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活下來了.......”
主炮的咆哮仍舊在他耳中回蕩,但小魯斯佩爾沒聽見任何聲音,他甚至想睡覺。
這個需求是如此的急迫和壓倒一切,他已經感覺自己的雙眼開始闔上,但他現在可不能睡。
炮手側身倒在他腳邊,他還能看到裝填手俯臥在炮塔底部的身軀。
一切都那樣安靜,搖擺的火焰仿佛灼熱海洋的海水沉默地拍打著一艘沉船的舷窗,他甩甩頭想要讓腦袋清醒一些,但那隻是給自己的眼球前增加了一些跳躍的灰色斑塊。
他們殺了一架瓦爾多殲擊車,這可不得了,搞不好他會得到一枚勳章或者彆的什麼獎勵。
比如一棟上巢的漂亮房子,或者一處景色優美的農莊。
不過那都是之後的事了,現在他必須馬上搞清楚一件事……
他失去意識後過了多長時間?
他看著鳥卜儀屏幕,重新激活之後它是一片空白的黑色,布滿了旋轉的色塊。
一邊努力,小魯斯佩爾一邊對著機器喃喃自,祈求它恢複正常——他從技術神甫那裡偷學了幾句禱詞,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
但機械神這次居然眷顧了他這個門外漢,鳥卜儀恢複了!
起初很緩慢,接著隨著屏幕一閃,它將車身外麵的世界展示給他。
大團的熱量信號在屏幕各處膨脹和脈動,他能看出殘骸的輪廓,每一個都在高熱下顯示出厚重的輪廓。
此外就沒有彆的東西了。
小魯斯佩爾調節著視野寬度,隨後按下送話器。
話筒先是一陣擾動,繼而是沉默,仿佛在等待著他講話。
小魯斯佩爾舔舔嘴唇,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嘴很乾。
“全體單位……”
他開口道:
“這裡是不死害蟲……”
他的聲音逐漸沉了下去,他的連隊除了他們外已經全部陣亡,這些話還能說給誰聽呢?
突然,從車艙深處,他聽見哢嗒一聲,像是什麼金屬的東西解鎖的聲音。
片刻之後一張滿是汗水的臉向上看著他。
“長官。”
炮手的聲音變得非常的沙啞,可能是與他之前長時間的吼叫有關。
“你還好吧?”
“我很好。”
小魯斯佩爾衝炮手點了點頭。
“其他人……?”他開口道。
炮手做出一個聳肩的樣子。
“我不知道,長官,已經安靜了有一陣子了,自從射擊停下來之後。”
“我們有受損嗎?”
“不,我不……大概沒有吧。”
炮手一下坐倒,癱在地板上。
“但是……但是引擎一段時間之前靜止了,不知道為什麼。”
炮手隨後推了推裝填手,對方躺臥的身體動了動,但是沒有醒來。
小魯斯佩爾也試著移動雙腿,好向下滑進炮塔底部。
“你能去駕駛席看看嗎?”
“我……想可以。”
炮手開始爬過地板,空的炮彈殼在身下滾動。一寸接一寸地,離開了小魯斯佩爾的視野。
小魯斯佩爾一直開著送話器,同時努力保持有節奏的呼吸,時間緩慢地流逝。
“我到了。”
炮手正在使勁喘氣。
“人怎樣?”
“不動彈,長官。”
“試著弄醒他。”
“他……他完全暈過去了,長官。”
“暈了?還是死了?”
“人還活著,但是他的頭上全是血,王座啊!控製台上也有血,長官……他一定是在開火的時候磕到腦袋了。”
“那你能看到控製台嗎?”
“能。”
“有一個推杆,控製台邊上的紅色推杆,你看見它了嗎?”
“嗯。”
“拉它。”
一個模糊的哢嗒聲傳來,接著是另一聲,然後就沒了動靜。
“長官——”
“再試試。”
片刻停頓之後,又是一聲哢嗒,又一段沉默。
突然,不死害蟲在一陣啟動時的顫栗中蘇醒過來,好像一頭受創的野獸開始喘息。
“駕駛室右側應該有個醫療包,你替他包紮。”
“我正在做,長官。”
小魯斯佩爾隨後咳嗽了一下,伴隨著過濾係統重新啟動,新鮮空氣灌進他肺裡時仿佛在燃燒。
解脫感充斥著他,他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瞥了一眼仍然在從觀察窗裝甲玻璃湧進的火光,知道他們必須移動了。
於是他滑出自己的座椅,在進到駕駛席之前,做了一個深呼吸,落進炮塔下方的爬行空間,腳在炮彈殼上略微滑了一下。
此時炮手坐在駕駛員座位邊,駕駛員依舊坐在椅子上,從額頭繃帶上滴下的血已經乾結成濃稠的褐色。
此時其他車組成員也基本都蘇醒了,正在各自摸索著自己的崗位。
“長官,你開過車嗎?”
看到小魯斯佩爾有駕駛的跡象,炮手好奇的問到。
“十年前。”
小魯斯佩爾點點頭,和炮手一起把駕駛員抬出駕駛席。
“去查看一下其他人,看看還有沒有受傷的,然後看著鳥卜儀和送話器。”
炮手點點頭,開始朝最近的通訊員爬去。
小魯斯佩爾鑽進駕駛席,看著控製台,自他最後一次駕駛坦克起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有血跡留在觀察窗和控製推杆上,當他握住它們時血粘在了手上。
他透過前部取景器朝外看去,增強後的顯示已經將火光減弱到近乎黑色,但他可以看到位於他們正前方的一台機器的殘骸。
火焰從它的艙門噴湧而出,而其前部裝甲早已變成一團扭曲的廢墟,一道鋼鐵的顱骨標記,不知為何得以透過煙灰和火焰依然可見,縱貫了這台死去機器的側邊。
緩緩地,他接通了坦克的動力,不死害蟲號開始向前運動,起初很慢,接著便堅定地行駛起來。
“長官!”
炮手的聲音打斷了他全神貫注的狀態。
“有什麼東西在遠處移動。”
看著鳥卜儀和送話器。的心中泛起一股寒意,還有敵人,或者是另一個小組已經過來查看前一組發生了什麼。
“哥們。”
法蘭茲·魯茲疲憊的聲音從送話器傳來。
“回話,不死害蟲。”
法蘭茲·魯茲感覺自己的雙手在控製台上顫抖。
“我在。”
“謝天謝地,我以為你掛了。”
“我們運氣不錯,還活著,是的。”
“敵人被消滅了嗎?”
在小魯斯佩爾開口之前,短暫的沉默已經說出了事實。
“我們乾掉了敵人,一架瓦爾多殲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