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一路走來,發現林木越茂密的山地,越是彆人占領的香餑餑。濃密的枝葉可以承接更多帝流漿,令修行者有時間、有機會收采。
帝流漿若是直接落到水麵、泥地,那就直接滲透下去,誰也挖不回來。
所以他現在所處之地,連山野雜妖都懶得來占。
這次出城,他給自己定了個目標:
低調。
低調地收集儘可能多的帝流漿。
現在他爬到附近最高的大樹上,踩著最高枝居高臨下:
「這裡剛剛好。」
這棵水杉高達二十二丈,比後麵的矮山丘還高一個頭。
賀靈川站在它的最高枝頭,可以俯瞰整個小湖。
他在等。
等一場合適的山風。
過不一會兒,他的衣袂開始上下翻飛。
風向對了。
賀靈川從懷裡取出兩頭眼球蜘蛛,分彆往北向、東北方向振臂高拋:
「去吧。」
這兩個小家夥輕如無物,瞬間就被大風吹走了。
但它們身後留下兩股蛛絲,就纏在賀靈川身後粗壯的樹杈上。
朱二娘的絲,細如人發但堅逾精鋼。
賀靈川也不著急,坐下來原地等待。
約莫過了一刻多鐘,有一股絲動了。
這種悸動與大風刮顫完全不同,賀靈川與眼球蜘蛛相處久了,也有一點心得,知道這是其中一頭眼球蜘蛛抵達了目的地,撥絲放暗號。
很快,另一股絲也動了。
這一步出乎意料地川順利,兩頭眼球蜘蛛都辦妥了:
它們被風裹挾著,一路飄過湖麵,抵達了湖邊的大樹。
調整好位置以後,它們就把蛛絲纏好。
接下來賀靈川又把它們回收,再選幾個方位如法炮製。
約莫一個時辰後,一麵巨型蛛網的底格網線就打好了,橫跨在四畝的水域上,網格粗疏。
眼球蜘蛛最多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它們體量太小,吐不出更多蛛絲。
於是,賀靈川從儲物戒中取出了朱二娘所贈的霞帔雲錦,將它們展開來鋪在打好的底格上。
當時他從朱二娘那裡敲榨了十匹雲錦,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
普通的棉麻最多是一、兩層,可朱二娘的霞帔可不一樣。這上古大妖從來都很實在,每匹都至少是七層以上疊合,心情好的時候或許會疊到十層。
賀靈川在旅舍煉製好輔藥以後,就臨時雇傭十幾個織娘過來幫自己拆錦,把多層錦全部拆作單層,再拚接起來。因為趕時間,針線活計不要求做得多漂亮,隻要夠結實就好。
朱二娘要是看見自己辛苦織就的心血被這樣粗暴對待,指不定當場暴走。
饒是如此,十匹雲錦拆開來也沒能完全覆蓋湖麵,隻蓋住了中心大部分。
但賀靈川已經很滿意了。
三心湖上,頭一次懸起這樣的巨型蛛網。
他跳上這幅剛剛布設好的巨型雲錦大網,爬到中心位置站定。
整麵大網自然下垂,弧度非常柔和,最低點就是他立足之處。
護心鏡一直觀察他的行動,這時「哇「了一聲:「你小子,布的局很大啊。「
它看出賀靈川要乾什麼了。
忙活到現在,兩頭眼球蜘蛛都累屁了,趴在網子上吮著剛捕來的野雞當零嘴。
賀靈川往後一靠,半坐半躺,就好像棲在一張巨型吊床上,看起來巴適得很。
但他手上卻不閒著,拿出一把又一把竹箸,用小刀削尖。
這是他從旅舍邊上的兩間食肆裡花了幾個大子兒買下來的,掌櫃都沒料到這種幾手貨還有人要。
等賀靈川把竹箸都削完,西邊霞光萬道。
他就半躺在懸湖大網上,一邊欣賞夕陽美景,一邊享用晚餐。
石門商隊落腳的客舍邊上,就有一家三十年的熏鹵老字號,招牌菜就是他此刻拿在手裡的熏鹵豬蹄,撕開黑乎乎的表皮,裡麵是雪白的蹄花,肥而不膩、脆而不爛,那一股子煙火氣息恰到好處,還特彆有嚼勁兒。
主食是兩大碗紅糖米糕,再配半壺酸甜可口的青梅酒。
賀靈川吃舒坦了,拍拍肚皮伸了個懶腰。
晚上還要嚴陣以待,他得吃飽點。
看天色漸晚,他還對護心鏡道:「借你的惡鬼一用。」
「行啊。」它拿什麼拒絕?
賀靈川把鏡子一撩,三道黑煙躥出鏡麵,往附近的樹林去了。
太陽落山後,就有三道黑影從林子裡躥出來,沿著蛛絲跳到網上。
這是三隻油頭藍麵的大馬猴,直立起來快要趕上成年人的身高了,山民又稱它們為山魈。
賀靈川並沒有起身阻止,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攝魂鏡放出去的的三頭惡鬼,就附在山魈身上。
他把吃剩的食物,連同豬骨丟過去。
山魍接在手裡,喀嚓喀嚓啃得不亦樂乎。
有它們站崗放哨,賀靈川就把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蛛網很輕,隨著夜風輕輕擺動,如同搖籃,他也很快陷入假寐。
時間慢慢流逝,夜色下的山湖被明亮的月光籠罩,林鳥偶爾喧囂絆嘴,但很快歸於平靜。
風起了,但又平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野忽然寂靜,仿佛暴風雨前的寧靜。
賀靈川心有所感,忽然睜眼坐起。
來了。
天空下起了雨,先是星嘣兒,而後雨絲漸密。
賀靈川伸手,正好一個雨點落在掌心,淡青、微稠,以及深入靈魂、勾動狂熱的異香。
這一次,來自靈虛城的預報精準無比——
帝流漿降臨了!
賀靈川舌抵上顎,眼觀鼻、鼻觀心,努力壓抑心中貪念,將神念擴展開來,嚴加警戒。
和上次一樣,山林裡的生靈狂躁起來,就連下方的湖麵也開始翻騰。
這一次,帝流漿的雨勢更加密集,那香氣自然也更濃鬱,足以令靈智未開的生靈神魂顛狂。
它們正在到處收集帝流漿,賀靈川卻不需要像它們那樣忙碌,隻是站住不動就行。
帝流漿雨是液體,滴落在雲錦上自然會順著蛛絲往下淌,那就是從四麵八方彙集過來,一直流到最低點----
也就是賀靈川足下。
他在這裡掛了個桶,盛接得安安穩穩。
在現實和夢境各經曆一次帝流漿爆發,賀靈川多少摸到一點門路。想多侵占帝流漿,原則隻有兩條:
最大麵積、最短時間。
所以扶心城的各大勢力、夢境的盤龍城官方,才要占據郊區的山野,那就是占麵積。
還要在最短時間內收集雨漿。
畢竟這東西落地就鑽土而入,遁了。
等到天亮,同樣也會氣化而去。
賀靈川織這麼一麵大網出來,相當於包攬了大半個湖麵的帝流漿,並且還不用自己動手收集。雖然占地麵積不如扶風城的勳貴們,可勝在效率高、可操作強。
平時蜘蛛就是這麼收集乾淨露水的,他在魔巢沼澤沒少觀察,前幾天靈機一動,想出這個漏
鬥狀的自動采集器。
護心鏡羨慕得直歎息:「可惜我沒手沒腳,分不到一杯羹。「
賀靈川一眼看穿它的矯情:「你替我好好護法,說不定有你的好處。「
鏡子一振:「當真?」
「我騙過你麼?」
沒有麼?鏡子沒來得及細想,因為賀靈川沉聲道:「注意,打劫的來了。「說罷,隨手拿出儺戲麵具戴在臉上。
現在,他就想當個藏頭露尾之輩。
其實湖裡的魚也受蛛網上的帝流漿所惑,一個勁兒蹦出水麵,可惜哪一條也沒有躍龍門的潛力。賀靈川才發現這湖裡的魚居然也不小,最長的一條超過七尺,混身鱗片黑甲泛全嘴角兩撇長師斤羔生i之壺,哺用兩瓶長須。
水裡的上不來,好辦,可空中的強盜也被吸引過來了。
山林裡麵,各路鳥獸早就打得不可開交,而湖麵大網上的異香吸引它們轉移目標。
先來的是幾十頭飛禽,也不管自己視力好不好就往網子上撲,去舔蛛絲上的帝流漿。
賀靈川削了一個多時辰的竹箸,這時候就當飛刀用,一根一根射出去。
他投射的準頭已經很不錯了,這些家夥又沒甚躲閃的能力,一投一個中。
那三頭惡鬼操縱的山趟也加入戰鬥,同時把竹箸拔出來送還賀靈川,循環再利用。
賀靈川命令它們將禽屍拋到附近的樹林或者地麵,這些東西羽毛上沾染些許帝流漿,很快就成為其他鳥獸爭奪的新目標,分流蛛網的壓力。
至於其他的蛾、蝶、蟻之類,體積太小,賀靈川隻能視若無睹,此事不可能儘善儘美。
也是霞帔被朱二娘收走了黏性,否則這些生靈有一掛一,全都逃不走。
蛛網下方掛著的桶子,很快就集滿一半。
單單這一個時辰的收獲,就比前次一整晚的總和還要多個五、六倍左右。縱然今天帝流漿的雨量更大,但要點還在於他收集的方法得當。
有飛禽想來搶桶,都被他重點關照,慘叫著掉到湖裡去了。
他甚至奢侈到沾了一點帝流漿,直接塗抹到護心鏡的裂痕上去。
這就叫雨露均沾。
鏡子一聲怪叫,充滿了喜悅。
桶裡的帝流漿很濃稠,鏡麵上曾被浮生刀砍出來的裂口,這時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收攏。
賀靈川也沒空多看它兩眼,他自己忙得不可開交,強盜太多,雙拳難敵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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