊勝輕拍它的腦袋,「忍著點兒,你骨頭也被斬傷了,要多拖個六七天才能好。」
巨熊的生命力和恢複能力都很驚人,彆看現在慘兮兮,其實這對它來說都算皮外傷。
「那名咒師說他是作法尋找傅鬆華下落,怎麼這姓賀的過來卻說自己被下了死咒?「樊勝抬頭看他一眼,你飛信到青丁城請我過來協助辦案,怎不說這人武力充沛?」若是知己知彼,今天也不至於打成這樣。
「他阻撓辦案,說什麼都不奇怪。」仲孫謀歎了口氣。怎麼沒他提醒這對兄弟好幾次了,聽不進去有什麼辦法?」這廝又狡猾,手底又硬,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看他年紀不大,這身修為了得。假以時日.....「樊勝皺眉,」你還沒摸清他的底細麼?」
「好像是孚國來的,伏山越不知為何對他信任有加。「仲孫謀搖頭,「時間太短,情報也少。」
「委派異國人為特使,這在貝迦不算事兒,隔三岔五就出現。」貝迦國曆史太悠久,太陽底下早就沒有新鮮事,「你成天到處刺探,我還以為你有本事摸清他的底兒。」
「人力有窮時,否則我何必求助樊二哥?」樊勝話裡的刺,仲孫謀就當作沒聽見,「乾掉這個姓賀的,再把傅鬆華搶回來,我就能回靈虛城交差了。」
「這活兒原本與你無關,你何必插手?」樊勝給巨熊敷好藥,開始包紮。
「....」仲孫謀低聲道,「還不是想為帝君分憂。」
樊勝嗤了一聲,說一套做一套,這廝心裡是想爭功吧?結果一腳踢上了鐵板。
暴熊哼哼兩聲喊痛,樊勝撫著它腦門兒道:「快養好傷,回頭跟我殺了那小子。」
他又問仲孫謀:「乾掉賀驍,我大哥欠你家的人情就了結了,對吧?」
仲孫謀正色道:「辦成此事,今後決不敢再勞煩樊氏兄弟。」
「那麼傅鬆華被藏在哪裡?你總能查出來吧?」
「還沒有。」仲孫謀見他一瞪眼,趕緊道,「但是快了。賀驍不是本地居民,他在這裡認識的人有限,也好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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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十餘丈遠離人群,賀靈川仍覺被樊勝踢中的腹部痛得要命,尤其吸氣的時候。
他隻能調整呼吸降低痛感,同時給自己塞了顆丹藥。焦玉有點擔憂:「你腹部受傷,沒事麼?」
「有事。」賀靈川苦笑,「樊勝的勁道很強。」
被樊勝踹中時,攝魂鏡的護主功能也是立刻激發出來,減輕許多傷害。否則那一腳的威力足以開山裂石,也足以瞬間踢死三心塬頓悟之前的賀靈川。
現在麼,他就算一邊奔跑,丹田裡的真力也能源源不絕緩解傷處。
修行上的長足進展,也隻有這種大戰後才體現得淋滴儘致。現在還不是坐下來調養的時候,他對焦玉道:「仲孫謀在這裡下了個連環套,先請咒師對付我;若不成,還有樊勝倆兄弟恭候大駕。
「這對兄弟好生厲害,尤其樊勝。」焦玉心有餘悸,「若我與他獨鬥,恐怕過不了十個回合。
他們二打一都打不過樊勝。焦玉心底很清楚,如果貿靈川方才不出奇兵,己方輸定了。
「仲孫謀身邊要是早有這人,就不會任我抓走傅鬆華了。賀靈川肯定道,「必定是他臨時請來的外援。不過他們還是托大了,以為殺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否則讓咒師去郊野施法,附近肯定沒這麼多圍觀的平民,田縣令也不會出現。」
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
會不會是因為,仲孫謀等人對咒師請來的夢魘特彆有信心呢?
百麵夢魘那種怪物,的確不是賀靈川這種段位的選手可以抗衡的。仲孫謀越是了解百麵夢魘,越相信它能輕鬆收拾掉賀靈川。
那麼咒師根本沒必要離城作法,樊氏兄弟的埋伏也隻是個候補手段。
大概在他想來,賀靈川就算能逃出百麵夢魘的算計,也會神魂大傷,無力追擊咒師;
就算賀靈川追來報仇,自身實力也受損傷,斷不是樊氏兄弟的對手。
怎麼算,賀靈川都沒有獲勝的希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