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絕門餘下的事情,有吳道憂那頭操心。
天門主和流雲書生被帶去了懸壺亭。
浩然書院‘楊易之的屍體’有吳道憂幫著帶回來。
而蘇陌這頭需要做的,其實就是延續當日浩然書院中,負氣而走的那一撥劇情就可以了。
充其量就是在東城這邊再稍微耽擱幾天,‘偶遇’了劉默等人。
這一路就幾乎沒什麼可說的了。
仍舊是著急趕路的情況下,眾人各自施展輕功。
甄小小則是被蘇陌帶著,花費了十餘日的時間,這才重新回到了即陽渡口。
找船沿河往南,返回三河灣碼頭。
他們這一次乘坐的是一艘客船。
這種客船行經的路途遠遠比一般的商船要遠,占據整個水路將近半程。
起始於三河灣碼頭,抵達平關渡。
從平關渡再返程回來。
周而複始,便是這一條線路。
沿河拉客,這買賣顯然並不好做,沿河大賊之中都得有打點。
關係麵子總得有點,不然的話那是寸步難行。
因此做這個買賣的人也並不多。
平日裡半個月的時間能有一艘客船經過,已經不錯了。
這一次蘇陌他們是運氣好,從平關渡那邊回來的船,正好在即陽渡口靠岸卸客,蘇陌他們就趁著這個機會花了銀兩上了船。
船上是天南海北各種各樣的人都有,頗為吵雜。
劉默和傅寒淵已經進入了鏢局夥計的狀態,分彆在蘇陌和楊小雲的兩側,隱隱將他們拱衛起來。
再有一個甄小小,往跟前這麼一坐,那真叫一個生人勿近。
蘇陌側耳傾聽。
這幫人議論的消息不少,雖然大多數都是雜七雜八不怎麼值得在意的內容。
不過也有一些比較值得重視的。
其中一件便是關於永夜穀。
蛟龍水寨之內,永夜穀的行徑自然是被廣而告之。
尤其是隨著楚秋雨她們得脫大難,將消息送回了冷月宮,冷月宮宮主當即勃然大怒。
直接聯絡七大門派,除了紫陽門之外的眾人,分彆朝著水路出發。
圍剿永夜穀的‘觸手’。
這幫人出手雷厲風行,速度極快,沿河之地的各處亂子,一直到前兩天這才剛剛安穩下來。
蘇陌聽到這裡,眉頭微微一揚,緊跟著就聽到有人說道
“他們這是聲東擊西之計,利用沿河之間的風波,吸引七大門派的注意。
“聽說暗中夜君已經嘗試再一次進犯天衢城。
“七大門派目光全都在沿河之地,反而怕是注意不到夜君的舉動。”
“這倒不至於。”
當即有人反駁說道“七大門派目光長遠,都是老謀深算之輩。夜君這小小把戲,豈能逃脫他們的法眼?
“實不相瞞,我於七大門派之間也有朋友,天衢城那邊的消息,我這卻早就知道了。”
“哦?願聞其詳。”
“也沒什麼,便如同你剛才所說的那樣,夜君趁著七大門派將目光放在沿河之地的時候,偷偷摸摸進犯天衢城。
“卻沒想到,天衢城這邊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天羅地網。
“這一戰下來,永夜穀铩羽而歸。”
“嘶!七大門派的掌門不愧是正道魁首,果然非同尋常。”
“那可不是……隻不過這夜君也不是尋常之輩。
“聽說,這七位包括紫陽門的那一位,這一次又聯手跟夜君做過了一場。
“跟二十年前一場差不多,還是個不分勝負,兩敗俱傷。”
眾人都聽的瞠目結舌,有人歎了口氣說道
“這夜君的武功,著實是可驚可怖。二十年前便已經跟七大掌門打過一架,二十年後這一場,卻是跟二十年前並無區彆。”
“這倒是難說了。”
先前那人則開口說道“二十年前夜君確實是武功蓋世,那會迎戰他們的都是什麼人?老一輩中的高手啊!
“如今呢,且不說冷月宮那邊早就已經是換了新任宮主,紫陽門老掌門也是垂垂老朽了。武功恐怕已經不能跟二十年前相提並論。
“七大門派也有不少都換了掌門,有的年歲大些,有的武功淺薄了一些。
“依我看,這二十年來,夜君的武功說不定是退步了呢。”
他這話,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少人都趁機發表自己的看法。
這幫人有的是江湖豪傑,有的隻是尋常旅人,此時此刻指點江山倒是頗有幾分豪氣。
蘇陌對於這位夜君的了解,則僅限於李斯雲還有楚秋雨的三言兩語。
此時聽著卻覺得有幾分古怪。
說是聲東擊西之計,恐怕未必……
沿河之事他們本初的想法,應該是真的想要做成。
結果蛟龍水寨之內事情發生了變故,此舉功虧一簣。
倘若自己是夜君的話,這種時候絕不會貿然進犯天衢城。
聲東擊西的味道太明顯了,正道七大門派又不是傻子。
這一頭紮進去,很容易讓人給包了餃子。
而從這些人的說法來看,七大門派逼退了永夜穀,可見夜君並未真正深入天衢城。
他這是虛晃一槍的目的,恐怕並不簡單。
蘇陌心中倒是隱隱有些懷疑,卻也不敢確定。
不過等這一趟回到了落霞城之後,唱完了這一場披麻戴孝的大戲,正合適要去走一遭紫陽門。
倒時候局勢說不定已經分明。
心中這念頭徘徊之間,耳邊就聽到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永夜穀這貿然出手,實屬不智啊。”
開始的時候,眾人對此嗤之以鼻。
你一個看客,哪裡知道夜君如何想法?
七大門派的安排你都未必能夠看的明白,隨口點評倒是張嘴就來。
當即不少人就出言嘲諷。
那人卻也不在意,隻是一笑說道
“難道諸位都忘了那紅雲和尚了嗎?”
“紅雲妖僧?”
有人當即就脫口而出,這般叫法的,大多都是綠林道較多。
蘇陌靜靜的看了那人一眼,然後默默收回目光。
“這紅雲和尚跟這事又有什麼關係?”
“說起來,自從蛟龍水寨之後,聽說這紅雲和尚就對沿河大賊視若無睹了,直奔即陽渡口,然後就不知所蹤。”
“你們自然是不知道,這紅雲和尚實則是奔著天衢城去了。”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天衢城乃是東城諸派和魔教交手的對壘之所,紅雲和尚這是要去度化魔教了嗎?
在場眾人一時之間麵麵相覷。
先前說話那人哼了一聲,頗為自得,笑著說道
“都不知道了吧?自從蛟龍水寨一會之後,這紅雲和尚直奔天衢城,怕是在那蛟龍會內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他改變了想法。
“覺得想要普度眾生,還是得先普度一下那些魔教的魔崽子。”
“紅雲大師這是功德無量之舉啊。”
“確然如此。”
“魔教行徑卑劣,手段殘忍至極。治下之民,可謂是民不聊生,各處都處於水火之中。”
“哼,幽泉教擄劫活人練功,永夜穀更是剝皮成性,至於極樂天宮,但凡看得上眼的,儘數納入床榻之間,再出來,卻已經是人皮裹白骨。
“極樂寶亭之下,那是累累屍骸,罪行可謂罄竹難書!”
“這也是正邪對立之根本,咱們如今能夠在這地界做好買賣,有衣穿,有飯吃,便是托福這些武林正道的庇護。
“否則的話,哪裡有咱們的好日子過啊。”
“言之有理!所以才說紅雲大師若是願意憑借這一身武功,度化魔教,那是真的功德無量,讓人佩服。”
“卻不知道紅雲大師如今如何?”
最後一句話詢問,顯然仍舊是最初說話那人。
那人笑著說道“紅雲大師不愧是大德高僧,剛剛前往天衢城不久,魔教那邊就有了動靜……極樂天宮副宮主古碧鳶,不知所蹤!”
“啊?”
眾人一愣。
極樂天宮副宮主古碧鳶……這名字他們倒是頗為陌生,但是極樂天宮可是經常掛在嘴上。
“難道說,她是遇到了紅雲大師?”
“紅雲大師佛法高明,卻不知道這紅顏枯骨……是否真的毫無吸引力。”
“胡說八道,紅雲大師有普度妖人之心,又豈會被古碧鳶這等卑賤之人壞了心性?”
眾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
反正旅途寂寞,天南海北的旅人湊在一起,交換一下彼此知道的東西,途中喝酒談笑,也是絕佳的消遣。
蘇陌這頭卻是聽的半晌無語。
古碧鳶哪裡是被紅雲大師給度化了……她是被吳道憂給帶走了。
這位極樂天宮的副宮主,來曆比較特殊。
本身是三絕門放入極樂天宮的探子,卻沒想到天賦異稟,硬生生是從一個尋常弟子,做到了這副宮主的位置。
由此,也是深得天門主的看重。
不過自從童雲之事發生之後,三絕門對於探子的態度也悄然發生了改變。
哪怕是天門主再看重這古碧鳶,也不會將太多的秘密說與她聽。
是以所知道的東西卻是比流雲書生還少了幾分。
這一趟事關緊要,天門主需要一個替身。
然而尋常人顯然不夠分量,這才想到了古碧鳶。
這人也是有趣,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極樂天宮的影響,愛美怕苦,一番折騰之下,卻是能說的全都說了。
算是幫著印證了一番關於天門主寫下的那份名單。
其後這人就被吳道憂留下,認為奇貨可居。
極樂天宮一直以來都是東城諸派的大敵,古碧鳶落入他們的掌中,此後再往東就更好說話了。
畢竟大家都是武林正道,落鳳盟回頭擺出不搶地盤,隻談買賣的姿態,說不得能夠收獲奇效。
至此這兩件事情,蘇陌算是都聽到了後續。
此後幾日之間,卻又聽到了一個關於無生堂那邊的瓜。
這個瓜卻是傳來的有點晚了,是無生堂那邊一個做買賣的行商,從那頭帶過來的。
據說無生堂大堂主的女兒,愛上了一個名叫萬藏心的無生堂弟子。
大堂主知道之後,惱羞成怒,想要拿住此人問罪。
卻沒想到,這萬藏心倒是天賦異稟,年紀輕輕武功非凡。
拿人問罪的這些人,不僅僅沒有將這人拿下,反而是讓他給殺了個片甲不留。
此人性格偏激,出手也是果決狠辣。
知道事情敗露之後,索性就要帶著那位無生堂的小公主私奔。
但是這小公主竟然沒跟著他走,他一怒之下,在無生堂放了好大的一把火,趁亂衝入無生堂的藏經閣,盜取了【大化往生心羅經】出逃無生堂。
當時阻攔萬藏心的有無生堂的三位殿主,結果此人以一抵三,卻是當場打死一個,另外兩個也是受了輕重不同的傷,萬藏心自己則是負傷離去。
無生堂大堂主當日正在閉關修煉,未能及時出來。
等到他出來的時候,這位已經是逃之夭夭。
當即是勃然大怒,直接發下無生令哄傳江湖,無論是什麼人,隻要能夠拿住萬藏心送往無生堂,都會獲得天大的好處。
當然,無生令下有死無生,故此是死活不論!
一時之間風起雲湧,甚至無生堂那頭已經有人踏足落鳳盟地界之中,尋找此人蹤跡。
可惜至今為止,大多數人對此都是一無所獲。
……
……
悠悠然然之間,又過了幾日的功夫,船隻停靠在了三河灣碼頭。
蘇陌一行五人下了船,買了幾匹快馬,開始奔赴落霞城。
按照慣例,甄小小仍舊是跟在後麵跑。
隻是自從知道了甄小小修行的這門武功,極有可能便是那失傳已久的鯨吞功之後。
蘇陌就對她這狀態頗為擔憂。
先前趁著她吃飯的時候,倒是也檢查了一下。
發現這姑娘吃下去的東西,竟然會在內功的作用之下,自然而然的轉化成為內力,直接儲存在身體各處穴道之中。
這一點,毫無疑問又進一步跟鯨吞功越發貼合了。
當前這條件之下,蘇陌不能輕易改變鯨吞功的運行路線。
隻能按照先前他幫著甄小小運氣的時候所施展的手段,讓甄小小在平日裡急速運功的時候,按照這法子運行,儘可能的將竅穴之中的內力轉化。
這法子倒是真的有效,甄小小嘗試了幾次之後,就對蘇陌叫苦。
說按照大當家的法子運行內功,餓的更快了。
蘇陌讓她忍著,她就老老實實的答應了下來。
雖然是杯水車薪,但是能夠拖延便儘可能的拖延一番。
這一日,天色漸晚,楊小雲看了看周圍環境說道
“前麵正好有一處村落,咱們今天晚上就在村民家中借宿吧。
“再往前走一段,就該到中府城了。過了中府城,也就沒多遠了。”
“好。”
蘇陌點頭,又不忘囑咐了甄小小一聲“一會到了老鄉家裡吃飯的時候,你收著點,莫要嚇壞了主家。”
“好的大當家的!”
甄小小立刻點頭。
“……叫我總鏢頭。”
蘇陌雖然明知道沒啥用,但是還是忍不住糾正了一番。
“嗯,我知道了大當家的!”
甄小小鄭重點頭,滿臉都是堅毅之色的表示自己記住了。
蘇陌一聲長歎,決定放棄。
劉默和傅寒淵對視一眼,也都有點哭笑不得。
他們這一路對甄小小的了解倒是越發深刻了。
這大胖子是個單純的孩子,頭腦簡單,天真爛漫,卻又偏偏武功高強。
劉默就算是膂力驚人之輩,兩杆紫金凹麵鐧拿在手中,揮舞起來的時候,尋常人縱然是想要近身也做不到。
然而跟甄小小嘗試比拚了一下膂力,卻是遠遠不及。
隻不過甄小小一身內力非凡神力驚人,但是招式變化上去卻欠缺不少。
縱然是傅寒淵這實戰經驗淺薄的,也能在招式上稍微欺負欺負甄小小。
但也就是稍微……
甄小小這一身武功古怪,他的天霜真氣對甄小小竟然沒什麼用,反而被對方深吸一口,感覺冰冰涼涼,很是受用。
這讓傅寒淵大罵見鬼,自己這天霜真氣何等凶險,甄小小竟然將其當成了冷食,隨口吃喝可還行?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轉眼之間那村落已經近在眼前。
但是蘇陌和楊小雲的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蘇陌輕輕抬手
“日暮時分,卻不見炊煙,村中恐怕有變故,大家留神。”
“是。”
劉默和傅寒淵答應了一聲,蘇陌當先催馬, 楊小雲緊隨其後。
甄小小拎著獨腳銅人,跑的震地有聲。
最後跟著傅寒淵跟劉默,劉默已經將一杆紫金凹麵鐧給抽了出來。
未到跟前,便已經有血腥氣在空中彌漫,再往前幾步到了村口,就看到屍體橫陳,沿街往裡,處處都是百姓屍身。
楊小雲臉色一沉,提著龍淵槍翻身下馬,將一具屍體翻開,就見到心口空空如也,有利器如爪,剜入其中,挖走了此人的心。
蘇陌此時卻忽然抬頭,就見到一側的民居之上,正有一個小個子男子站在那裡。
手中隨意揮舞一根鐵鏈,鐵鏈之上牽著的正是一隻鐵爪。
他隨手揮舞,嘿嘿笑道
“烈馬,騎手,帶槍,佩鐧,還有獨腳銅人……你那盒子裡裝的又是什麼啊?
“諸位,莫不是這江湖上的好手?”
蘇陌靜靜的看了他一眼“這些人,是你殺的?”
“是啊是啊。”
那人連連點頭“弟兄們餓了,他們給的飯太少了,不夠吃。問了之後,說家裡糧食不多,堪堪能過這個冬天,明年開春還打算多開墾點荒地,多種點糧食……
“嘖嘖嘖,我看他們如此辛苦,索性就取了他們的性命,正好讓咱們弟兄在這裡多多吃喝幾日,豈不美哉?”
他話音落下,就聽到嗖嗖嗖破風之聲響起,又有幾個人到了跟前,分彆站在屋頂各處,眸光落下,看向蘇陌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