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張嘴要了麵子,柳隨風當即就真的給了麵子。
一時之間著實是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對於這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年輕人,更是好奇了起來。
這之中,自然也有人見過他,將他的身份叫破。
霎時間驚詫之聲響徹全場。
洛長生卻是滿臉愕然的開口
“蘇總鏢頭?你這是……你們?”
他看了看蘇陌,又看了看那黑衣人,一時之間不明所以。
蘇陌卻是一笑
“洛前輩先且稍安勿躁,此事今日定有一個了局。”
洛長生將信將疑,不過還是按捺了下來。
蘇陌這邊又跟七大派其他幾位行了個禮,算是打過招呼。
卓東明這會則站了起來
“來來來,你昨夜忙碌奔波,先過來休息一下,吃點瓜子?”
“好,多謝大師伯。”
蘇陌笑著點頭,從他手中接過了一把瓜子,一邊吃一邊看向了不遠處的夜君和幽泉教主。
目光微微一抬,卻見到夜君看都不看他一眼。
唯獨幽泉教主對其怒目而視。
聽人叫他蘇總鏢頭,哪裡還會不知道他是誰?
西南一地,玄機穀內,蘇陌做了什麼,幽泉教主更是早就已經清楚。
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此人竟然也會在這天衢城內。
一時之間是殺心大起。
隻因為一個蘇陌,他籌謀二十載歲月的一場大局灰飛煙滅。
更有甚者,自己手下六令之中的三令,儘數死於此人之手。
血海部之主更是自此長留西南一地。
如今,一個柳隨風,一個蘇陌,儘數到場,幽泉教主心頭不禁長出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端坐不動的夜君,心中竟然生出了不少的感激。
若非是夜君閒來無事,忽然想要來看看這天衢論劍。
還專門邀請自己同往,自己又如何能夠見到這兩個大仇敵?
實則玄機穀一事發生之後,他就想要著手對付蘇陌。
隻不過那會玄機穀內的變故早就已經發生,更有東城諸派聯手攻打青秀山和雨寒穀。
一時之間哪裡能夠分心他顧?
本想著秣兵曆馬,等到重新將這兩處奪回之後,再考慮如何對付蘇陌和柳隨風。
結果,他們這會卻已經到了自己的麵前。
這可謂是天助我也!!!
隻不過,這會功夫卻不是動手的時候。
七大門派能夠允許他和夜君進入天衢城,彼此之間本就是各有顧忌。
如今貿然動手,誰都落不了好處。
但隻要等天衢論劍結束,這兩條人命,他必然得留下。
不將他們抓回幽泉教內,開膛破肚,與眾教徒共飲其血,又如何能夠消弭這心頭之恨?
幽泉教主心中念頭起起伏伏之間,場中“萬藏心”卻已經開口
“大師兄,你是想要在此地,與我激鬥一場嗎?
“也好,小弟今日便要在這裡,為師門清理門戶!”
“大師兄?”
萬藏心死死的看著“萬藏心”,末了輕輕搖頭
“我什麼時候是你的大師兄了?”
此言一出,“萬藏心”的心頭,頓時咯噔一聲。
暗叫一聲不妙,當即挺劍飛身,長劍一轉,霎時間滾滾劍氣驟然而至。
這劍氣恢弘,大氣磅礴。
圍觀之人所見,不禁同時色變。
柳隨風更是眉頭輕輕一揚,口中發出了‘咦’的一聲。
有道是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萬藏心”這一出手,柳隨風當即便明白,先前此人在自己的麵前是藏拙了。
至於為什麼這麼做,則是心知肚明。
一時之間輕輕搖頭,頗為失望。
然而下一刻,他的眸子就驟然一亮。
麵對這恢弘一劍,萬藏心隻是隨意挪移了一下腳步,便已經讓開。
看似險之又險,隻差一寸,就要被這劍氣橫掃。
卻又恰到好處的躲開。
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由此可見,“萬藏心”的劍法,對方早就已經了如指掌。
“萬藏心”出手卻是決不罷休,天泉洗心劍一招一式紛紛出手。
一時之間,整個沐雲台上,劍氣飛揚縱橫,恢弘劍光層層交織,接連不窮,宛如驚濤駭浪!
萬藏心於這驚天劍氣之下,恢弘劍招之中,隻是隨意踏步,便已經將這劍招紛紛躲開。
看似好像是怒海狂瀾上的一艘小船,隨時都有覆滅的風險。
實則卻是秋風之中的落葉,任你如何千回百轉,卻也傷其分毫。
開始的時候,圍觀者尚且對天泉洗心劍驚為天人。
覺得天泉老人昔年能夠名動東城,果然是名不虛傳。
然而隨著這劍勢展開,卻逐漸被萬藏心吸引。
可看著看著,一個疑問卻又不禁泛起。
“他怎麼還不出劍?”
東城諸派的主事之人眼見於此,也是紛紛揚起了眉頭。
“萬藏心”口口聲聲要清理門戶,然而眼前這劍法,顯然是完全奈何不了來人。
而來人至此尚未出手殺招,顯然是留有餘地。
如今看來,倒是“萬藏心”招招凶狠,想要取人性命,有些得勢不讓人。
心中念頭剛剛生出的時候,就聽到萬藏心輕聲一歎
“錯了……”
兩個字落下,手中長劍隨意一點,“萬藏心”的天泉洗心劍頓時煙消雲散。
劍氣消散,獨留長劍鋒芒從萬藏心的眼角擦過,卻是偏了半寸。
就聽到萬藏心道
“我幼時頑皮,師傅傳授這一招的時候,我總覺得不夠淩厲。
“殺人取命,豈能不覬覦要害?
“所以,我將我認為對的劍招,抄寫在了紙上,送了回去……
“卻沒想到,時至今日,你們竟然仍舊未曾改動,始終當成是真的在練。”
“萬藏心”並未停下手中長劍,縱然劍氣被打碎,卻也重整旗鼓,猱身而上。
可萬藏心便在這重重劍影之下,隨口話,全然不受這劍光絲毫影響。
隻是這話,卻是讓在場眾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
而隨著話音出手,他隨手提劍,長劍並未出鞘,指東打西之下,卻是將“萬藏心”的天泉洗心劍破的乾乾淨淨。
“萬藏心”初時尚且能夠百折不撓,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此等打擊,一時之間卻是衝無可衝,上無可上。
隻能提著一把劍,站在萬藏心的跟前,聽他話。
“天泉洗心劍前後一共有一百二十七式。
“我從小到大,一招接著一招的抄錄,每一招,便寫一招,小心翼翼的按照他教的方法,將劍招送入永夜穀之中。
“一百二十七式,其中一共有十七處錯誤。
“虧他還是武宗師,竟然將這一十七處錯誤,儘數傳授給你們,半點都未曾看得出來?
“當真可笑!”
萬藏心到這裡,不禁一聲輕歎。
卻見到“萬藏心”狠狠咬牙“你……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胡言亂語?”
萬藏心輕輕搖頭“你們是真的以為,我不敢嗎?”
“什麼?”
洛長生聽到這會,哪裡還不明白這其中大有問題,當即道
“你隻管出來就是!
“天泉洗心劍為何是你一招一招會之後,送到了永夜穀?
“你和永夜穀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你……到底是誰!?”
“我?我自然是萬藏心。”
這一句話,萬藏心以內力激發,聲音發出的刹那,頓時傳遍四野。
而話音至此,他驟然拔劍!
長劍落處,便是勁風四射。
天泉洗心劍被他一招一招的施展出來,而他麵前的“萬藏心”,卻隻能憑借自己對天泉洗心劍的了解,勉強招架,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一百二十七式天泉洗心劍,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在萬藏心的掌中走了一遍。
而隨著他這劍法施展,對麵的萬藏心身上,卻不斷的迸發出傷口。
肩膀,腳踝,手腕,後脖頸……
一處接著一處,不斷有鮮血滴落下來,卻又絕不致命。
“萬藏心”的表情卻是越發的惶恐起來,他知道萬藏心想要做什麼,卻又無法逃離。
隻能在他的劍法之下,左衝右突,不過片刻之間,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鮮血淋漓。
到了此時,萬藏心忽然隨手將長劍挽了一個劍花,藏於身後,緊跟著一步上前,伸手一把拿住了“萬藏心”的胸口。
“萬藏心”已經全然沒有還手的餘地,天泉洗心劍的劍氣入體,讓他痛不欲生。
周身經脈都在這一百二十七式的劍招之下,瀕臨破碎。
如今被萬藏心拿住胸口,隻能無助的看著他,滿臉竟然都是乞憐之色
“不要……”
兩個字剛剛出口的刹那,就見到猛然一把抓下,狠狠向後一拽。
裂帛之音霎時而起。
萬藏心這一把抓下,拽走的並不僅僅隻是“萬藏心”上半身的衣服,同時……還有他上半身的人皮!!
一個血色的人影,便這麼出現在了沐雲台上,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從腹部以上,是血色的肌肉紋理。
斑駁滿身,觸目驚心!
可是……除他身上被萬藏心切開的傷口之外,這些本應該鮮血湧現的肌肉之上,竟然完全沒有絲毫鮮血流淌。
便如同,這才是他的本體。
方才,隻是穿著一套人皮!
“而他……不過是以人皮把戲,剝皮製衣的手段,做出來的可憐蟲罷了。”
整個沐雲台都為之一寂。
沐雲台之下,圍觀此戰之人,更是已然失聲。
人皮把戲,剝皮製衣,竟然還能這麼用?
這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的。
永夜穀對於人皮一道,特彆沉迷。
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被打入魔道的原因。
而人皮把戲剝皮製衣的手段,尋常人聽到,雖然感覺詭異異常。
但這麼多年以來,永夜穀的人使用這手段,往往隻是裝神弄鬼而已。
卻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之中竟然還有此奇效。
倘若永夜穀擁有這樣的本事,那豈不是想要偽裝什麼人,都儘可以做到嗎?
一想到這裡,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心生駭然。
而蘇陌此時則看向了一直端坐不動的夜君
“教主……事已至此,你還能夠坐得住嗎?”
“嗯?”
幽泉教主一愣,忽然看向蘇陌“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顯啊。”
蘇陌一笑“天衢論劍是夜君一手圖謀而出,假的萬藏心哪裡不選,偏偏要選在天衢城跟柳莊主一戰,伱就未曾想過為什麼?”
幽泉教主深吸了口氣,雙目死死的盯著蘇陌,半晌之後咬牙切齒的問道
“為什麼?”
“……”
蘇陌呆了呆,他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幽泉教主圖謀了二十年最後計劃都功虧一簣。
他感覺這件事情,未必就是自己的問題。
這位就真的沒有審視過自己本身存在的問題嗎?
想到這裡,他不禁輕輕搖頭
“教主為何不想一想,天衢論劍一起,會發生什麼?”
“……”
幽泉教主雖然一時之間沒有想到關鍵,卻也不是真傻。
聽到這裡的時候,他眉頭緊鎖,看了看沐雲台之外這許多人。
這些人,全都是被天衢論劍吸引來的。
進而……他就想到了一個最有可能被吸引過來的人。
一時之間臉色不禁大變
“魑魅林!?”
三旗令值守魑魅林,而這三個人的性格之中,各有缺陷。
一者好劍,一者好殺。
最後一個看似沒有破綻,卻一切皆有可能。
而好劍之人,如何能夠對天衢論劍視而不見?
倘若那人偷偷離開了魑魅林,來到天衢城內看熱鬨。
那魑魅林的陣法,便破了一半。
正是給了東城諸派可趁之機。
此事之中更為關鍵的是,自己此時此刻不在幽泉教內。
倘若魑魅林受襲,自己千方百計的越過了青秀山和雨寒穀來到這天衢城,便正是自己返回馳援的最大阻礙!
一念及此,他心中已經忐忑。
就忽然聽到卓東明道
“教主,老夫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
幽泉教主當即轉頭看向了卓東明。
就見到卓東明微微一笑“先前陌兒於城內走動,偶然見到一位劍客,一時興起便過了兩招。
“卻沒想到,此人竟然還藏了一招幽泉血手,可謂淩厲非常。
“陌兒一見如此,便知道是幽泉教的朋友,哪裡還敢怠慢,當即便將其請到咱們紫陽門的地牢……客房之中,稍作安歇。
“此事距離今日,好像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
“老夫竟然險些將此人給忘了,著實該死,該死啊!”
“老匹夫!!!”
幽泉教主聽到這裡,哪裡還能不知道這人是誰?
不用想也知道,正是自己的屬下!
隻是,這件事情為何時至今日,自己仍舊未曾得到彙報?
倘若提前知道這件事情,自己又怎麼會來這天衢城?
他卻不知道,三旗令相交多年,彼此之間的感情卻又跟六令有所不同。
劍癡這毛病不是一天兩天,而魑魅林短時間內一直安寧,餘下兩位令主知道劍癡偷偷離開,那莽撞旗令起初是打算稟報的。
可是那平平無奇的那位,卻將其阻止。
認為隻要將劍癡找回來就是。
但凡稟報,劍癡難免受罰。
三旗令相交多年,自然不願意他接受幽泉教的酷刑。
故此,方才有了劍癡入天衢,被蘇陌所擒。
二令尋劍癡,卻在雨夜撞見了真假萬藏心的一場爭鬥。
實則當知道了此事之後,那位平平無奇的旗令已經知道事情不對,這才急急返回。
而五鬼天羅執意追人,縱然是被萬藏心所阻,那三位也仍舊要追上去,正是不想讓這件事情泄露了痕跡。
隻是那兩位旗令也沒有想到,那會功夫,幽泉教主已經偷偷過了魑魅林了。
為了避免麻煩,甚至根本就沒有去找過他們。
彼此錯過,卻又絕非偶然,正是中了夜君的謀算!
此時此刻,幽泉教主猛然看向了夜君
“你……本座便你怎麼會如此好心,請本座來天衢城看戲。
“沒想到你竟然是包藏禍心!
“你我份屬同道,如此陰謀暗算,又是為了什麼?”
夜君卻並不話,靜靜的坐在那裡,真就好像已經和光同塵一般。
“豈有此理!!”
幽泉教主本就脾氣火爆,眼見夜君一語不發,頓時勃然大怒。
周身血色狂湧,單掌一探,已經抓向了夜君。
他這一掌蘇陌不止見過一次,便是幽泉血手!
然而幽泉教主施展出來的幽泉血手,卻跟血海部之主,乃至於那三旗令之一的那位都不可同日而語。
此掌一出,仿佛有滔滔血河從幽泉教主的身後綿延而起。
空氣之中霎時間便已經傳出了淒厲至極的鬼哭狼嚎之聲。
這聲音先前在幽泉教主幾次動怒的時候,都偶有發生。
此時此刻,他全力運功,這【血海鬼哭】的奇詭音功一發,霎時間便讓人如同置身於血海滔滔之中。
成為了這無邊血海之上的一個孤魂。
夜君是何等樣人?
縱橫東荒多年,武功心智,全是第一等的人物。
幽泉教主固然是激怒攻心,卻也絕不敢小覷。
這一掌可謂是儘全力而發,然而夜君卻隻是抬眼看向了幽泉教主,完全沒有動彈一下的意思。
越是如此,幽泉教主便越是不敢小看。
內力運轉反而更深了幾分,隻存了一點,以備不測之變。
腦海之中更是已經想了數十種夜君可能會使用的應變之法,可全然沒有想到的是。
夜君還是沒動……
哪怕他這幽泉血手打在了夜君的身上。
夜君也沒動。
“你……”
幽泉教主一呆,下意識的催動幽泉真經,血色滔滔霎時籠罩。
被這血色籠罩的夜君,竟然發出了淒厲至極慘叫之聲。
不過片刻之間,就已經被這幽泉血手化成了一攤血水。
隻是幽泉教主卻全然沒有喜悅。
有的隻是恐懼。
天衢論劍,為夜君一手策劃。
目前來看,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引魑魅林內三令之一的劍癡前來觀看,從而導致魑魅林陣法破損,出現可趁之機。
一封信將自己邀請到了天衢城內。
並且擺出了陣仗,讓永夜穀的弟子紛紛出現在了天衢城外。
讓自己對此事深信不疑。
可如今……
這夜君分明就是假的!
真正的夜君如何能夠被自己的一擊幽泉血手給打成血水?
可無論真假,現如今的問題是。
魑魅林的陣法出了問題,三者缺一,可趁之機已現。
而自己如今卻是陷在了這天衢城內!
東城諸派不是泥捏麵和,如何能夠容得自己離開?
想到這裡,他一抬頭,果然就見到蘇陌正對他輕輕一笑
“教主,天衢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不如長眠於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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