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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梨安後來也做了補救,可對於把這份祝福看成自家孩子能否病愈的心理支柱的母親來說,這樣一個插曲,在心中的分量很重……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這樣一次機會,他們可以堂堂正正的去做我們那個年代,師姐做不成的事情,百次千次,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錯了?”
陳醒其實是看出陳梨安心不在焉了的。更何況自己那幾個徒弟教了多少年,就算是中間間隔許久,陳醒還是能從一個小動作就看出他們有心事。
如果是因為緊張,不熟練而失誤,陳醒並不覺得什麼。如果是平時表演,甚至是比賽失誤,陳醒更不覺得什麼——偏生是他第一個女徒弟和醒獅的緣起之事,也是另外一個母親唯有能夠找到的短暫救贖出了錯。
這樣的祈福從來算不上迷信,那位母親該帶著孩子去看病,還是會奔波在這片大地上,隻為了給孩子找一個能夠治好病的地方的。
但這一次,這位母親當著上百人的麵,跪在獅頭前,求的無非是短暫的喘息,讓自己已經快要絕望的靈魂能夠短暫的回到人間……
“你總該問問梨子心裡有什麼事,如果有什麼是梨子自己處理不好的事情呢?那個時候她手機響了半天,你也沒有注意到不是麼?”
原本這個時間應該是拿來討論陳醒接下來的生活該做和選擇的。可現在被師娘放在了頭一位的,變成了陳梨安。
回過神來的陳醒不滿開始思考起自己是否太過於情緒化了,把自己對於過去和未來的想法與情感都加諸在了徒弟身上,才會因為這樣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省這麼大的火?
“我明白你覺得這和平時商業表演,又或者是比賽完全是兩個概念。”師娘不是不明白陳醒的心理。比起商演和比賽,這樣的‘儀式’更多的是情懷,是金錢比不了嗯一種獲得感。
“但是梨子畢竟還小,你多去和她談一談才是……”
“好,晚一點我過去找她們。”晚一點,吃完飯,那個時候李元妙也在,師徒三個人,再去說什麼也都方便。
陳醒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隻是這短暫的沉默,在李元妙和陳梨安那邊卻是一番疾風驟雨。
【元妙姐梨子,你那邊怎麼樣?】
【元妙姐梨子,今天這件事對於師父來講,是件很重要的事,你回來之後,想一想怎麼和師父說吧……我看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好】
【梨子我改簽了一班,原本說沒有瞟了的】
這個時候的陳梨安已經到bj了。原本就想過買淩晨的票,誰知道愣是連一張中轉的機票都買不到?不得已買了一班這麼緊張的票,更是為此惹了師父生氣。
誰知道,兜兜轉轉,就在陳梨安以為自己要來不及的時候,發現時間最充裕的一班飛機竟然可以改簽——原來是有一個雙飛夕陽團更改了出行方式。
坐在飛機場,陳梨安一直在感歎命運弄人。
如果這個團不退票,自己吃力不討好,師父這邊出了失誤,太獅那邊根本趕不及。可如果本身就沒有這個團,自己也根本就不用趕三關一樣,忙中出錯……
可是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事情已成定局,陳梨安知道師父那邊自己怎麼解釋都真的不過是掩飾,能夠做的無非是回去之後好好的道個歉。
現在對於陳梨安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太獅這邊不能再出錯了!隻有百分之二百的精神狀態投入到太獅這邊,才能避免兩邊都留下遺憾。
【元妙姐師父來了】
【元妙姐我沒說你去做什麼,你……】
【梨子那你怎麼解釋我現在不在?】
陳梨安知道元妙姐不會編瞎話。如果是麵對商業上的合作夥伴,還有可能去美化和掩飾一些項目缺陷,可在師父這裡,李元妙是說什麼也不會用欺騙的手段搪塞過去的。
【元妙姐我隻能說你去bj了,這樣你回來也好和師父解釋】
【元妙姐你知道,當初我和師父的緣分就是起源於我小時候生病,所以今天這件事在師父心裡也有另外的情懷在】
李元妙不知道的師父和師娘之間關於未來何去何從的規劃,因而自然而然的並沒有理解到師父陳醒對於今天這件事還有一份額外的心思兩代人之間的繼承就在這一件小事上完成了。
可今天這一出,顯然沒有辦法讓陳醒放心。在陳醒這裡不怕出錯,隻是失誤可以,態度不好不可以!
【梨子元妙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實在瞞不住,你就和師父直說吧】
自己的錯誤,無論是不是無奈之舉,無心之失,陳梨安都不希望牽連到元妙姐。既然是自己的問題,就應該自己來承擔,而不是讓元妙姐陪著自己一起承擔——更不能為了自己的逃避,讓師父一下‘失去’兩個徒弟。
【元妙姐沒關係,你先不要擔心,早好你那邊的事情,這邊……有我們呢】
【元妙姐等你回來自己和師父好好把這件事說一下好了】
平時是鼓點,現在是音樂,有著前麵的排練,以及幾位阿姨兩三年來的經驗,整體的效果確實是不錯。
一開始的獅行步,搖頭晃腦的太獅一出場,看台上的鼓掌聲就沒有斷過。
再後來的啃舔撓、疊金錢、啃尾兒、地螺絲等一係列動作,雖然都算不上太獅裡麵最出彩的,但獅頭脖子上的紫子‘嘩啦啦’的響起來時,甚至連叫好兒聲都響起來了!
畢竟是運動會的開幕式,選取的音樂也都是歡樂熱鬨的,獅子的神態更多是在表達喜悅,少有什麼悲、恐、驚的負麵情緒。
“梨子,你……要是有什麼事情,你和我還有張老師說啊。”
表演結束,謝幕時候摘下獅頭的一刹那,果然就像是張老師說過那樣,看台上的觀眾又一次為她們全員都是女性而想起了一波更為熱烈的掌聲。
這樣的掌聲,絕不單單是為了女性也可以撐起十幾斤重的獅頭,像是厚棉被一樣的獅囊而讚美她們是女性中佼佼者的個體,最主要的是為了這樣原本對於性彆有所限製的運動出現了這樣一群‘異類’而讚美。
讚美這個時代,讚美在努力證明自己的她們,也在讚美背後做出改變的人……
隻是陳梨安也沒有想到,自己沉浸在短暫的幸福中時,李染染和幾位阿姨竟然湊過來和自己噓寒問暖起來“是啊梨子,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要是能說就和我們說說,看看我們能幫你做些什麼……”
“我看你今天狀態和平時不太一樣,是有什麼事兒?”
“你們……”
“舞獅的人什麼狀態,這獅子就是什麼狀態,你不自信,這獅子也不自信。”陳梨安的話還沒有說完,那邊和主辦方客套過的張老師就走到了前者身邊,“當初我很早就和你們說過的。”
“隻有你自己覺得你自己現在就是獅子,你要用獅頭和動作去表達出你自己的情感,這個時候就成了獅子的情感……今天整體咱們都是高興的動作,你的狀態和大家不在一起。”
抿抿嘴,陳梨安兩隻手握在一起來回攪動著“這麼明顯麼?”
“我昨天著急,在師父那邊出了點問題。”沒有人提起的時候,陳梨安可能還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現在被人提起來,陳梨安哪怕知道這件事自己其實算不上委屈,眼圈還是泛紅了。
上大學之前的陳梨安,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兩難的時候,以至於有關她的一切都是那麼陽光,好想從來不懂得什麼叫做憂愁。
可是這兩年多來一切都不一樣了!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責任,讓陳梨安不得不去麵對一個又一個的困難,一次又一次的無可奈何,甚至是接二連三的命運弄人——陳梨安有些累了。
“哎,就和你說我們這邊也不用你那麼著急,能不能來咱們少上一對獅子好了。”
張老師和一群阿姨們怎麼可能不知道陳梨安的心思?這孩子表麵上是什麼都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比李染染還要重,答應的事情,就算是熬夜、受傷也得做到。
這樣的性格當然是能夠成大事的,可在一群真心為陳梨安考慮的長輩們眼裡又實在是讓人心疼。
很多時候吃,陳梨安做任何事情首先考慮的都是‘老師如何如何’】‘舞獅如何如何’,才去考慮自己的情況如何……是陳梨安的責任感把自己壓得太累了。
“但是這件事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沉默了片刻,陳梨安也能猜到老師和阿姨們在想什麼,可這件事不應該他們來心疼自己,內疚給自己添加了太多工作,“既然兩件事我都想做好,我就應該多想一些辦法,而不是當時去出問題。”
“其實我當時真的存了一些心思去糊弄事的,等到我反應過來真的忽略了一些動作,從開頭直接銜接到了結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生活中有很多悔之莫及,陳梨安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有多麼嚴重,可以後應當是長記性了……
陳梨安都已經把自己的錯誤一一清算出來,張老師和阿姨們就算是再想勸,也隻能剩下一句空洞到了一定程度的“你現在畢竟還是學生嘛,能夠做到這些,有這些心思已經是非常好的事情了,你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會把自己壓垮的。”
“師父最看不過去的就是能夠做好不做好,而且這一次不是平時的表演,在師父心中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份信念了。”
就像是張老師可以接受練的不好,可以接受用各種各樣創新的形式去宣傳太獅,但絕對不接受太獅的獅形,動作,和重視神態的核心被人糟踐一樣,這樣的敬畏和信念不應該隻是某一代人才有的。
“說實在的,如果這些在我這裡做不到的話,我覺得或許我這也算不上是一份傳承……”
陳梨安是真的在檢討自己。如果說傳承的隻是南獅、北獅的動作,那麼去找一些雜技運動員,又或者是真正意義上的演員,可能遠比李染染和麵前這群阿姨們做得更好。
可是傳承的從來不會,更不應該是這些皮毛。
就像是張老師說的那樣扣頭披囊,你人是什麼狀態,你這個獅子出來就是什麼狀態!
隻傳承動作,沒有背後的精神,這樣出來的獅子,無論是南獅還是北獅,就隻剩下了空殼。就像是一個中國人,隻剩下血脈,卻丟了屬於中國人的文脈,離開了這片土地的滋養,無異於一個停留世間的行屍走肉,即便有夢想,也終究沒有歸屬。
“既然想清楚了,就去做好了。”張老師平時總是樂樂嗬嗬的和每個人開玩笑,即便是生氣的時候,也很容易被幾位阿姨們批評一句‘挺大個人,沒個正形兒’……難得正經下來的時候,對陳梨安的影響自然也小不了。
“你和我們說的這些,你解釋給你師父聽。你如果擔心說不清楚,我給你師父打一個電話!”
“瞧瞧,說不了兩句有用的就開始想當然了!”
“就是!”
“啊?”這回倒是輪到張老師想不明白了,“我怎麼就想當然了?你們一天天拿我打岔是吧?”
“你是真不想想,小陳兒現在不就是因為學太獅這件事兒不敢和她師父說麼?”一旁的劉阿姨就差翻白眼兒了,“平時誰腦子都快不過你,怎麼這倒想不起來了?”
“她要是能說,也不會有今天這件事兒了!”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可是這種事情總也瞞不住一輩子。如今事情發生了,或許也是一個契機也說不定……
“我接一下電話,抱歉。”
“梨子,你們這個有直播吧?”
李元妙第一句話就給陳梨安問懵了“什麼直播?”
“是有直播。”
“師父在手機上應該是刷到了你們的直播了,剛才師娘和我說,師父在收拾行李……”
無風釀愁雲,走出地壇體育館的時候,本來還是正午時分,卻不想一片灰雲蓋滿了青天,記憶裡的冰激淩店還開著,就在街的對麵,可陳梨安卻絲毫沒有心思像是平時比賽之後去買上一支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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