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生堂內一片混亂,火把交織成了長龍,人影於屋頂之上,巷道之中到處尋找。
可惜群龍無首,一時之間隻見混亂,不見條理。
蘇陌眼見於此,卻是先帶著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那一處小院子裡。
院子裡倒是頗為安靜,甄小小一人獨站院子正中,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緊守四方。
顯然也是聽到了外麵亂糟糟的環境。
看到蘇陌等人到來,先是嚇了一跳,等看清楚來人之後,眼睛裡的精光頓時消散一空。
改成了淚眼婆娑
“大當家的……我好餓啊!!”
“……”
蘇陌聞言半晌無語,今天白天無生堂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顯然是顧不上給客人送飯了。
環顧四周,也沒有找到什麼可以吃的東西給這可憐的胖子。
隻好說道“小小先忍一忍,不行的話,你自己去無生堂的廚房裡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
“丁無功和那刺客如今何在?”
“就在房間裡,老胡正守著呢。”
蘇陌聞言點了點頭“好,你們繼續守著就是了,若是有人闖進來想要殺他們,你們如果抵擋不了,就以保全自己為主,可以任由他們殺人。
“我和你二當家的還有要事要辦,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們找吃的。”
“多謝大當家的。”
甄小小頓時感激涕零。
蘇陌當即帶著楊小雲和肖楓轉身要走。
他回來一趟隻是為了確定甄小小和胡三刀的安全。
丁無功應該真的是出身於暗殿之人,而那個‘刺客’卻絕對不是。
然而不管是那位君先生,還是萬夫人,都很難說會不會允許他們繼續活下去。
畢竟他們每活著一天,都是一場巨大的變數。
萬夫人既然會派鄧峰柏和賴文秀去殺肖楓,自然也有可能來這裡殺這刺客滅口。
而現如今這刺客的價值實則已經徹底耗儘,犯不上讓甄小小和老胡為此拚命。
故此專門回來囑咐一句。
隻是正要離去的時候,蘇陌卻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看甄小小那空空如也的雙手
“你的獨腳銅人還沒拿回來?”
甄小小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大當家的,我懷疑徐鹿這廝拿不動我的獨腳銅人。
“你看他瘦瘦小小的,跑的還那麼快,肯定沒有力氣。
“就算是找到了估計扛一天他也抗不回來。
“這獨腳銅人必然在他手裡,可不能算是我弄丟的。”
蘇陌眉頭微微皺起,甄小小的這一番話當然是做不得準的,徐鹿雖然不如甄小小這一身神力,然而仙蹤縹緲錄之下,也有一身非凡的內功。
固然是不會打人,卻也有一膀子力氣的。
斷然沒有拿不動這一說……
而以他的輕功來看,無論怎麼說這會也應該回來了才對。
這人……去了哪裡?
……
……
徐鹿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什麼地方了。
他手裡抱著一杆獨腳銅人,坐在一條甬道的角落之中暫且休息。
這甬道之中危機重重,暗器,機關,陷阱,數不勝數……
如今所在,卻是難得的安全之所,姑且稍微休息一會。
“早知道的話,我就不該往裡麵走的……”
他不禁一聲長歎。
今日奉了師父之命,去幫甄小小拿回獨腳銅人。
這事自然不難。
甄小小縱然是天生神力,也總不至於將這獨腳銅人扔到個千八百裡之外。
隻要循著蹤跡很快就能夠找到。
徐鹿唯一擔心的是,這玩意砸壞了花花草草什麼的,姑且也就罷了,若是砸到了人,那問題可就大了。
好在事情沒有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
獨腳銅人沒有砸到人,但是卻砸壞了一棟房子。
房子就是這無生堂的,處於無生堂一處偏僻的角落。
獨腳銅人本就沉重,又飛了這麼遠,從這麼高的地方落下去,直接將屋頂給戳穿了一個洞。
又狠狠落下,將那房子大廳中的一處神龕給砸了個稀巴爛。
徐鹿從那屋頂的窟窿鑽進去,大概的看了一下,這神龕供奉的,應該是無生堂的祖師爺。
這祖師爺的神像,今日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隻是那獨腳銅人一路砸下,卻還不僅僅砸壞了這神龕,更是直接深入地下,隻漏出了一個把手。
徐鹿順著那把手往外提,將這獨腳銅人順出來之後,卻發現這地下竟然還有好大的空間。
一時之間倒是好奇
“這裡麵是乾嘛的?”
他是做賊的出身,對於這一類的地方頗為敏銳。
雖然如今拜蘇陌為師,也許久未曾做那偷雞摸狗的勾當了。
但是看到這一類的地方,仍舊不免有些好奇。
想了一下之後,他索性就又鑽了進去。
這不進來不知道,一進來之後才發現,這裡麵的甬道竟然四通八達。
他微微猶豫,尋著一個方向找了找。
本想著探明真相之後,不管是什麼金山銀山,自己也絕不染指。
隻是單純的想要滿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結果沒想到,沒走進步,就已經迷失在了這地下的甬道之中。
驀然回首,這才發現,身後竟然多了很多入口。
自己究竟是從哪一個來的,一時之間竟然沒法分辨。
一路搜尋往回找,找不到來時的入口,最後一咬牙索性繼續往裡麵探索。
然後就發現,這裡麵著實是危機重重,凶險異常。
也就是他徐鹿,仗著仙蹤縹緲錄的絕頂輕功,每每逢凶化吉。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過來,如果沒有他師父蘇陌那一身絕頂蓋世的神功,怕是都要死在這甬道之中。
而今雖然這機關奈何不得徐鹿,可是徐鹿想要從這裡出去,卻也是千難萬難。
“再這麼下去的話,我徐鹿武功未成,怕是真的要身先死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啊?”
他卻是不知道,這裡正是無儘獄。
所謂無儘獄,其本身是架構於陣法之上,每一條甬道,每一處連接所在,都有其奧妙。
若是完整的無儘獄,縱然其內沒有絲毫機關,一旦陷入其中也將會永遠都走不出去。
無窮無儘,無有儘頭。
再輔以各種厲害的機關陷阱,一旦踏足其中,不被機關陷阱坑死,也將活活餓死。
隻可惜,昔年建造這無儘獄的人,本身就未曾得到完整的圖紙。
按圖索驥製造出來的無儘獄,雖然憑借本身的才華和能力,勉強將無儘獄做成了一個整體。
但效果卻大打折扣。
徐鹿又是一代神偷,以至於每每在絕處逢生機,這才能夠一路廝混到了現在。
他輕輕的拍了拍臉,抱著獨腳銅人站了起來,正要繼續往前探尋,卻忽然聽到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在這甬道之中響起。
不禁微微一愣“難道我被困迷湖了,耳朵都出問題了?”
他在這裡麵這麼長時間,除了機關陷阱運轉的聲音之外,其他的什麼動靜都沒有聽到。
這突如其來的女子聲音,卻是從何而來?
稍微細琢磨一下,徐鹿不禁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該會是……是……鬼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徐鹿下意識的緊了緊懷裡的獨腳銅人。
似乎這沉重至極的兵器能夠給他帶來安全感一般。
但是很快他就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師父說過,這天底下根本就沒有鬼,所有的鬼,都是人裝的。
“鬼有什麼可怕,人心凶險,遠遠勝於鬼蜮……”
這些話還是他拜師之前蘇陌曾經跟他說的。
因為他之前被那鬼娘子給嚇得屬實是有些丟人,竟然腿軟到輕功都施展不出來的程度。
蘇陌沒少拿這個嘲笑他。
此時想起之後,當即強打精神,朝著那聲音來處去尋。
如此小心翼翼的往前探足片刻,當走到了這一條甬道的儘頭時,便跨入了一條橫向的甬道之中。
站在這裡往左右觀看,可見橫向甬道隱隱呈現弧線,而貼著徐鹿出來的這一側,全部都是一個個入口。
“難道說,無生堂各處都有很多這樣的入口,最終的目的地就是這裡?”
徐鹿心中思忖,然而到了此時,那女子的聲音聽的就更加清楚明顯。
是一陣陣淒婉的哭聲。
“聽上去……更像鬼了啊。”
徐鹿心裡打了個冷顫,但是咬了咬牙之後,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
循著那聲音往前走,不過片刻,就來到了一處光禿禿的牆壁麵前。
“聲音是從牆壁之內傳來的……”
徐鹿左右觀望了片刻,然後屈起手指,輕輕敲打牆壁周圍。
片刻之後,他眼睛一亮,隨手往下一按,一塊青石頓時被他按下了下去。
下一刻,牆壁上的石門頓時往上收縮。
現出了一個房間。
房間裡的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徐鹿往裡麵看去,就見到一個女子,被蒙著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隻是到了這會,口中輕聲詢問
“是……是師兄嗎?”
聽到這話,徐鹿頓時大大的鬆了口氣,既然能這麼問自然就不是鬼了。
鬼怎麼會有師兄?
嗯……也不能這麼肯定。
萬一人家是師兄妹一起死的呢?
徐鹿一邊心裡胡思亂想,一邊來到了床頭,小心翼翼的伸出兩根手指頭,在那女子的手腕上觸了一下。
“有脈搏……”
這一事實傳入心頭,徐鹿總算是徹底放心了。
“誰?你是什麼人?你不要過來!”
那姑娘雙眼被蒙著,根本就看不到來人是誰,隻感覺這人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聲音之中不免有些驚恐。
徐鹿趕緊說道
“姑娘莫怕,我不是什麼壞人。
“隻是誤打誤撞來到此地的,卻沒想到,竟然見到姑娘被困於此……”
他說到這裡,又問道“姑娘似乎是被人點了穴道,在下先給姑娘解開,冒昧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解穴?沒用的,點我穴道這人,手法極為厲害,少俠若心存俠義,有意相幫,還請幫我找到師兄……
“他與我一同被抓至此處,卻趁那人不備從其掌中脫身。
“我們兩個修煉的武功,份屬同源,憑他的內力,說不得尚且有……”
她口中說話到這裡的時候,徐鹿已經屈指點去。
就聽到砰砰兩聲響,那姑娘頓時周身一震,呼啦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後麵的話自然就全都咽進了肚子裡,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下意識的伸手將眼睛上的黑布摘下,看向了徐鹿,卻發現並非是自己所想的那人,不禁一愣
“少俠好厲害的手段,竟然能夠解開那人的鎖脈困心指!?”
“鎖脈困心指?”
徐鹿聽的都有些驚訝“這名字聽上去倒是有點唬人啊。”
“何止是名字唬人,這門武功更有無窮奧妙於其中……”
姑娘歎了口氣,隻是看向徐鹿的眼神更加驚訝“不過少俠能夠將這穴道解開,可見所學非凡,卻不知道師承何派?”
徐鹿聞言一時之間卻有些猶豫。
身處不明之地,眼前這女子他也不知道底細,這麼說出師承來曆,多少有些不妥。
當即不答反問“敢問姑娘是什麼人?”
“……我,我叫於幼娘。”
那姑娘開口報上姓名。
徐鹿仔細想了一下,沒有印象,當即點了點頭說道
“於姑娘,如今你穴道已經解開,此地並非善地,這出去的路更是危機重重。
“不知道姑娘可有什麼打算?”
“我,我也不知道。”
於幼娘搖了搖頭“師兄跟我一起被那歹人擒住,如今還是先找到師兄再說。”
徐鹿聞言連忙問道“敢問姑娘那歹人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你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又是怎麼進來的?”
於幼娘順理成章的反問。
徐鹿一時無語,隻好歎了口氣“我這實屬誤打誤撞,本來隻是找一件東西,結果……哎,不提也罷。
“現如今被困於此,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出去了。”
“嗯……少俠,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我同時身陷此地,最好是同心協力一起想辦法。
“我師兄如今也不知道如何了,他素來足智多謀,如果能夠找到他的話,說不得也能有所得。”
徐鹿聽她這麼說,也就點了點頭“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
這裡是是非之地,自然不能一直坐著閒談,當即起身朝外探尋。
一邊走,於幼娘一邊將自己的經曆大概的說了一遍。
抓她這人是個大高手,黑衣蒙麵,所以具體長什麼模樣,她也不知道。
自己和師兄於此人掌中實是半點抗手也無,一路被裹挾帶到此處,他師兄方才尋隙逃走。
那人無可奈何,將自己點了穴道之後扔在了這裡,便去追他師兄去了。
方才徐鹿過來,她還以為是她師兄引走了那人,想辦法又繞了回來,卻沒想到竟然不是。
徐鹿將這番話聽在耳朵裡,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感覺有些破綻,料想過程絕對不如這女子所說的這般簡單。
畢竟這女子知道那人所用的點穴之法是鎖脈困心指,顯然是對出手之人有些了解的。
如今卻又含湖其辭,當中是有些難以自圓其說的。
不過看這姑娘對此的陌生模樣,應該確實是被人抓到這裡的沒錯。
這樣一來,至少彼此目的一致,徐鹿也就沒有深究其中細節。
而往裡麵探尋之後,卻又發現,自從見到了那弧形甬道之後,周圍已經沒有了陷阱,可是地形卻極為複雜。
甬道深邃,踏足其中宛如迷宮一般。
徐鹿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於幼娘看著周圍的環境,卻若有所思。
忽然心中一動,對徐鹿說道“少俠,你跟我來。”
“……”
徐鹿猶豫了下,左右現如今無法可想,也隻好跟在了於幼娘的身後。
這姑娘接下來的表現,卻宛如老馬識途一般。
領著徐鹿在這複雜至極的甬道之中穿梭,不過片刻之間,眼前驟然一闊。
前麵竟然是一處不小的空間。
條條道道的鎖鏈,從四方垂下,最終落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渾身上下多處有鎖死的勾爪,這些勾爪有的貫穿了琵琶骨,有的貫穿了肋骨,有的貫穿了手腕,有的貫穿了腿骨。
最終被鎖鏈連接,釘在了牆壁之上。
全然半點動彈不得。
而在他的身邊,卻還懸掛著一個鐵籠子。
籠子裡正坐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正閉目打坐。
眼見這一幕,於幼娘的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正要衝出去,卻被徐鹿一把扣住了肩膀,更是順勢點了她的穴道。
於幼娘頓時瞪大了雙眼,眸子裡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就見到徐鹿對於幼娘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外麵。
從那籠子後麵,踱步進來了一個人。
這人渾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袍之中。
臉上還戴著半截黑色的麵具,唯獨一雙眸子流露出來,卻全然都是冷漠之色。
他目光環視周圍,好像也在找尋什麼。
然而找了半晌,卻並沒有找到。
最終眉頭緊鎖的來到了那滿身勾爪之人的跟前,輕聲開口
“見到有什麼人從這裡過去嗎?”
那滿身勾爪之人抬頭看了那黑衣人一眼,然而,卻見到他滿臉都是猙獰至極的疤痕。
一個眼窩甚至連眼皮都沒有,隻剩下了猙獰至極的血肉,另外一個眼窩中的眼睛,卻光彩深邃非比尋常
“人沒看到……隻看到了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