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回憶起那晚發生的事,法雅除了恐懼,便隻剩下悔恨。
其實那晚除了他,博德裡也逃了出來,他能夠掙脫束縛,很大程度是因為博德裡——那位機械教教士很早前對自己進行了一定的戰鬥改造。
但他們逃出來沒多遠,就被那些叛亂分子給堵住了。
“以帝皇的名義,你們要去哪,巫師?”
負責綁架他們的是一個強壯的光頭男性,也是他帶隊將兩人堵在了巷子裡。
他發出邪惡的笑聲,直走向他們,四個跟班在後麵緊跟著,一起邁過小巷的封閉空間。
“把手乖乖舉起來,不要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不然我可不保證你們的安全。”
“你待著彆動。”
博德裡將身上的紅袍一脫,露出健壯的肌肉和鑲嵌在胸前的放電器,接著雙拳用力一撞,上麵的指虎碰出一片火花。
“垃圾們,讓你們知道冒犯歐姆尼賽亞的後果!”
說完,他便並衝向這些綁架犯。
“你們對付他。”
頭領命令他的手下,那些人立刻撲過來試圖抓住博德裡並把按在牆上,但剛一接觸便紛紛被電得渾身打顫,反而是被對方一拳一個砸倒在地。
但禿頭首領似乎並不擔心,反而從他們身邊衝過去,雙眼冒著凶光。
“他不是巫師,那就隻有你了。”
下意識的,法雅轉身就跑。
小巷裡幾乎沒有照明,他蹣跚穿過半黑暗的區域,但對方的腳步聲追上了他。
在這裡,他能聽見博德裡打鬥時的嘶吼聲,還有之後他意識到自己被拋棄時的叫喊。
法雅沒有回頭去看,他一心隻想逃命,因為他知道這些綁架者的真實身份,他們絕無勝算。
但對方還是抓住了他,並攥住了他長袍的後領並讓他打了個踉蹌。
禿頭首領傷痕累累的拳頭砸在他肩膀上並拽他到牆根,接著猛地將他推進一堆土裡。
“該死的怪物!”
禿頭首領啐了一口,並用他的拳頭猛擊法雅的肚子。
瘦弱的教士彎下了腰,空氣從他的肺裡被擠了出來,因為想站穩腳步並喘過氣來,他本能的抓住一旁的水管?但又立刻被推回牆邊。
“沒有你的主子你就什麼也不是了?對嗎?”
他抓住法雅短短的黑發,迫使他看向後麵的地道。
一個怪物正在殺害博德裡?那是一個純種基因竊取者?那樣的電擊對它一點作用也沒有。
博德裡被它撲倒在地,在停止喊叫前對方那巨大的爪子就已經將他的胸口剖開?並扯出裡麵血淋淋的內臟。
法雅體內湧起了羞愧和憤怒,卡住了他咯咯的呼吸。
“你的巫師力量去哪了?怪胎?”
禿頭首領譏笑道?轉過他的頭讓兩人麵對麵。
那疤痕累累的麵容在陰影下顯得扭曲,就像是一個非人的異形——實際上他也確實是。
“說,你們的主子躲在哪裡!”
禿頭舉起了他的拳頭,準備給法雅一個教訓。
但隨著一聲憤怒的吼叫?法雅竟然抓住了他?純種基因竊取者感受到危機,轉身想要跳開,卻也在一瞬間被定住了。
小巷裡的時間就好似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動作都保持在前一秒。
隻有法雅例外。
他的雙眼燃燒起來,活躍著怪異?灼燒的光芒,吼叫也變成了野性的咆哮。
“你的靈魂是我的了?異形雜種!!!”
法雅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將拳頭攥得更緊了,而被他握在手中的骨骼隨著潮濕的嘎吱聲折斷。
潮湧的痛苦和噩夢般畫麵重合著被推進這個禿頭異形混種的意誌中。
而那個純種?則尖叫著燃起了超自然的火焰,化為一個滴蠟的火炬。
隨後?法雅放開了禿頭男人——他的意誌已經被徹底蹂躪?整個人雙膝跪倒?臉孔扭曲,雙眼無神。
他離開了這裡,沿著記憶中的通道朝住所走去,他知道經過這件事後,他已經無法回到原本的身份了,但他還是想要帶走一些東西,並對死去的三個同事有一個交代。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在第二天經過法務部的質詢後,他意識到自己很難繼續隱藏了,隻能通過不熟練的靈能手段操控審訊者釋放自己,然後第一時間逃向礦區。
他不敢走大路,隻能走一條隱蔽的小路,這個過程中,嗚咽聲始終回響在擁擠的老鼠洞裡。
這條路十分的狹窄,幾乎沒有立足的空間,大部分區域在下一次擴展到周圍次轄區礦區更大的礦坑前隻能彎著腰通過。
那就是法雅想要進入的地方,14號礦區。
如果真的給他選擇,其實他會更高興的選擇監牢和鐐銬,而不是在迷失於其中黑暗的地下世界。
但他的生命已經不屬於他。
他從老鼠洞入口的籃子裡拿走一盞破舊的照明燈,它閃爍的燈光現在是他唯一的夥伴,而他確信隨著過去的每一秒陰影正在侵入它微弱的照明範圍。
他的肩膀被洞壁刮傷,而一段時間後他不得不把燈推進前麵寒冷,潮濕的泥土,被窒息的空間裡逼得向下推。
他繼續著,試圖不去想幽閉的牆壁或迫向他的泥土。
他還能聽到他拋棄博德裡時,對方的叫聲。那恐怖的噪音和異形的尖叫聲一同回響在他的思維中。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瞎了了,等視覺回來時便意識到那不是他自己的。
奇怪的畫麵自己強行進入他的視網膜,就像瘦長,肢體變異的耀光幽靈,留在身後的一道光明閃電的餘震。
他聽到鏗鏘的笑聲瘋狂的圍繞著泥土走廊回響。
有什麼東西為他而來。
他必須離開,在它找到他之前。
他感覺自己可能要死了,甚至更糟,於是爆發出另一聲啜泣並沿著老鼠洞回響。
這時,某個存在回應了他。
一個思維闖入了他的腦海,那是個斷裂的聲音,是在夜晚最黑暗時對他傾訴的格格聲——怪異但並不完全是侵略性的耳語。
繼續走。
它催促到。
“我不行了。”
法雅說著,用袖子擦著鼻子,袖子上頓時多出一片血跡。
“它們來找我了。”
還有時間,來到我身邊,現在,我會保護你的安全。
法雅設法服從,在穿過半黑暗空間時設法強迫他疲憊的肢體工作,他走得很慢,不帶思考的拖著自己,就像腦海中的建議已經擴散到了他身體的其餘部分。
鼓勵他行動的是一個超凡的意誌力。
最終,他跌出了那個洞並到來到次級礦井,雖然的身體因勞累灼痛,從頭到腳覆蓋著粘稠的灰泥。
很好,我的代理人,是時候徹底拋棄你過去的身份了,回到你的信眾身邊。
某種意誌驅使法雅站起來,無視了肢體的疼痛,在地上,放著一張烏鴉麵具和一件羽毛披風。
法雅愣了一會,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得要向過去告彆。
但他沒得選擇,當帶上麵具的那一刻,弱小的機械教教士法雅便不複存在了。
他化身為一個黑色的幽靈,沿著地麵的走廊蹣跚向下,走之前把探燈放在老鼠洞入口,但沒有回頭去看。
在身後,那燈閃了一次,然後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