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世界烏斯維,正在悄然離開它所滑行的網道,向著一處實體宇宙的大門進發。
無數的歲月,它就是不停漂泊,躲藏,一如靈族那黯淡且搖擺的命運。
而其中,屬於先知們的高塔可算是方舟世界的大腦,它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深遠的改變方舟甚至於銀河的命運。
就在屬於大先知的高塔內,維羅妮卡與艾爾德拉爾沉寂無語,並肩坐在屋內的陰霾中——
二人並未掌燈,默然望向眼前愈發濃厚的黑暗,漂浮的水晶中,哈米吉多頓之戰裡的諸多情景依舊曆曆在目。
在回到方舟世界後,維羅妮卡也第一時間向大先知清楚交代了這一路上的前因後果。
艾爾德拉爾稱讚了維羅妮卡的這次行動,並告訴她,她成功解除了銀河的一大災難。
維羅妮卡卻認為自己並沒有做到,因為最後那個神秘的綠皮薩滿還是消失了,它的存在讓她感到很不安,但大先知卻寬慰她說,那個強大的薩滿永遠也不會造成威脅了,因為它情急之下遁入了次元亂流之中,現在它已經離開了銀河,到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聽到這些,維羅妮卡才鬆了口氣,抽出時間悼念故人。
時間回到此刻,二人正對麵端坐,為逝去戰士默默拾起了酒盞。
“大先知,您是否早就知道阿爾薩蘭會隕落?”
先知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這是一個危險的問題,維羅妮卡,我們固然有預知之力,但妄想以預知之力操縱每一人的生死,隻會萬劫不複。”
“難道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陷入危機,讓所有人陷入危機嗎?我不明白,老師,那我們學習預見之力目的又是什麼?”
“真正的命運無法被改寫,你我都對這點心知肚明,我瀏覽過千千萬種可能性——每一個都充斥著令人憂心的深切危機,但同樣我也因此意識到了另一點,要是沒有過往那些失敗與犧牲,我們將會真正輸掉這場汗珠,敗到徹頭徹尾,敗到萬劫不複......”
大先知語氣平淡,仿佛在敘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我們必須能夠識彆,有什麼事是必然會發生的,有什麼事是能夠被調整的。”
良久之後,維羅妮卡一點頭:
“我明白了,老師,還有....”
說著,她停頓了片刻。
大先知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麼,微微一笑。
“與那個人類有關?”
“他的身上帶著一本色孽的魔典,它是一件受詛咒的邪物,雖然我相信那個蠢呼呼的傻大個並無禍心,但此物的確凶煞異常,為什麼您不讓我回收它或者毀了它,防止它繼續禍亂人間呢?”
“那並非我們所能毀棄之物,而且你有信心能夠讓那人心甘情願的把魔典交給你嗎?”
“那.....那我們更應當毀掉它!凡人的心智是有極限的,保留這深受汙染的物件又有何用?”
“你所言非虛,但它同樣蘊藏著無窮無儘的無價情報,偉大欺詐者們的謊言永遠基於真相,大敵也不例外,那個人將會是攪動銀河的一枚重要棋子,與他有關的任何東西都包含深意。”
維羅妮卡嘟嘟囔囔,肩膀垮了下來,很明顯對艾爾德拉爾的解釋頗有微詞。
氣氛再度回歸了沉寂。
艾爾德拉爾望向維羅妮卡,心中湧起了幾分興致。
無論是在歸程方舟世界的這一路上,還是在駐守先知塔這些日子,維羅妮卡提到最多的就是那個阿斯塔特。
往往在發生了這麼多變故後,艾爾德拉爾都會親自確認自己學生的狀態是否穩定,簡單說就是檢查她的靈魂領域——可這次他卻沒有這麼做。
因為他已經見證到了對方的某種轉變。
“那個傻家夥指不定會被大敵的魔典推進火坑嘞……”
維羅妮卡喃喃低語,時不時眉頭微皺
“我記得你說過,他有一位朋友中了魂毒。”
大先知忽然開口,維羅妮卡連忙抬起頭。
“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對方,那麼也不需食言,很快我們就會與他再次碰麵了,屆時你便用此物為他那個朋友驅散魂毒。”
說著,大先知拿出一個星光璀璨的小水晶瓶。
“滴在那人的雙眼中即可。”
維羅妮卡一點頭,起身抓過水晶瓶,眼中寫滿了驚訝。
“我還以為大先知你很討厭人類呢。”
“說不上討厭,隻是有些遺憾。”
“遺憾?”
“他們本可以讓這個銀河變得更好。”
大先知似乎不打算說什麼了,擺了擺手。
“好了,今天的冥想結束了,你回去吧。”
維羅妮卡站了起來,卻在門廊處停下了腳步,身軀攔住了自通道映來的光芒。
“老師,他身體裡的那股力量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艾爾德拉爾直視維羅妮卡水藍色的雙眸:
“暫時沒有問題。”
維羅妮卡輕輕點了點頭,邁步跨出了陰影。
“暫時……”
望著維羅妮卡遠去的背影,艾爾德拉爾喃喃念到,語氣不再那麼堅定不移。
隨後,他低頭望向小桌上陳列的物件——雜七雜八的占星術儀器攤成一片,四周摞起許多字跡潦草的羊皮紙。
烏斯維的大先知拾起一支筆,撿過一張紙,開始隨意塗畫——不知所措的筆觸亦如茫然望不見遠方的前路。
艾爾德拉爾突然感覺自己垂垂老矣,數百個世紀以來的雨雪滄桑頭一次壓緊了自己的肩頭,讓他感到難以呼吸。
冥冥中他能預感到在禍星間閃爍的坎坷未來——自己將要麵臨前所未有的嚴苛挑戰。
他不會傻到認為在哈米吉多頓上取得的勝利能夠搬動戰火的天平——大敵並未失敗,計劃仍未終止,如此強大的存在總會找到在銀河間攪動風雨的方法。
烏斯維的守望者們不僅僅需要保衛自己的家園,還有更多屍山血海的戰場等待著他們。
他們究竟該憑借誰來和至上天的大能分庭抗禮?
艾爾德拉爾也不知道,他隻知道一旦自己懈怠了心智,一旦自己陷入了踟躕,整個靈族都將於自己一同墜入地獄。
他必須成為方舟世界永不動搖的靈魂燈塔——這一職責重逾泰山。
等他回過神來,終於意識到自己繪出了什麼樣的圖案。
一張頑固硬朗的人類男性的臉龐躍然紙上,就和一萬年前那次會晤時一模一樣。
就算筆觸潦草,效果依舊震撼人心,那男人的目光是如此殘酷,是如此有力。
艾爾德拉爾凝望手中拙作,久久不願挪開視線。
“人類之主,你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似乎打定了什麼主意,大先知站起身,從水晶發出一道寂靜無聲的旨意,接著大步走出了小屋。
在他身後——
風起,紙落。
心定,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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