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什揚原本已經離開槍柄的手,在聽到索爾的話後,又再一次握住。
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賽德修士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沒錯,實際上我們並非帝國之拳的子團。”
隨後,他卻轉而詰問道:
“但索爾連長你,也並非你所宣稱的那樣,一直在亞空間中漂流吧?”
索爾長舒一口氣。
他沒說話,他什麼也沒說。
這時,賽德修士示意索什揚走到他身後的講經台,伸手從講經台下方的暗格裡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鋥亮銅球。
隨後索什揚將它放在他們之間的矮桌正中。
索爾對這老式的全息投影裝置挑了挑眉,他向前走了一步,動力甲關節正低鳴作響。
在他伸出手前,賽德修士開口道:
“索爾連長,我們之間並不相識,這次相遇可能是偶然,也可能不是,但這不重要,你可以離開,去任何地方,或者你可以看看這個,從中得到你所尋找的答案……”
索爾抬起頭。
“那又為什麼把它交給我?”
“為什麼。”
賽德修士的語調使這話成了反詰。
“為了帝皇。”
索爾看著賽德修士的鐵棺,那對晦暗的眼眸似乎能夠穿透厚實的金屬板,與裡麵的那個人目光相遇。
“這並不是答案。”
“我猜你是想問,知道真相會不會令你丟了小命?”
索爾沒有任何反應。
“那麼讓我問你,索爾·塔維茲,倘若你將在這艘船上死去……你會在意嗎?”
十連長收回了手,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個銅球,然後將目光轉向周圍的書架。
“我能看看這些嗎。”
“當然。”
索什揚給索爾指引了書架上的內容,對方主要關心的是帝國史方麵的資料。
檔案館裡,除了戰團史外,最重要的就是帝國的曆史檔案,作為星際戰士,在接受改造前,可能是任何身份。
底層巢都的黑幫分子,原始世界的野蠻人,或者鑄造世界的礦工……
因為帝國對於知識的封鎖態度,除了像索什揚這樣在貴族學院進修過的人,大多數人對於帝國的態度都是十分模糊的,更遑論那複雜而漫長的帝國曆史。
所以在成為星際戰士後,他們必須學習一個“文化課程”,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熟悉帝國曆史。
星界騎士由於創建時間極早,因此戰團內部編纂的帝國曆史,比絕大多數帝國官僚機構或者學院都要來得真實詳細,索爾在伺服顱骨的幫助下,很快便搜集了一大堆卷宗。
“索什揚戰團長,能給我一個獨立的房間嗎。”
懷抱著成捆的羊皮卷,索爾對這艘戰艦的主人誠摯的請求到。
“當然。”
索什揚隨後招來了一個仆役,讓他將索爾帶去一個獨立星際戰士艙室,星火號的上層甲板,這樣的房間很多,畢竟他們現在隻有二十多號人,用不了太多空間。
“多謝。”
對方朝他感激的點了點頭後,便跟隨戰團仆役離開了檔案館。
當大門再次合上後,索爾轉向了賽德修士。
“尊者,我不太明白。”
“什麼。”
“你為何如此信任他。”
“信任誰。”
“索爾·塔維茲。”
下一秒,無畏的揚聲器裡再次響起那種獨特的,乾癟的笑聲。
“嗬嗬嗬,他?他才不是索爾·塔維茲。”
“什麼!?”
索什揚驚愕得瞪大了眼睛,竟沒想到聊了那麼久的竟是個冒牌貨。
“那您……”
但接下來,賽德修士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猜錯了。
“索爾·塔維茲早已死在伊斯特萬三號的烈焰中,這隻是一個套著他軀殼的複仇之魂,一萬年的仇恨,一萬年的執念,早已把他扭曲成了一個可怖的怪物,他再也不是那個十連長了,也不再是死鷹之主。”
看到索什揚還是一臉不解,賽德修士發出了悠長的歎息。
“索什揚,你覺得阿斯塔特真的是不朽的嗎?”
“唔……帝皇賜予了我們近乎不朽的生命,至少到現在,還沒有阿斯塔特衰老死去的例子。”
“是啊,我們的**是如此的堅韌,但你知道嗎,阿斯塔特的內心卻是有壽命的,漫長的時光會將我們的內心一點點消磨,每一場戰鬥,都會令我們更加麻木,我們會逐漸失去求生的**,內心的空洞逐漸放大時,求死便成了唯一的動力。”
“這……”
年輕的索什揚,還無法想象歲月的可怕。
“忠誠,誓言,信念,這些都抵不過歲月的消耗,能夠支撐一個阿斯塔特一萬年的,隻有執念和仇恨,那是無比可怕,也無比純粹的力量,這樣的人,除了他心中所求之物,便不會再做他想。”
賽德修士上前一步,用大手將那黃銅球攥在手心。
“這便是我選擇信任他的理由,因為我知道,他的內心已經被另一種東西占滿,絕不會有一絲回頭的可能。”
“即便他沒有墮落。”
索什揚看了一眼講經台,在那之下隱藏的秘密,直到現在他都感到十分不安。
“……也有可能將我們的秘密泄露出去。”
“放心,他早已無處可去。”
“尊者,你的意思是……”
“你們都太年輕了,未來路途異常艱險,但我沒辦法隨時隨地的陪伴你們戰鬥,他將會是一個不錯的指導者。”
招納一個萬年前的老兵,這個念頭讓索什揚感到十分古怪。
更何況,對方會同意嗎?
似乎覺察到索什揚的想法,賽德修士擺了擺手臂。
“你不用考慮太多,兩天之後他自然會來找我們,屆時一切都有分曉。”
說著,賽德修士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講經台後麵,按下了一個秘密開關,隨即他腳下的地麵便開始緩緩沉降下去。
這時索什揚似乎想到什麼,忽然高聲問道:
“賽德修士,那支撐你一萬年的又是什麼,是仇恨嗎?”
慢慢沉入地麵的賽德修士沒有回話。
直到他大半個身體都沉入地麵後,那揚聲器中才響起幽靈般的低語。
“不是。”
“那是什麼?”
“遺憾。”
索什揚咀嚼著這個詞。
“遺憾……”
“吾未能儘忠。”
哢嚓一聲,地麵的缺口合攏了,索什揚一人站在寂靜的檔案室裡,內心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