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佐爾格搖了搖頭,坐到一個金屬箱上。
隨後,他身體前傾,手肘放在膝蓋上,雙手搭在一起,那把刀也已經不見了。
“不,你說錯了。”
埃德鬆感覺自己的心臟正猛擊著胸口。他想要衝到門外,尖叫著大喊這裡有一名敵人的滲透者。
但之後他想到了那個穿著紅色製服的人,那個能夠輕易改變自己聲音的人。
於是他抬起頭看著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佐爾格也看著他——冷靜,麵無表情,默默等待。
低哼一聲,埃德鬆把頭轉向一邊,想起了他第一次為對方提供數據時,在心中慢慢形成的那種恐懼。
埃德鬆的職位雖然低,但並不簡單,因為他是負責記錄阿斯塔特戰團運輸器航行數據和路線調度的人。
再然後,他的女兒身患惡疾,命線黯淡。
那時的埃德鬆舉目四望,四周皆是冰冷黑暗,他那不算高的薪水根本無法支撐起昂貴的治療。
直到這個神秘的男人找到了他,給了他一絲希望。
埃德鬆轉過頭,抬頭看著那雙永遠看不透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吐了一口唾沫。
佐爾格緩緩搖著頭。
“我從沒有騙過你,我們所談論的事情,我們所製定的計劃——還有我所做出的的承諾,你的女兒不僅會得到徹底的治療,你們家族遺傳的基因疾病也將會被移除。”
埃德鬆把雙手放低,試圖吸入更多空氣,他要站起來,要站起來抓住佐爾格的脖子。
他要殺了他,此時此地。
於是他開始起身,四肢顫抖。
“聽我說,埃德鬆。”
佐爾格說著,舉起雙手,攤向兩邊。
“彆那麼衝動。”
當埃德鬆試圖站直身體時,局促的疼痛閃過他的軀體。
他沒能站起來,又單膝跪地。
空氣從他的口中進進出出,埃德鬆緊緊閉上眼睛,前額上還帶著汗水。
慢慢地,他感覺胸中的疼痛好了一點,但是他仍舊沒有動。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在他想要收回之前,這個問題便已出口,雖然他不曾抱有能夠得到答案的希望。
“我相信了你的話,我將我職責能弄到的一切數據都給了你,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相信你的話,我相信你隻是個情報販子。”
佐爾格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惋惜的神色。
“埃德鬆——”
“可是你欺騙了我!你絕不是什麼情報販子!”
埃德鬆咆哮道,他大口喘了口氣,感覺淚水在自己的臉上流下。
“你是一個邪教徒!一個混沌信徒!”
“我不知道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我像是一個混沌信徒的,但是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是那般的墮落,也許目前你還無法理解我的工作,但是未來——”
他停頓了一下,埃德鬆抬起頭,看到佐爾格眼中的惋惜消失了,
“你騙不了我,那一次我記得很清楚,你直接變成了我的上司的模樣,大搖大擺的進入了他的辦公室。”
埃德鬆搖了搖頭,但是有一股寒意隨著佐爾格的話語傳遍了他的全身。
“想想你的女兒,她都還活著,而且她希望你也活著。”
埃德鬆什麼也沒說,他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有聲音在他的腦中盤旋。
佐爾格歪著頭,好像在聽一樣。
之後他伸手從大腿上的一個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破舊的數據板,把它打開。
屏幕破了,還沾上了指印,但是上麵顯示的圖像還是讓埃德鬆呆住了:一張小臉,有著黑色的卷發,黑色的眼睛緊張地睜大。
當埃德鬆看著的時候,女孩還瞥了身邊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
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刺痛,喉嚨有些哽咽。
“你看。”
佐爾格輕聲說著,同時在屏幕上,一隻手伸進了圖像,手掌向上,就像是在索取什麼東西一樣。
埃德鬆看著自己的女兒把一小片織物放進了那手掌裡。
下一秒,那手抽了回去,圖像被切斷了。
埃德鬆抬頭看著佐爾格,對方伸出了一隻手,上麵躺著一片織物。
他伸手拿過那一小片織物,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
當他抬起頭時,他能感受到冰冷再一次在他的皮膚之下擴展開來,愣了一秒鐘才開口說話。
“你這次又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佐爾格點了點頭,他沒有笑,麵無表情。
“在兩天之後,會有一艘名為可頌號的貨船抵達行星軌道,之後裡麵會有一批貨物抵達巢都。”
“那裡麵是什麼?”
“知道那麼多對你沒好處。”
埃德鬆哼了一聲:
“這是你所希望的,還是你所懼怕的?”
“很好,很好。”
佐爾格說道,突然笑了一下。
“我記得為何找上你,你總是這麼聰明,不過現在你要聽我說。”
神秘男人的臉不再微笑——他的表情很是沉重,眼睛一眨不眨。
埃德鬆感覺他無法將目光移開,這張臉一下子便與友善相去甚遠。
“在接下來你將會收到一個由單一的關鍵詞構成的信號,當你聽到那個詞時,你必須確保那些貨物已經不會再被檢查,我知道你可以修改安全數據,對吧。”
“就這樣?”
埃德鬆頓了一下。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們不會再找你,你也會和你的女兒重聚,大家都當做無事發生。”
沉默一會,埃德鬆深吸一口氣。
“我還是想知道,那裡麵究竟是什麼?”
加佐爾格的雙眼看起來好像正在發光。
“如果你知道了,那麼你未來就永無寧日,你確定要知道嗎。”
埃德鬆長出了一口氣,雖然這並不代表著輕鬆。
他想要閉上眼睛,墜入那個沉睡與夢境的世界,在那裡,他眼前的這條路並不存在——在那個世界裡他不需要作出這個選擇。
一個選擇,在他腦海的冰冷核心中有一個聲音說著。
從未有過選擇。
“具體是什麼時候?”
“稍後我會發給你的。”
佐爾格站了起來,把一個小型的信號接收器遞給對方,並走向敞開大門。
“彆擔心,彆擔心,我的朋友——”
神秘男人說著,他的手正放在門閂上。
“你站在正確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