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這一詳細稟報,便是稟報了一個多時辰。
等到他從院子裡走出來的時候,站在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李正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拿起那小鋤頭,在田地之間勞作。
略作沉吟之後,蘇陌轉身離去。
他來到鏢師們所在的院落,還沒進門就聽到呼喝之聲從院落裡傳來。
進門就看到鏢師趟子手們,正在跟著李鏢頭演練。
傅寒淵自然不用修行這個,獨自坐在一旁運功打坐。
院子裡,打著赤膊的胡三刀正在跟那疤臉怪客相對而坐。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死死的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動不動。
蘇陌和魏紫衣進來之後,李鏢頭當即回頭,連忙到了跟前
“總鏢頭。”
“李鏢頭辛苦了,這一趟頗不輕鬆,得了閒暇可以讓弟兄們,稍微休息幾日。”
蘇陌笑著說道。
“這幫小子一日不操練,就渾身難受,我也得鬆鬆筋骨,總鏢頭不用擔心。”
李鏢頭憨厚一笑,對於這位年紀輕輕的總鏢頭,卻是極為尊重的。
蘇陌點了點頭,瞥了一眼胡三刀和那疤臉怪客兩人,有些納悶
“這是乾什麼呢?”
“哈哈哈。”
李鏢頭聞言一笑“三刀兄弟閒來無聊,要跟這位疤臉兄弟比試比試定力。”
蘇陌嘴角一抽,來到了兩人跟前。
胡三刀頓時就要破功。
見到總鏢頭,他又想站起來打招呼,又不願意輕易輸了比試,一時之間,嘴角都有些抽搐。
這疤臉怪客對於自身掌控已經細致入微。
他竟然也能跟著一起嘴角抽搐。
最終還是胡三刀一聲長歎,翻身而起“總鏢頭恕罪……”
“無妨。”
蘇陌罷了擺手“不過如此看來,你這定力是差了點意思。”
那疤臉怪客看到蘇陌擺了擺手,他也跟著擺了擺手“無妨,不過如此看來,你這定力是差了點意思。”
蘇陌說也就算了,這疤臉怪客竟然也這麼說。
一時之間胡三刀都有點後悔,自己閒著沒事,發什麼善心,救回來了這麼一個東西。
當即狠狠地瞪了那疤臉怪客一眼。
疤臉怪客捕捉到這一細節,立刻反瞪回去。
蘇陌無奈一笑“行了,你們消停一下,老傅過來?”
“總鏢頭!”
傅寒淵聽到蘇陌喊他,趕緊來到了跟前
“老傅,老胡,還有他……”
蘇陌伸手指了一下那疤臉怪客,疤臉怪客見狀立刻伸手指著蘇陌。
胡三刀臉色一沉“不得無禮。”
趕忙將他的手給按了下來。
疤臉怪客見此也連忙將胡三刀的手按住“不得無禮。”
蘇陌一時無言,隻好說道“你們收拾一下,一會跟我出門。”
“是。”
除了疤臉怪客之外,眾人同時點頭答應。
疤臉怪客這才後知後覺的點頭說道“是。”
蘇陌擺了擺手,讓他們各自收拾去了。
李鏢頭湊到了跟前“總鏢頭……這是要去何處?”
“天衢城。”
蘇陌看了李鏢頭一眼,笑著說道“天衢城人多眼雜,鏢局裡的弟兄們跟著多有不便。這一趟,你們就在這紫陽門內等候就是。”
“這自然是聽總鏢頭的吩咐。”
李鏢頭當即抱拳。
蘇陌則想了一下,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交給了李鏢頭
“不過讓你們在這裡乾巴巴的等著,一天天下來無所事事,難免會悶得慌。
“所以我今天回來之前,專門跟太師傅討要了一門陣法……趁著這段空閒,李鏢頭帶著他們演練一下。”
“這是?”
李鏢頭攤開冊子看了一眼“日曜七星陣!?”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蘇陌。
蘇陌點了點頭“熒惑、辰星、鎮星、歲星、太白。再加上太陰以及太陽二星,合稱七曜。這一門日曜七星陣,便以日月變化為主,可七人成陣的一門廝殺陣法。”
“何止是廝殺陣法……”
李鏢頭不等蘇陌說完,就已經忍不住搶先說道“這可是保命的東西啊,總鏢頭當真願意將這傳授給鏢局裡的弟兄們嗎?”
“沒錯。”
蘇陌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過伱手裡的這些隻有三種陣法變化,完整的日曜七星陣有七種變化,一經施展,環環相扣,變化無窮。”
“那餘下的總鏢頭打算何時傳授?”
李鏢頭連忙詢問。
“我已經稟明了太師傅,決定在紫陽鏢局之內,再傳紫陽一脈武功。
“餘下的,入我門來,做我弟子,自然可以獲得傳承。”
他說到這裡,又看了李鏢頭一眼,笑著說道“不過各位鏢頭勞苦功高,又各自都有傳承,豈能輕易改投師門?更何況蘇某年輕識淺,更是不敢對諸位以‘師’自居。所以,這日曜七星陣,諸位鏢頭都可以修得全篇。
“隻不過,沒有我的允許,絕不可擅自傳授。
“否則就算是我能容,紫陽門卻也容不得的。”
“總鏢頭有心了!”
李鏢頭鄭重一禮。
正說話之間,魏紫衣也從門外進來。
看到蘇陌,她就哼了一聲“回來啦?”
“嗯。”
蘇陌點了點頭“魏大小姐準備一下,咱們即刻啟程,前往天衢城。”
“這就走?”
魏紫衣一愣,當即答應了一聲,顧不上多說趕緊回去收拾東西。
不多時眾人就已經準備停當,直接出發。
隻是下了首陽山之後,蘇陌卻又勒馬駐足,回頭看了紫陽門一眼,眸光之中隱現微瀾。
魏紫衣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問道
“你跟李掌門都說些什麼?”
她知道蘇陌離開了前事閣之後,是奔著掌門住處去的。
隻是她不方便跟著進去,這才無奈離開。
此時已經下了山,卻忍不住開口詢問。
蘇陌微微一笑“沒什麼,隻是太師傅托我……送一趟鏢。”
“??”
魏紫衣一愣“送給誰?”
“不告訴你。”
“……”
魏紫衣嘴都抽抽了“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對了,段前輩怎麼不見蹤跡?他不是說也要去一趟天衢城嗎?”
“他啊……”
蘇陌一笑“你可以鬆口氣了,他另有要事。走吧,天衢論劍的熱鬨醞釀了這許多時日,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
……
眾人自紫陽門出發,一路前往天衢城。
這一趟所用的時間可不短,哪怕是快馬加鞭,也是走了將近小半個月的路程,方才堪堪抵達。
越是靠近天衢城,所見的江湖中人便就越多。
人一多,自然也就難免產生摩擦。
故此這一路蘇陌他們偶爾就能在路邊看到廝殺,時不時的便有幾具來不及掩埋的屍體橫在路邊,或者掛在樹上。
而這一類廝殺,縱然是見到,最好也莫要去理會。
其中可能是因為口角,可能是因為有仇,是非孰難直斷,貿然插手更是容易陷入糾葛之中難以脫身。
因此眾人對於這一路上所見到的波折,多數都是視而不見。
不過真有仗著武功,對尋常人出手的,卻也不吝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轉眼之間,天衢城便已經到了眼前。
遠遠看去,就見到一座雄城坐落於四方天地之間。
從高處看,城牆斑駁,古樸蒼茫,城內若隱若現的建築,全都寫滿了歲月的痕跡。
這是蘇陌自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所看到的最大一座城。
相比之下,不管是落鳳盟的四大城池,還是沿途所見的那些,全都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這天衢城中,竟然還有百姓?”
蘇陌有些驚訝的看向了魏紫衣,他本以為這天衢城作為正邪交戰之地,除了正道高手駐紮之外,不會有百姓在這裡生活。
畢竟三大魔教時不時的就過來衝突一場,一不小心就可能死在這交鋒之中。
“數百年前,天衢城作為東荒首府,是整個東荒當之無愧的核心所在。
“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百姓?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開生養之地的。”
魏紫衣笑了笑“不過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來,一會得好好逛逛。七大門派乃至於東城各處的各門各派,在這裡也都有駐紮,可以說是濃縮了整個東城江湖的所在,絕非尋常之處可比啊。
“很多人甚至覺得這裡是機緣所在,拜師苦求無門,便來這天衢城試試機會。
“若是能夠得到七大門派的青眼,那更是一夕青雲上,直衝九重天。”
胡三刀聽魏紫衣說後半段話倒是沒什麼感覺。
隻是前半段那‘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離開生養之地’這一句,卻是深得其心,當即連連點頭
“若非是被逼無奈,誰願意離開家鄉呢?”
跟他共乘一騎的疤臉怪客也連連點頭“若非是被逼無奈,誰願意離開家鄉呢?”
胡三刀嘴角一抽,有心跟著疤臉怪客拚了。
奈何這疤臉怪客雖然心智宛如初生,然而武功卻並沒有忘記。
胡三刀如何打他,他就如何打胡三刀。
胡三刀打他,他沒事,他打胡三刀,胡三刀得齜牙咧嘴的疼半天。
一時之間,對其是無可奈何,隻能聽之任之了。
傅寒淵也是輕聲歎息,被魏紫衣一句話給勾起了鄉愁。
眾人隨意閒談了兩句之後,當即奔赴天衢城而去。
不過望山跑死馬,看似近在咫尺,然而這一路走來,又過了小半天的光景這才到了天衢城下。
天衢城下也有人守著,守衛之人則是以東城七大門派為主,眾多門派為輔,各自輪換值守,免得被魔教妖人偷偷摸摸混入其中。
所以對城門進出之人,把控頗為嚴格。
尋常百姓和行商,須得有路引證明,從何處來,來此有何貴乾?
而進城之後也不能立刻就亂跑,還得登記造冊,事無巨細。
倘若是江湖中人,尋常的路引還不行。
還得有七大門派,或者是東城諸派任意一家所開據的證明。
一旦有所異動,就可以尋根朔源。
當然,倘若是東荒之中有名望的高手,隻需要驗明正身,就可以進入城中。
至於驗明正身,則需要排除掉易容改扮一類的可能。
總歸來說,因人而異,各不相同。
蘇陌在臨走之前,李正元交給了他一個牌子,這會正好拿出來。
門前值守隻是掃了一眼,就二話不說直接放行,隻是看蘇陌的眼神,隱隱有些敬畏之色。
蘇陌則隨手將牌子收到一個小包袱裡麵,扔進去的時候發出了劈啪的聲響。
魏紫衣探頭看了一眼“挺沉啊。”
“……是啊。”
都是鐵牌子能不沉嗎?
蘇陌心頭一陣無奈,不管是落鳳盟,天刀門,養劍廬還是紫陽門……
全都喜歡用鐵做令牌。
有些還用玄鐵,更沉。
“知足吧你。”
魏紫衣看他表情,一時無語“你這小包袱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要牌子呢,就隻有你會嫌棄它們累贅。”
蘇陌沒理她,舉目望向這城中一角。
城門高大,道路寬廣,沿街之間是各種各樣的店鋪。
道路兩旁自然免不了有些小商小販,卻也無法徹底占據這寬敞的大街。
所以第一印象就是略顯空曠。
而這會隨著天衢論劍即將開始,道路之上也都是各種提劍佩刀的江湖中人。
眾人牽著馬沿街而行,舉目眺望,時不時的就能聽到有人酒館茶肆之中,高談闊論。
天衢論劍尚未開始,也偶爾有人站在高處相對而立,解決恩怨。
蘇陌他們隨走隨看,很快便來到了一家客棧門前。
剛到門口,店小二就趕緊迎了出來。
蘇陌這一趟過來,卻是沒打算在紫陽門的駐地休息,便索性將馬匹交給了店小二,讓他帶到馬廄伺候。
轉而看向了魏紫衣
“你接下來什麼打算?是去冷月宮駐地,還是跟我們一起住客棧?”
“跟你們一起。”
魏紫衣沒有多猶豫“這一路奔波也頗為辛苦,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去一趟駐地點個卯就是。”
“行。”
蘇陌點了點頭,要了四個房間。
蘇陌、魏紫衣、傅寒淵每個人各自一間,胡三刀則跟那疤臉怪客一間。
倒不是說蘇陌一定得這麼安排,實則是這疤臉怪客也不知道為何,就是纏著胡三刀。
開始的時候蘇陌每一次住店還要五間房,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這人就睡在胡三刀的身邊。
胡三刀來硬的打不過,來軟的疤臉怪客不聽,無可奈何之下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
就比如現在,聽蘇陌這麼安排,胡三刀安之若素,全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幾個人各自在房間裡安置好了,重新來到客棧的大堂之內。
大堂之中這會也是三三兩兩落座。
各自喝酒吃菜,竊竊私語。
蘇陌他們找了一張桌子,剛打發走了小二哥,就見到門口來了一群人。
吃飯住店,本就是常事。
蘇陌倒也未曾在意,隻是這群人跟那掌櫃的說了兩句之後,忽然聲音高了起來
“豈有此理,咱們華陽門雖然不是七大門派那般的龐然大物,可在東城之地也是有名有姓之輩,你竟然敢用客棧沒有空房搪塞咱們?”
華陽門三個字映入耳簾,蘇陌的眉頭就輕輕一揚。
瞬間想到了冷月宮內,觀星坪上,楚秋雨曾經跟他說過。
萬藏心入了東城之後,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便是抓出了華陽門內的魔教奸細。
此時聞言,不禁抬頭,卻不是看向華陽門的那群人,而是看向了那疤臉怪客。
疤臉怪客卻隻是在模仿胡三刀的坐姿,微妙微翹,仿佛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蘇陌微微一笑,並未在意,眸光重新回到了門前。
就聽到一個老人輕聲開口說道
“罷了罷了,天衢論劍在即,城內客房滿了也是情有可原,實在不行的話,就去駐地擠一擠吧。”
眾人聞言臉上都有些喪氣。
紫陽門和華陽門雖然是一字之差,卻不可同日而語。
紫陽門豪門大戶,華陽門卻是比不了的,於這天衢城內所駐守的力量有限。
他們這一群人根本住不下,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出來住客棧。
就聽到有人低聲說道“萬大俠要在天衢論劍揚名立萬,咱們巴巴的趕來湊什麼熱鬨,現如今竟然連個住處都沒有。”
“住口!”
那老人聞言頓時勃然“萬大俠義薄雲天,為我華陽門鏟除一大害。如今天衢論劍,咱們無論如何也應該過來一趟,為其以壯聲威!區區住處而已,如何不能解決?”
“是,掌門恕罪,弟子知錯。”
說話那人連聲賠罪。
蘇陌倒是有些驚訝, 這老人竟然就是華陽門的掌門?
正在此時,那掌櫃的連忙說道
“諸位莫要擔憂,小號固然已經客滿,不過三條街之外有一處朋來客棧,他家的買咱家可大得多,諸位去了應該會有住處。
“對了,您幾位說的那位萬藏心,萬大俠,也在這朋來客棧居住。”
華陽門這群人一聽,這才點頭。
華陽門掌門更是連聲道謝,全然沒有一派掌門的架子。
跟這客棧掌櫃的道彆之後,這才轉身離去。
蘇陌看了兩眼之後,便已經不放在心上了,隻是留心聽大堂之內其他幾桌的談論,想看看最近有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
另一方麵,跟小司徒分開至今也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他們這會功夫人在何方,到沒到天衢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