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郡,真定縣,城郊。
太行山高聳在眼前,滹沱河從太行山中穿流而過,滋養了山溝中的土地,山巒下方錯落著一片村舍。
常山長史袁履謙騎著一匹老馬趕來,目光逡巡,好不容易才在一群百姓當中看到了河北營田判官顏杲卿的身影。
“顏兄。”袁履謙翻身下馬,趕上前去。
田邊的道路上支了幾張破桌子,幾個吏官正坐在那派發錢糧,顏杲卿一身布衣,手持一支毛筆,不時往冊子上勾上幾筆,他聞言抬起頭來,見到老友,顯出了久違的笑容。
待辦完事,兩人走在田邊說話,任子弟隨從遠遠跟著。
“顏兄怎跑到這鄉野之地來?”袁履謙問道,“累得我好找。”
“朝廷雇百姓營田,每人每年給錢六百三十、米七斛二鬥,可這些百姓已有數年沒收到傭錢。”顏杲卿歎道:“我也隻能略略支一些給他們。”
袁履謙這個常山長史也是才上任的,搖頭道:“雇傭百姓營田,不受旱澇影響,朝廷幾番下遞公文稱‘民屯以來,資費數倍,入不敷出’,豈還有欠傭之說,怕是刁民鬨事吧?”
“此事說起來話就長了,朝廷入不敷出、百姓沒得到傭錢,那營田所得去了何處?”顏杲卿道:“上下克扣有之,中飽私囊有之,這些年不少營田轉為永業田,傭錢照支不誤,永業田又歸了何人?”
隻言片語,袁履謙已感受到這背後的利益勾結之深,他不由歎息道:“河北百姓負擔最重,對朝廷怨念最深,無怪乎朝中‘造反’之說甚囂塵上啊。”
“百姓豈有心思考慮這些?”
顏杲卿看向遠處那一道道忙於生計的身影,心想,鬥升小民們連柴米油鹽都顧不過來,哪還管得著朝廷什麼?與其說河北百姓要造反,倒不如說百姓們隻是夾在兩股勢力之間的魚肉,根本沒能有自己的意願。
那河北百姓的意願被由哪些人代表了?邊鎮將領、內附的胡人部落、互市場上的商賈人販、不被關中接納的當地門閥、懷才不遇的寒門士人、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到邊塞尋找出路的遊俠……
這些人勾連成勢,敢於搏命,聚在安祿山麾下,成了河北最大的利益既得者,對河北百姓苛收重稅,同時對朝廷懷揣著強烈的不滿。他們代表著河北百姓,不停渲泄著怨念,漸成鼎沸之勢。
“是啊,倘若隻是朝廷誤會便罷,可若真造了反,於百姓有何好處?”
“內附的胡人不知規矩,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有之,不是真要造反。”
這是河北官員常說的,用這句話緩解了很多尖銳的問題。
“你可聽說了?”袁履謙壓低了些語氣,“太原府那邊,似乎出了些亂子。”
顏杲卿略有耳聞,道:“前日遇到了幾個流民,說是太原在打仗,但不知如何回事。”
袁履謙道:“那位東平郡王一直便想兼任河東,我怕他是巧取不成,改為豪奪了。”
顏杲卿亦是麵露憂慮,可在這件事上,他能做的並不多。總不能安祿山都沒造反,他作為下僚反而先采取措施,那反而成了他造反了。
聊也聊不出個所以然來,兩人說回了私事。
“顏兄此番在常山待多久?我好好款待你一番。”
“該是會多待一些時日,一則,我如今在等候任命。”顏杲卿道:“二則,也想在常山等候一人。”
“恭喜顏兄遷官了。”袁履謙難得顯出笑容,又道:“不知你在等誰?我或可幫忙打聽?”
“不必打聽。”顏杲卿擺擺手,“他到了,我們自然會知曉。”
“哦?那是何人?”
“說來,是我的女婿。”
袁履謙一訝,須臾猜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道:“莫非是那位新任的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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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郡治所在真定縣城,坐落在滹沱河畔。
它的西城門外正對著碼頭,十分繁華熱鬨。顏杲卿與袁履謙沿著官道走到城門時,有一艘船隻剛剛抵達正在卸貨。船上有幾人結伴走下來,同時談論著什麼,他們聲音不大,但很清朗。
“朝見裴叔則,朗如行玉山。黃河落天走東海,萬裡寫入胸懷間。”
“裴太守得了你這首詩,想必也能欣慰。”
“他是愛詩之人,可我卻害了他……”
顏杲卿意識到對方正在談論的也許是已經死掉的上任常山太守裴玉書,不由駐足往那邊看去,終於留意到了幾個與眾不同的人物。
他當即往那邊走去,之後,看到了那一行人中有個被簇擁著的年輕人。
“無咎?”
連喚了兩聲之後,那正在安排行李的年輕人回過頭來。
“伯父?你怎認出我的?”
薛白沒有刻意喬裝,但穿著布衣,帶了個遮陽的鬥笠,本想等進城了再亮出太守的身份,嚇城中官吏一跳。
顏杲卿苦笑道:“你與李太白同行,想不被留意到也難啊。”
“他一定要跟來,沒辦法。”
薛白到了河北,本就想找顏杲卿好好談談,沒想到剛到就遇上了。千言萬語,反而不知所言了。
不急著說那些家國天下事,顏杲卿拍了拍他的肩,仔細打量了幾眼,露出欣慰的笑容,道:“成了大丈夫了,這次帶三娘來了嗎?”
“原是帶了的,行到晉中,出了些變故,我遂獨自趕往太原,派人把家眷護送回去了。”
顏杲卿的關注點馬上被那發生在太原的變故吸引了,道:“進城再說。”
他的情況與薛白相反,家眷是提前就到常山郡了,因為崔氏聽說了薛白擔任常山太守之後,就一定要來看看薛白與顏嫣這對小夫妻,又不耐煩丈夫一路上有各種營田差事,讓兒子顏泉明帶著她先來等候。
這年頭車馬緩慢,親友之間為了能見上一麵,著實是很費工夫的一件事。
顏杲卿沒有讓薛白先到府署上任,而是領著他往城中一間驛館。他作為河北營田判官,經常來真定縣城,對街巷十分熟悉。
薛白初來乍到,觀察著這座池,待到了驛館前,他想到要見崔氏了,略感慚愧。他離開長安時還以為能在常山經營兩三年,確實是帶著顏嫣一起赴任的,但見局勢如此動蕩,遂讓老涼送她回長安了,倒枉費崔氏白跑一趟。
“怕是要讓伯母失望,伯父幫忙解釋……”
邁進驛館時,薛白還在說著話,卻是愣了一下。
他見到有一人正站在前院恭敬地迎接著他,臉上還帶著一臉認罪的表情,正是老涼。
“郎君。”
“你怎在此?”
“主母她們已經在常山等了郎君三天了。”老涼撓了撓頭,“郎君怎麼來得還晚些?”
“你怪我?”
薛白反問了一句,表情冷了下來。
他還是初次對老涼發怒,而老涼也是初次違背了他的命令。
當然,個中情形即使不說他也猜得到,無非是顏嫣等人得知他要到常山赴任,逼著老涼帶她們來。
“郎君,主母她們說,見了郎君才肯回長安,小人怕路上出事……”
老涼說著,感受到薛白怒氣不減,心中恐懼且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時,身後忽有人開口說話了。
“這孩子,怎還不進來,杵在庭內做什麼?”
老涼迅速往後一瞥,隻見崔氏帶著一眾小娘子們出來了,不由略舒了一口氣。
薛白的目光則已落在了崔氏身後的幾人身上,顏嫣、青嵐是作為他的妻妾來的,李騰空則是顏嫣的大夫,正巧要雲遊四方,一道同行,至於李季蘭,不論理由充分與否,總之是跟著朋友來的。
若是顏嫣或她們之中的誰上前撒嬌,薛白還是要怪她不知輕重。但崔氏畢竟是長輩,薛白還是換上禮貌的表情,喚道:“伯母。”
“叫得這般生分,三娘也是我的女兒,叫丈娘。”
“是,丈娘。”
崔氏大喜,招手喚薛白進堂說話,還稱讚老涼這個護衛頭領忠心耿耿,吃苦耐勞,總之是久彆重逢,一派喜慶。
入了堂,薛白再看幾個家眷們的表情,顏嫣作賊心虛的模樣,時不時偷眼看他,把身子往崔氏身後躲;青嵐隻顧著歡喜,恨不得現在就打點家務讓薛白沐浴更衣;李騰空還是故作清高,尤其是當著旁人,更是裝作與薛白不熟,但那發紅的耳根已出賣了她;李季蘭不知在臉紅什麼,倒容易教人誤會。
見了她們,他的怒氣不由散了。
說好一起上任,他卻隻陪她們一起行路到晉中就獨自趕路了,她們難免是要擔心。來見一麵也無妨,到時及早將她們送回去便是。
“三娘還在擔心呢,伱怎麼比她還晚到?”崔氏一落座便問道。
薛白其實還去了土門關一趟,但這種公事不必對她明言,遂道:“路上耽誤了些時日。”
“你此番來常山任官,升官再快,也有兩年任期吧?”崔氏笑道:“往後我便可多照顧三娘了。”
“是。”薛白道:“盼能在常山多待上兩年。”
“好好好。”崔氏道:“若是能添個小的,正好我還能幫你們撫養……”
顏嫣聽了,竟是覺得好笑,偷偷抿了抿嘴,也不知是在笑話崔氏這份閒心,還是笑話薛白。
顏杲卿則聽出了薛白話裡對時局的憂慮,隻在堂中稍坐了一會,就迫不及待地讓內眷們回避,讓他們談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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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還殘留著些脂粉的香氣,卻已響起了一聲歎息。
“他真是對雁門關出手了?”
“千真萬確,並非我冤枉安祿山。”
薛白把石嶺關一戰前因後果說了。
顏杲卿終於是不再抱有幻想,那套“民風彪悍,未必是要造反的言論”的說辭是不能再提了,他眼中顯出憂愁之色,道:“如此情形,你還敢來常山?甚至把三娘也帶來。”
薛白道:“自是會儘快送她回長安,不僅是我,丈人的家眷也該送到安全之地。”
顏杲卿聽他這般說,卻是反問道:“你就這般篤定我沒有隨安祿山造反?我幾次升遷,全是他舉薦的。”
“丈人若要附逆,把我押送給安祿山當禮物,往後還能在偽朝謀一任宰執。”
顏杲卿搖了搖頭,道:“聽起來,你不打算離開常山。”
薛白道:“我想試試能否遏製住安祿山的叛亂。”
他從袖子裡拿出地圖,展開來。
“安祿山若叛,唯有速取長安,或走河東、或走河北。如今李峴宣慰河東,舉薦高仙芝、李光弼為節度,擋住了這條道路,而走河北,常山雖不是咽喉之路,卻也是通衢要地,我得守著。。”
顏杲卿指了指地圖上常山郡以東的平原,沒有說話。
“我知道。”薛白道:“騎兵要南下,繞過常山郡非常簡單。但隻要我在這裡,河東兵馬便可隨時出太行山,直指叛軍幽州大本營。我在這裡,安叛山便要忌憚。他要南下,就必須先下手除掉我。”
顏杲卿道:“我是說,還需要有人與你互為犄角,共同挾製安祿山。”
“誰?”
薛白的錢莊雖然已經鋪到了河北,但他對河北整個的官場還完全不熟悉,自然是要問顏杲卿的。
卻見顏杲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麵露莞爾,道:“我亦想謀個官,如何?”
薛白沒有立即答應,而是愣愣看了顏杲卿一會兒,像是因為老人這“求官”之舉而愣住了,但其實並不是。
他當然明白顏杲卿這麼說並不是為了個人前途,隻是他原本的想法是,把顏杲卿送出河北。
原本曆史上,顏杲卿抵禦安祿山叛軍,城破被擒之後滿門被碎屍割殺的慘烈事跡,薛白聽說過,如今他取代了顏杲卿為常山太守,就想過也許能使顏家免於那樣的劫難。
智勇雙全的忠臣義士,留得性命,也許能為大唐盛世的延續做出更多有價值的事。
可另一方麵,薛白孤身到河北,的的確確需要顏杲卿的幫助。
“可信得過我?”顏杲卿見他不答,又問了一句。
薛白回過神來,道:“我寫封信回長安,請托高力士,當能為丈人謀一郡守之職。”
“好。”顏杲卿義不容辭。
“還想與丈人了解常山郡的情形,方才入城前,我見丈人與一個官員同行?”
“常山長史,袁履謙。我與他是多年的舊友了,早年間曾一起擴田。他是忠良之士,你能信得過他。”顏杲卿對袁履謙的人品很篤定。
之後,說起常山郡諸多官吏。
“真定縣令張通幽,亦是朝廷任命的進士,大節不虧。但他做事有些私心,你治所就在真定,需留意些……”
說話間,薛白磨好了墨水,鋪開紙,提筆給高力士寫信。
顏杲卿坐在一旁看著,並沒有升官的喜悅,反而愈發憂愁,末了問道:“你既與高將軍有如此交情,何不勸聖人提防。”
“若是高將軍能勸得了聖人,也就不會私下與我合作了。”
薛白並不掩飾語氣裡的譏諷之意,故意在顏杲卿麵前對李隆基的昏庸表露出不滿,道:“聖人寧願相信王忠嗣反了,也不相信安祿山反了。”
顏杲卿聽說是這種情形,低下頭想了想,竟是道:“聖人之所以不信,也許是因為安祿山確實不想反。”
“什麼?”
“據我留意,他更像是被一步步架到那位置,本心裡未必想反。”顏杲卿回憶著安祿山時常顯出的懶惰模樣,道:“從這點而言,聖人也許是對的。”
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可見安史之亂的原因並不僅僅是安祿山的個人野心,而是有著更深的矛盾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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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薛白回到了他在驛館中住的屋舍,那是一個獨立的客院,有三間屋子,李騰空與李季蘭在東廂,幾個婢子各有通房,西廂則是空著。
他推開正屋的門,青嵐正趴在桌上等他,聞聲連忙起來,張羅著給他打水洗漱。
“傻青嵐,你怎這般忙?”
“我得照顧好郎君啊。”青嵐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又想跑去給薛白端杯溫水,“水涼了,郎君先彆喝。”
薛白隻覺好笑,拉過她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道:“還沒說,跑到常山來是誰的主意。”
“郎君的主意。”青嵐側過頭。
她的臉還是因為慌張而泛出紅暈來,顯然,她們幾個是事先通過氣,串了供的。
“郎君說好了帶我們來常山,半道自己跑去太原就罷了。老涼跑回來說帶我們回長安,又沒個信物,誰知他是不是騙人,把我們拐賣了,那當然是依原計劃……”
青嵐說到後來,自己都知道羞愧,說不下去了,小聲哀求道:“郎君,饒了我吧?”
她這撒嬌的語態撩動了薛白的心,他目光落處,她臉蛋紅撲撲的,連鬢邊的碎發都顯得誘人。
“三娘睡著了?”薛白問道。
“嗯,娘子一直在等你,剛剛才睡著。”
“那邊西廂是空著。”
“嗯?嗯。”青嵐細若蚊吟。
薛白遂拉著他起身,偏是聽屏風那邊有了響動聲,顏嫣揉著眼走了出來。
“夫君與大阿爺聊什麼聊得這麼晚?”
“一些公務。”
顏嫣打了個哈欠,道:“說到公務,我可是與大阿娘打聽到許多河東的風土人物,也許正是夫君想聽的。”
“是嗎?”
薛白此時正在興頭上,不太相信婦人間能聊出什麼有用的東西,與青嵐對視一眼,決定先把這個身子骨弱到不堪折騰的小娘子哄睡。
三人遂躺回榻上,隨意地閒聊著。
“前陣子,幽州有個貴婦人令狐氏,她路過真定城,尋醫問藥的,稱是要為她丈夫治燒傷,朗君可知她丈夫是誰?”
薛白的心思當即被顏嫣拉過去,問道:“你也知高尚與我的仇怨。”
“哼,這可是我的地盤,我從小跟著大阿娘長大的。”
顏嫣得意地從榻上坐起,顯得十分精神,畢竟她剛剛補了一覺,一副可以與薛白聊很久的模樣。
接著,她從令狐氏說到了範陽節度府還有一個複姓的謀士,叫獨孤問俗,其妻李氏與崔氏也是手帕之交。
這些話題還真是薛白感興趣的,聽得聚精會神,時不時點頭記下來。
青嵐則對這些不感興趣,一開始還努力打起精神,想熬到顏嫣睡了。可她才是實打實地等了一夜,打了幾個哈欠,最後抱著顏嫣的腰睡了過去。
“骨牌最初流傳到幽州之時,就是我大阿娘帶著李氏一起打的,後來才漸漸在範陽府文武官員們當中風靡起來。哦,李氏是跟著她兄長到河北的,她原本是個寡婦,二十六歲才嫁給獨孤問俗,因為她兄長李史魚與獨孤問俗是好朋友,李史魚還與你有關呢。”
顏嫣說著,停了下來。
薛白等了一會,不見下文,問道:“與我有何關係?”
“我渴了,夫君給我拿水來。”
“好。”
薛白把他的水杯遞在顏嫣手上,卻見她搖了搖頭,道:“要溫水。”
“好吧。”
薛白隻好重新披了衣服去倒,往日裡都是旁的女子對他噓寒問暖,唯獨與顏嫣相處是另一種感覺。奇怪的是他並不排斥。
到了通房,發現永兒已經四仰八叉地睡著了,還真是像個“永”字。
“我以前還以為永兒的名字是因為顏家是書法世家。”
“嘿,我起的,厲害吧?一語雙關。”顏嫣接過水杯,捧著喝了一口,定定看著薛白,等著他誇。
“厲害,說吧,李死魚與我有何關係?”
“是李史魚啊,你舌頭也太懶了吧。”顏嫣道,“他原本官途無量的,因為天寶五載的案子,被貶到河北來了,路上差點被害死了,安祿山保住了他。”
薛白問道:“然後呢?”
“我困了。”
“明天再說?”
“夫君想聽?”顏嫣笑了笑,拍了拍枕頭,讓薛白把手臂放過去,“可不許再說麻哦。”
過了年,她似乎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薛白目光看去,看著她笑靨如花的樣子,隱隱意識到她似乎長大了。
她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單薄的背貼到了他的胸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夫君吹蠟燭吧。”
“好。”
屋子裡黑了下來,隻剩下透過窗紙的淡淡月光。
顏嫣快要睡著,忽然想起了一事般地小聲嘟囔了一句。
“對了,大阿娘問我們是否還沒同房……你自己與她解釋吧。”
薛白愣了一下,有了反應,又像是不知如何反應。
身處這個危險的時局之下,顏嫣的柔情讓他心裡沉甸甸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