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端坐上首,看著周元名一個腦袋磕在地上,態度誠懇
就是他腦袋上的這個朝天辮,遙遙指著自己,看上去不太舒服。
忍不住輕輕搖頭。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水無常的意思他倒是明白了。
這是要讓自己借此拿住兌部。
隻是他不懂,這周元名的惶恐,到底從何而來?
當然,現如今看來這些並不重要,些許旁枝末節,可以等之後再做計較。
此時微微思量之後,便輕輕點頭
“也罷,既如此,便依水部主之意。”
“謝殿主開恩!”
水無常連連感謝。
周元名更是連連叩首,然後自懷中取出兌字令,雙手交給了蘇陌。
其後站起身來,誌得意滿。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多大收獲呢。
蘇陌莫名其妙拿到了兌字令,放在手中把玩,繼而看向了兌部之中,方才站出來的那位掌令。
微微一笑
“你是何人啊?”
那掌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周元名。
周元名此時微微點頭。
性命之危已經沒了,手底下人願意的話,大可以自己發揮一下。
那人眼見部主都已經答應了。
這才壯著膽子開口說道
“殿主……屬下兌部第六掌令常遠山!”
“原來是常掌令。”
蘇陌點了點頭“你方才說有話不吐不快,今日關起門來都是一家弟兄,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就是。”
“屬下是不服氣這八部龍女。”
常遠山拿手一指甄小小
“雖然不清楚八部龍女如何驗明正身,然而其位至關重要,為我八部之首。
“怎麼看,眼前這胖……這人都不夠資格。”
本來想說‘這胖子’,但是轉念一想,心直口快也得有個把門的。
畢竟是殿主找來的人。
自己今日這番話,已經是得罪殿主了。
但是得罪也有個深淺。
若全然不給這胖子麵子,屬實是將殿主的臉打的啪啪響。
這才趕緊將後麵的字給咽了回去。
可縱然如此,這話一出口之後,仍舊是引得四海龍頭和牧山山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常遠山,你不過是兌部第六掌令。
“龍女若何,是否有資格,豈是你能置喙的?”
“常遠山,質疑龍女的身份,你有這個資格嗎?”
牧山山和蕭何一前一後開口。
常遠山臉色一白,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他也是一個一根筋,眼見於此,索性一梗脖子,振聲說道
“蕭龍頭和牧部主自然都是位高權重,高高在上。
“屬下不過是兌部之中的一位小小掌令。
“自然無法與二位相提並論。
“也沒有資格對此說三道四,今日二位既然以身份相欺,那屬下自然不敢與二位爭辯。
“隻是如此一來,屬下口中雖然服氣,心中卻是難服。”
“那你待如何?”
牧山山秀眉一挑。
常遠山則是高聲說道
“讓我與其較量一場!
“孰高孰低,自見分明!”
牧山山聞言,頓時哈哈大笑,忍不住看了周元名一眼
“你這手下,倒是頗合我的胃口。
“不知道周部主可肯割愛啊?”
周元名大怒“這話簡直豈有此理!”
常遠山眼看著這兩位說將起來,那事情又要沒頭了,忍不住對蘇陌說道
“還請殿主做主!”
蘇陌目光微微一掃,知道這廳堂之內,跟常遠山一般心思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
八部龍女失蹤多年,驟然得返,難免他們心中七上八下。
而且,這身份還在八部部主之上,遙領八部,遠非尋常。
需得知道,這龍女的身份,那是可以在殿主不在的時候,暫代殿主之職的。
此位空懸多年,大家已經習慣。
現在一個不明根底的大胖子,出現在他們麵前,自稱八部龍女,讓他們納頭就拜……這顯然不太容易。
哪怕是憑借身份,命令壓迫。
也會如同常遠山所說的那般,口服心不服。
那這龍女便是名存實亡。
心念至此,卻是微微一笑
“好,常掌令既然有此雅興,那本座自然成全。”
“多謝殿主!”
常遠山聞言,如蒙大赦,頓時興高采烈。
忍不住抬頭看向甄小小
“出手吧!”
甄小小則有些猶豫的看了蘇陌一眼。
蘇陌半低垂著腦袋,一隻手搭在椅子背上,手中把玩著那枚兌字令。
貌似深沉,口中則低聲說道
“打壞了不用賠。”
甄小小一雙小眼睛頓時散發精光。
二話不說,隨手掄起獨腳銅人,狠狠朝著常遠山甩了過去。
常遠山說完那話之後,便已經嚴陣以待。
他也料到甄小小出手,必然是這獨腳銅人。
運用此等重兵之人,他並非是沒有遇到。
反而是極其擅長與此類人物交手。
遠的不說,那艮部便多有這樣的人物。
尤其是艮部之主牧山山,一雙紫金混元錘,力有千鈞,非比尋常。
而正是因為見得多了,他也非常清楚一件事情。
這幫人能使用重兵器,並非是他們有將重兵器揮舞的宛如草棍一般的膂力。
大多數人,都是憑借周身的力道,以慣性催動,配合招法,來達到目的。
像牧山山這種,兩杆混元錘,甩起來好像手裡拿著兩根草杆一樣的,不能說沒有,實在是鳳毛麟角。
因此,他全然沒有想到,眼前這八部龍女,竟然真個將這獨腳銅人,隨手就掄。
好似手裡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獨腳銅人,就是一根草繩一般。
他這邊還等著甄小小笨拙揮舞銅人,自己好見縫插針。
然後展現出自己靈活老辣的手段,讓甄小小知道自己的厲害。
可現如今……還展現個屁!
往前踏出去的步子,當即收回,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自這獨腳銅人之下脫身。
本想重整旗鼓,結果回頭一看,頓時亡魂大冒。
便見到甄小小手中拿著獨腳銅人,單手掄開,呼呼風聲大做,好似風火輪一般,直接碾壓而至。
一步步踏出,每一步落下都有地動山搖之威。
常遠山隻覺得腳下不穩,當即連忙施展了一個千斤墜。
卻忽然聽到身後砰的一聲巨響。
不知道這甄小小又有什麼玄虛。
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發現甄小小已經沒了蹤跡,唯獨地上留下兩個坑。
好似腳印?
一愣之下,就聽到身邊有人喊道
“小心頭上!”
一抬頭,常遠山的臉一下就白了。
天將神胖,轟然襲來。
他連忙就地一滾,就聽得耳邊炸起一聲驚雷,耳鼓嗡鳴作響。
青石崩碎,沒頭沒腦的就打了過來。
他連忙伸手去拿,卻隻覺得這些青石全都裹挾內力,打到身上雖然不致命,可卻痛煞人也。
以至於他一邊扒拉這些青石碎片,一邊哎幼哎幼痛叫。
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感覺強風壓麵。
一抬頭,獨腳銅人已經淩空而至,直奔麵門。
“吾命休矣!”
眼見於此,常遠山滿心絕望。
如此威力的獨腳銅人,誰人能阻?
卻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八部龍女竟然有如此威風,如此本領。
自己一招未出,便要了賬於當場。
隻可惜,如今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索性緊閉雙眼……然而等了半天,預料之中的死亡也未曾來臨。
不禁睜開雙眼一瞅,這獨腳銅人就停在他麵門之前不到一寸之處。
穩穩停住,一動不動。
心中頓時好生驚訝。
難道當真有人千鈞一發之際,救了自己的性命?
環目四顧,卻發現大家都各守其位,好整以暇。
常遠山這才反應過來,真沒有人救自己!
而是這八部龍女,關鍵的時候,手下留情!
這……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夠做到啊?
方才這勁風撲麵絕不是假的。
這獨腳銅人當真是沉重至極。
八部龍女揮舞這獨腳銅人,輕若無物,已經讓人震驚。
如此快速揮舞之下的獨腳銅人,其本身重量更是難以掌控。
偏生八部龍女如臂指使,說停就停。
此等本領,卻不知道高出自己多少倍!
心念及此,耳邊就聽到甄小小納悶
“還不投降?”
耽誤我吃飯……
常遠山頓時翻身跪倒
“兌部第六掌令常遠山,拜見龍女!
”
甄小小納悶的看向了蘇陌。
這是投降還是不投降?
蘇陌一笑,輕輕擺手
“諸位可還有人對這八部龍女不服?”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常遠山例子就在眼前,眼看著八部龍女此等威勢,他們自問倘若自己出手,下場也未必好過常遠山。
至少正麵交鋒,那是萬萬不敵。
當即在場掌令,紛紛開口
“我等心服!”
“好。”
蘇陌點了點頭
“既如此,小小你過來。”
甄小小當即隨手扛起了獨腳銅人,兩步之間就來到了蘇陌的跟前。
蘇陌看了一眼四部首領。
這四人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來到了甄小小的前後左右。
“請龍女伸手。”
前麵站著的是向天宗和牧山山。
身後站著的則是水無常和周元名。
甄小小聽到讓自己伸手,當即調轉獨腳銅人,狠狠杵在地上。
就聽到哐當一聲。
隻震得在場眾人耳鼓生疼。
一時之間,心頭不禁又是駭然,又是興奮。
八部龍女並非無能之輩。
如此勇冠三軍,自然讓人佩服。
隻是這佩服之中,還夾雜了哎幼一聲痛叫。
卻是沒想到甄小小這一杵獨腳銅人,震掉了一塊瓦片。
直接砸在了當中一人的腦袋上。
好在都是練武之人,皮糙肉厚,倒也並無大礙。
而此時也無人關注這個倒黴蛋。
就見到四部首領同時探掌,向天宗和牧山山分彆對向甄小小兩手。
其後的水無常和周元名,兩掌則是分彆落在了甄小小身後兩側的天宗穴。
並且同聲開口
“龍女切莫抵抗。”
甄小小瞥了蘇陌一眼,見他輕輕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否則的話,還真想用蝌蚪功(注)讓他們知道知道厲害。
而此時,隻覺得四股內力傳入體內,尋經脈而行,勾勒軌跡,極為特殊。
自己修煉至今的蝌蚪功,全然沒有半點動靜。
反倒是丹田之內,另有一股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暖流,在這四股內力的牽動之下,驟然而起。
繞行經脈半圈,緊跟著直衝百會。
一愣之下,便聽到了一聲龍吟自頭頂響徹。
而在場眾人所看到的,卻是一條金色的龍形氣勁,衝天而起。
隻是並未頂破頭頂瓦片,而是在眾人頭頂盤旋幾圈,張牙舞爪,最終重新自百會穴歸入體內。
沉寂於甄小小的丹田之中!
此等異象,著實是讓人大開眼界。
一時之間在場八部眾掌令,紛紛單膝跪地
“八部眾拜見龍女!
”
牧山山等四位部主,也紛紛收回了手掌,對視一眼之後,再無猶豫,也紛紛跪下參見八部龍女。
甄小小則是下意識的揉了揉肚皮,感覺體內怪怪的。
一個是她‘勤修苦練’多年的蝌蚪功。
另外一個,她也感覺到,丹田之中,有另外一股內力,在其中醞釀。
隻不過,失去了四部首領的內力,這股內力被蝌蚪功的內力壓製的死死的。
一時之間,有些不明所以。
蘇陌則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牧山山四人。
沉吟之間,知道這不是合適的時機,當即輕輕擺手
“龍女歸位,可喜可賀。
“不過如今尚且不是慶祝之時。
“本座最初便說過,今日有三件事。
“如今龍女歸位,第一件事塵埃落定。
“現在開始說第二件事……
“昨夜晚間,坎部水部主為人刺殺。
“幸得向部主料敵機先,暗中布置籌謀。
“讓咱們抓到了這夥人的蹤跡。
“其後循著蹤跡前往,將他們堵在了見龍山的一處幽穀之內。
“自此一體成擒。
“本以為,隻是有膽大妄為之輩,敢攬我龍王殿龍須。
“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另外一場收獲。”
一番話說到這裡,不僅僅將八部眾見到龍女的激動情緒壓下,更是引起了在場眾人的好奇。
不知道另外一場收獲,又是什麼?
各自低頭,靜待下文之際,就聽到蘇陌輕聲開口
“請右聖。”
話音至此,便聽到腳步聲自內堂傳來。
下意識的抬頭去看,就見到四個艮部弟子,抬著一張椅子自後麵走出。
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
麵容略顯憔悴。
在場八部眾弟子,各個麵麵相覷。
這是右聖?
左右二聖從來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本身其實算是一件好事。
憑借左右二聖的本事,於這當中斡旋,能夠做不少有利於龍王殿的大事。
曆代以來,也因此解決了很多明裡暗中的危機。
可現如今,卻讓八部眾有些迷茫,屬實難以分辨。
因為他們從未見過右聖的真麵目……
不過方才他們對甄小小也是這般懷疑。
結果,常遠山險些被甄小小打哭。
其後四部首領更是給龍女驗明正身。
確定其身份。
此時心中雖然有所疑惑,但是並沒有真個懷疑。
隻是不明白,這右聖怎麼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而且好像還受了傷?
蘇陌也不猶豫,便將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一遍。
當中又有右聖查漏補缺。
隻聽得在場眾人,各個心頭發寒。
這背後之人,想要篡奪右聖之位,屬實是膽大妄為。
若非是殿主尋根究底,若非是牧山山跟著那蛛絲馬跡尋到了見龍山……
那這件事情隻怕真的會在這潛移默化之中,被這幫人做成了。
左右二聖,換了人,卻無人得知。
這……可是足以顛覆整個龍王殿的大事。
一時之間,人人心頭發緊。
便聽到蘇陌沉聲開口說道
“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左右二聖於我龍王殿內,地位超然。
“背後之人此番圖謀,本座屬實難容。
“今日著爾等前來,便是公審此事!
“將人帶上來!”
他話音落下,當即便有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進來的都是艮部弟子。
押著一群已經被解了蒙麵的黑衣人,在大廳之中跪了一排。
唯有一人傲立當場,寧死不跪。
口中怒喝
“你身為龍王殿殿主,不分青紅皂白,抓本座於人前現眼。
“其心可誅!
“本座焉能跪你!?”
眾人抬眼去看,此人正是跟那右聖東方羽,一般模樣,全無二致。
不禁心頭倒吸了一口冷氣。
艮部弟子卻不管這些,飛出一腳直接踢在了他的腿彎之上。
就聽到撲通一聲響。
膝蓋砸在地上,疼的他臉色一白,繼而咬牙說道
“有本事你放開我,你我再大戰三百回合!
“讓在場諸位看看,誰真誰假?”
“事到如今,還敢作亂?”
蘇陌輕輕點頭“不過本座料你也不會如實開口,也罷,你先旁聽就是。”
話音至此,他運指如飛,指力破空而去,分彆落在了這“右聖”的掌緣神門穴,腿間風市穴和胸口玉堂穴!
三個穴道落定,“右聖”當即定在當場。
再無絲毫言語。
而蘇陌此時則看向了身邊幾個黑衣人,冷聲開口
“諸位來自何方,可願老實交代?”
“……蘇殿主容稟……”
一個黑衣人連連叩首
“咱們……咱們不敢欺瞞蘇殿主。
“我們都是來自……來自暗龍堂!”
……
……
注小小初學鯨吞功的時候,她師父以蝌蚪功騙她。
詳見第一百四十九章甄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