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顧自的說話。
全然未曾將這邢浩和邢戰兩個放在眼裡。
而這兩人如今卻也顧不上此人的態度問題。
就見得邢浩嘴唇哆哆嗦嗦,看著眼前這人,喃喃開口:
“你……你到底是誰?”
“走!
”
邢戰忽然一把抓住了邢浩的手腕。
縱身而起,自窗口躍出。
便要逃之夭夭。
然而轉回頭,就發現那人並未追來。
隻是站在那裡,從那窗戶破洞之中,對著他們微笑。
全然不在意他們走是不走。
邢戰這會卻是真的不走了。
他站在當場,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對邢浩說道:
“大伯,你若是再不走,咱們兩個今天都得交代在這。
“你帶著三位哥哥,還有我爹,浪跡天涯去吧。”
邢浩連連搖頭:
“這是什麼話?
“你尚且年輕,我做大伯的哪裡有讓你送死的道理?
“聽話,你快快離去,你武功遠在我之上,自此脫身,尚且還有報仇的機會!”
邢戰卻是歎了口氣: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拖延他一時三刻。
“否則的話,咱們全都得交代在這。”
“……”
邢浩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這話屬實是沒有辦法反駁。
自己留在這裡,除了拚死抵擋一招之外,並沒有任何作用。
想到這裡,隻覺得心頭都在滴血,轉回頭時,看屋內那人正不緊不慢的往外走。
忍不住怒聲喝道:
“你到底是誰?
“我爹去了何處,你……你將他給殺了?”
“我是誰?”
那人輕輕一笑:
“我還能是誰?
“我自然是你的爹啊。
“你叫了我十年爹,該不會這會不認賬了吧?”
“你!
”
邢浩勃然大怒,卻忽然恍然:
“十年?”
十年之前,望龍山明家家主暴斃,明家大少攜全族來此求援。
邢如海扶棺痛哭,答應要為自己的把兄弟報仇。
卻沒想到,僅僅隻是三個月之後,忽然就性情大變。
直接將明家的人自這邢家趕了出去。
“原來十年前……十年前我爹之所以性情大變,是因為你鳩占鵲巢!
”
那人卻是一笑,看了邢戰一眼:
“不走了,想明白了?”
邢戰輕輕搖頭:
“邢家家大業大,豈能說走就走?”
“這就不是了嘛。”
那人一笑:
“畢竟走了你,我還能找他人清算。
“你這匆匆忙忙的,說不定連你爹在哪都找不到,回頭我殺了他,你縱然是跑了,隻怕從此之後也是夜夜難以成眠了。
“而且,你還未必能夠跑得了。
“放眼西州,還沒有人能夠從咱們的眼皮子底下脫身呢。
“當年明家的那些人,不就是這樣?
“死個一個家主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聽話的卒子,就得死。
“他們若是就此偃旗息鼓,明家說不得便會有第二個明俠武。
“可惜,他們不甘心啊。
“既然不甘心,那就全都去死好了。
“這天下什麼最多?
“人啊!
“當年咱們主上,能夠讓這一窮二白的邢明程三家,崛起於微末。
“成就一段江湖佳話。
“難道就不能讓其他人,也有這般際遇?
“這江湖上的奇遇總是不少,隻不過,也得小心,這奇遇美味,當中也可能摻雜了劇毒呢。”
這話出口,不僅僅讓邢浩和邢戰兩個耳邊宛如擂鼓。
縱然是屋頂上的蘇陌和玉靈心,也是聽的麵麵相覷。
當年這三個把兄弟能夠崛起於江湖,都是因為此人主上?
旁人以為的奇遇,實則是他們安排好的?
一場戲這是唱了多少年?
以邢如海的年齡來看,這人的主上又得有什麼年歲了?
他們這奇遇,又跟他們的死法,是否也有些關聯?
想到此處,就見到那人重新看向了邢戰: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跟你說這麼多?”
“我不知道。”
邢戰冷冷搖頭。
“因為我還是想要給你一個機會啊。”
那人歎了口氣:
“你資質不錯,如果你答應投效於我等,這邢家還是你的。
“三日之後,會有人再度來邢家滅門,搶奪敬龍堂小堂主及冠之禮的請帖。
“到時候,邢如海和邢浩都會戰死。
“唯有你邢戰,可以大放異彩。
“在家族危難之時,將敵人儘數打退。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借此揚名江湖,正所謂是有鳥不鳴,一鳴驚人。
“此後順理成章成為邢家之主。
“我功德圓滿,不用繼續被困在這臭皮囊之內。
“而你這些年的痛苦,也就算是有了個回報,豈不美哉?”
邢戰聞聽此言,忽然恍然大悟:
“那一夜來我邢家鬨事的人,是你指派的?”
“正是啊。”
那人笑著說道:
“想要讓你崛起江湖,豈能不稍作鋪墊?
“一切本來都挺順利的,隻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向無才無能的邢浩,竟然會偷偷摸摸的找到地宮,而且尋到了我的藥引子。
“乖孫兒啊,你可知道。
“你修行的這門功夫,想要達到大成,不以這血親為丹,絕難成就。
“不然你以為為何我要讓你們幾個兄弟,彼此互鬥?
“這樣一來,縱然是有人敗下陣來,被擒被拿,也都是理所當然。
“回過頭來我隻要推說,他們都在麵壁思過,不許探視。
“待等三日之後,人死了,後續也就不會再有麻煩了。
“我為你殫儘竭慮,豈能輕易放棄?”
邢戰卻是臉色一白:
“血親為丹?
“你讓我練的,到底是什麼武功?”
“化影神功啊。”
那人哈哈一笑:
“當然,也有人叫他做血影心魔功】。
“不過總歸來說,都是一個東西。
“武功是好是壞,本是無法界定的,還是得看用這武功的人不是嗎?
“隻是這門功夫,出自於昔年的‘多情門’,所以功法之中,總是難免有些邪性的。”
“多情門?”
邢浩聽到這三個字,卻是童孔猛然收縮:
“你……你竟然讓戰兒修煉多情門的魔功!
”
“大伯知道這多情門?”
邢戰忍不住開口,雖然他現在很想讓邢浩趕緊離去,遲則生變。
但是事情牽扯到了自己修煉的武功,又讓他很想讓邢浩給他說明白這多情門的事情。
“多情門……乃是昔年的一處魔門。
“自號多情,實則無情。
“他們行走天下,遇到心儀之人,便會前去追求。
“甜言蜜語,恩愛悱惻。
“待等情到深處,這多情門的人,便會將自己所愛之人斬殺。
“取心煉丹,美其名曰,心心相合。
“至此融為一體,永不分離!
“若僅此而已,也隻算是坑害了一個人。
“但是偏偏多情門人各個多情,喜歡上一個,合一之後,很快就會喜歡上另外一個。
“若是對他們喜歡的人的家人也抱有好感,說不得就會殺人全家,摘心煉丹。
“手段狠辣詭譎,令人發指!”
“沒錯沒錯。”
對麵那人聽邢浩這般說法,也是連連點頭:
“多情門確實是多行不義,所以咱們西州容不下他,將其斬儘殺絕。
“但是他門內武功,卻又彆出機杼,很是有趣。
“咱們主上昔年便借這多情門的武功,衍生出了四大神通。
“當中便有這血影心魔功。
“孫兒啊,你學的可是這江湖上最頂尖的上乘武功。
“若非還未臻至圓滿,那黑菩薩如何能夠是你的對手?
“隻怕他一招都未必能夠接的下來!
“你看,爺爺將這麼好的武功傳授給你,而且,還為你準備好了血親心丹。
“隻等著你那臨門一腳,便要助你成就。
“可謂是心意滿滿。
“你可願就此投效於咱們?”
邢戰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可就在此時,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然冷聲問道:
“投效於咱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若願意投效,我自然是全都告訴你。
“可你若是不願意……”
“那又如何?”
“怕是由不得你。”
那人笑著說道:“先前乖孫兒不是總問我,每當修煉完了化影神功之後,我到底對你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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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跟你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實則不是。
“真正的目的……在這裡……”
他話說至此,忽然一抖手。
就聽得裂帛之音驟然響起。
邢戰猝不及防之下,發出了一聲痛呼。
邢浩低頭一瞅:
“戰兒,你的手!
”
一隻手上的皮膚儘數崩飛,露出了血淋淋的手掌。
就聽得那人笑道:
“你看,我一念之下,你這一身皮子都不是你的了。
“你還有什麼能夠與我抗衡的?
“若是你投效也就罷了,若是不願意,可莫要怪爺爺我活剝了你的人皮!”
邢戰看了一眼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這才明白。
對方傳授自己魔功,即讓自己武功突飛猛進,同時也被他在身上做了手腳。
正是要以此鉗製自己,讓自己成為他們的傀儡。
而這手段,隻怕遠遠不僅隻有剝皮二字這麼簡單。
“說來此事,倒也讓我有些好奇。
“這剝皮的手段,到底是如何做到?
“剝了皮也就算了,血肉骨頭又去了何處?
“不知道閣下可否為我解惑?”
一個聲音自身後傳來。
那人下意識的開口:
“這自然是咱們主上神通,咱們可未曾修煉……”
話說至此,他忽然反應過來。
猛然回頭:
“什麼人?”
然而身後空空如也。
一愣之下,再看邢戰這邊。
就發現他的身邊已經多了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拿出了一個小藥瓶,將裡麵的粉末灑在邢戰右手的血肉之上。
然後將崩開兩側的皮膚,一點點得貼好。
到此,方才微微一笑:
“暫且無礙了,待等幾日,便能長好。”
“真是吳先生?”
邢戰滿臉愕然的看著這突如其來的黑衣人。
一邊的邢浩,更是滿臉莫名。
蘇陌卻是一笑:
“邢公子,不請自來,還望莫要見怪。
“在下此來,是想要跟邢公子討一個人。”
“……誰?”
邢戰下意識的問道。
蘇陌伸手一指對麵那人,笑道:
“自然是他。”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臉色都不一樣。
邢戰和邢浩兩個麵麵相覷,心說你要是能夠將這人帶走,可就趕緊施展神通吧!
對麵那人則是歪著腦袋看向蘇陌:
“你是誰?”
蘇陌一笑:
“你想知道我是誰,跟我走,我就告訴你。”
“哈哈哈哈。”
那人聞言不禁大笑:
“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
話音至此,卻也不再拖延。
僅僅隻是麵對邢戰和邢浩,他自然是手拿把掐。
所以不在意時間。
但是麵對這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黑衣人,卻是不敢掉以輕心。
十二路狂風刀法倏然而動。
眨眼便已經到了蘇陌的跟前。
刀芒淩冽,罡氣催人,直取蘇陌咽喉要害。
蘇陌啞然一笑,抬指一點,朝著那刀鋒迎去。
邢戰心頭一緊,雖然這會已經知道,蘇陌先前所謂的‘不會武功’就是個笑話。
但是眼瞅著那人這十二路狂風刀厲害,蘇陌竟然以一根指頭抵擋。
這……這如何能夠做到?
然而此時縱然是想要上前幫忙,也來不及了。
耳邊廂就聽得‘叮’的一聲響。
那刀鋒已經跟蘇陌的指尖碰在了一處。
嗡嗡嗡!
刀芒吞吐不定,卷起烈風陣陣,然而卻是再也無法欺近半分。
被蘇陌的一根指頭,硬是擋住。
對麵這人臉色一變,手中單刀一回,緊跟著刀光調轉,兩手一鬆。
嗡嗡嗡!
刀芒於虛空旋轉,罡風橫掃八方。
那人自此探手一掌飛出。
倏然間,狂風席卷。
一刹那,幾乎分不清楚哪裡是風,哪裡是刀。
刀鋒所及之處,地麵七橫八縱,任何東西一旦卷入其中,頃刻之間就被斬的支離破碎!
然而這還沒完,那人腳下接連兩步踏出,整個人瞬時間融入到了那刀光之中。
言傳身教,什麼叫人刀合一!
一刹那,刀鋒刀罡,無所不及,無所不在,卻又無所不有。
以無比淩厲之態,直取蘇陌首級。
邢浩眼見於此,忍不住駭然開口:
“無量風!
”
眼前這人所施展的,正是十二路狂風刀法之中的最後一式無量風。
以身作風,人刀合一。
無所不破,無量無儘!
邢戰更是忍不住開口:
“吳先生,速退!”
然而卻見蘇陌負手而立,眸子裡滿是澹然之色。
緊跟著,他忽然伸手一探。
邢浩和邢戰兩個同時心頭一緊。
這無量風無窮無儘,裹挾儘是罡風,豈能如此蠻力硬破?
這豈非是自尋死路?
這念頭剛剛生出,卻見得,風停了!
蘇陌的手裡已經多了一個人。
他單手捏著此人的咽喉,緩緩將其舉了起來:
“鬨夠了沒有?”
鬨!?
被拿在手上這人,臉色一瞬間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了。
誰跟你鬨了!?
十二路狂風刀已經被自己催運到了如此境界。
在此人的眼中,竟然隻是在鬨?
一時之間隻覺得胸口沉悶,他連連點頭:
“好……既如此,那就得讓你看個熱鬨的……”
他話音至此,蘇陌忽然眼神一變。
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用另外一隻手在他身上接連點了十幾處穴道,最後於他膻中穴輕輕一戳,那人頓時整個癱軟如同一灘爛泥。
蘇陌見此方才鬆了口氣,笑著問道:
“你剛才想要施展什麼熱鬨的?”
“……你,你……”
那人全然沒有想到,自己拚儘全力,就連最後搏命的手段,都被蘇陌個打斷了。
一時之間怒視蘇陌,怒氣衝衝,卻又偏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蘇陌見此微微一笑。
無量風確實是非同小可,威力驚人。
隻可惜,在他的生死劫眼之下,卻是破綻百出。
都不需要以十二關金鐘罩護體,就可以直接將人從這刀芒罡風之中,硬生生拽出來。
直接破了他的人刀合一。
轉而看向了邢戰和邢浩這兩個人,輕聲說道:
“此人所修建的地宮何在,可否容我一觀?”
邢戰和邢浩兩個尚未從蘇陌這彈指破敵的手段之中回過神來。
待等蘇陌又問了一次,邢浩這才連連點頭。
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當即邢浩前頭引路,卻是未曾前往彆處,而是直接來到了邢如海的房間之內。
正要往前走,邢浩忽然感覺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接衝到了頂梁門。
他回頭看了一眼邢戰。
邢戰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就聽到邢浩嘴唇哆嗦,聲音顫抖:
“咱們……一共有幾個人?”
“幾個人?”
邢戰一愣,自己和大伯,假扮爺爺的那個,再加上吳先生。
正好是四個人啊。
想到此處,再回頭,卻發現,蘇陌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黑衣人。
沒有呼吸聲,沒有存在感,沒有溫度,甚至沒有脈搏心跳的動靜。
若不是邢浩提醒,就連他也未曾察覺。
縱然此時眼睜睜看著,他也隻覺得,眼前站著的好似是一個死人。
一瞬間,也是悚然一驚。
就聽得蘇陌笑道:
“無妨,這是我朋友。”
聽到蘇陌這般說法,邢浩和邢戰兩個這才鬆了口氣。
各自都是心有餘季。
邢戰更是心中思忖,這吳先生到底是什麼來曆?
號稱不會武功,實則武功蓋世。
白日裡身邊跟著的那個姑娘,就已經是天下少有的高手。
如今身邊還跟著一個無聲無息的黑衣人。
這些本領高絕,冠絕江湖之輩,此行究竟意欲何為?
這念頭在心中稍微一起,便已經趕緊壓下。
不管他們想要做什麼,都跟自己沒關係。
憑借自己的本事,一旦卷入他們的事情裡,那隻能是自取滅亡。
而就在此時,邢浩已經伸手打開了一處機關,露出了入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