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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贓不僅要有人證,書信,最好還要有物證。
常風帶著尤敬武、巴沙,花了一天時間將安化王府抄了一遍。
仇鉞的家仆們還算慷慨好歹給王府留了一千八百兩銀子,五十兩金子。
常風估計,仇鉞他們至少從安化王府卷走了白銀百萬。因為安化王起兵後,奪了四府二十一縣的銀庫。
那五十兩金子是一個金元寶。
常風跟尤敬武帶著金元寶找到了安化城中最有名的金匠樣式張。
樣式張見二人穿著官衣,連忙拱手:“二位大人有何事啊?”
常風問:“你這兒能鑄金牌嘛?”
樣式張答:“二位大人說笑了。金牌可比首飾好鑄多了!我這金鋪要是連金牌都不能鑄,那還開個什麼勁?”
“不知二位要鑄什麼金牌?壽比南山?長命百歲?”
常風卻道:“都不是。我讓你鑄一塊欽賜金牌。”
說完常風從袖中拿出了一張紙:“就按照這紙上的字鑄造。圖案嘛,要有龍有虎。”
樣式張看了看那張紙,隻見上麵寫著:“大明皇帝欽賜,江南王劉瑾敕造金牌,千歲萬福。”
常風這是要給劉瑾參與謀反加一個新物證。金牌便是物證!
樣式張疑惑:“大明的王爺有姓劉的?我倒是頭回聽說。”
自古財帛動人心。常風幾句話就打消了樣式張的疑慮:“五十兩金子都給你。我隻要一塊二十兩金子的金牌。剩下的就當伱的手藝錢。”
金匠鋪子的規矩,打造黃金首飾的工錢是“四十取一”。即取黃量的四十分之一做酬勞。
常風直接給他三十兩金子,樣式張當了這麼多年金匠,這樣的好事是頭一次遇到。
樣式張道:“成。包在我身上!明日早晨二位便可以來取貨了。”
常風威脅樣式張:“這三十兩金子不僅是工錢,更是封口費。若此事走漏出去半個字。我殺你全家。”
樣式張當即道:“是是是。我明白,官家交托的事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常風和尤敬武離開了金匠鋪子。
尤敬武道:“義父,您夠狠的。連安化王給劉瑾的親王金牌都準備好了。”
常風道:“栽贓之道,要麼不栽,栽就要栽死。得把證據假造得一應俱全。”
尤敬武咋舌:“這下劉瑾算是十死無生了。”
常風卻微微搖頭:“錯。他並不是十死無生。他死不死,要看皇上。皇上若不想讓他死,彆說劉瑾是假謀反。就算真謀反照樣能夠逃脫一劫。”
“咱們現在是在儘人事,結局要聽天命。‘天’是天子的天。”
尤敬武麵露擔憂的神色:“義父這麼說若事敗,咱們豈不是要深陷不測之地?”
常風微微頷首:“朝堂政鬥,向來是你死我亡。這一遭,劉瑾若不死,死得就是我、楊一清、張永。”
二人回到了安化王府。
楊一清來到常風麵前:“我已安排妥當。明日咱們返京、獻俘。報捷奏疏我已命人發出去了。”
安化城至京城有整整兩千兩百裡路程。
大明的八百裡加急說是八百裡,其實隻能達到日行六百裡的速度。
四天後,捷報送到了京城。
豹房。
正德帝正在跟江彬研究西北地圖,揣摩楊一清離京前遞交的用兵方略。
正德帝道:“楊一清不愧帶兵的老帥。用兵方略穩如泰山啊!隻是,我覺得用兵還是要用點險。”
江彬不讚同正德帝的觀點:“父皇。此戰我軍占儘優勢。理應穩中求勝!冒險絕非上策。”
江彬比正德帝大整整二十歲。卻認了正德帝當乾爹,口稱“父皇”。
就在此時,劉瑾喜滋滋的跑了進來:“皇上,大捷!西北大捷!”
正德帝皺眉:“大捷?這才多少時日?就算安化王手下全是豬,幾萬頭豬給楊一清抓也抓不這麼快啊!”
劉瑾笑道:“這是皇上敬天愛民,得了福報!的確是大捷了!安化王被生擒!正在押往京城途中!”
說完劉瑾將報捷的奏疏,立功的名單一並奉上。
楊一清在報捷奏疏上一點兒沒搶功勞,寫清楚了此次平定安化王叛亂全靠仇鉞奇襲敵巢。
正德帝仔仔細細的看完了奏疏,隨後大笑道:“哈哈,我大明西北還有如此勇將!簡直就是衛青、霍去病、趙子龍一類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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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鉞此人,真可謂是正德朝第一猛將!”
正德帝其實說錯了,若乾年後,他會證明仇鉞不是正德朝第一猛將。正德大皇帝才是!
劉瑾聽到正德帝如此讚賞仇鉞,心中暗自盤算:等仇鉞進了京,我一定得想法子把他拉攏過來。
這個臨時起意的想法,會害得劉瑾丟了性命。
正德帝又道:“讓內閣擬旨!升仇鉞為署理都督僉事,佩征西將軍印,任寧夏總兵。封鹹寧伯!特進榮祿大夫、柱國。授世襲誥券!”
仇鉞在安化王叛亂之前,隻是一個小小的副總兵。在大明武將的地位中可能排個一兩百名,根本不上數。
正德帝一道聖旨,讓仇鉞的地位排進了武將前十。
光是一個伯爵爵位,就讓他躋身勳貴之列。
正德帝又道:“另外,隨旨將朕的尚方斬馬刀一並賜給仇鉞!待仇鉞到京時,朕要出京城十裡相迎,一睹大明第一猛將的風采!”
說完正德帝將奏疏人給了江彬:“你看看。”
江彬看完後亦感慨:“真沒想到。根本沒用上楊老帥和陝軍。仇鉞帶著一百個家仆就將叛亂平定了!父皇是自盤古開天地以來的第一大有為之君主。自然得良將輔弼。我大明天下無敵啊!”
江彬一通彩虹屁,正德帝頗為受用:“哈哈。等仇鉞進京,朕要與之對飲!將來朕橫掃草原,一勞永逸的解決韃靼之患時,朕要讓他做前鋒將軍!”
不知死的劉瑾見正德帝龍顏大悅,幾乎忘記了他逼反安化王的事。他道:“皇上,臣建議您下旨,命京城百姓懸掛紅綢紅帶,慶賀西北大捷!”
正德帝笑道:“好,好!如此漂亮的大捷,理應普天同慶!”
劉瑾出得豹房,傳完了聖旨。他吩咐自己的心腹小宦:“你幫我記著,讓賬房準備十萬兩銀子。我要送人。”
小宦一愣神:“您說.送人?是送給大小姐嘛?”
劉瑾是出了名的大貔貅,乾吃不拉。除了給義女常恬送銀子,何曾見他給過彆人銀子?
劉瑾微微搖頭:“不。是送給得勝歸來的仇將軍的。如此猛將,我要與之好好結交。”
知劉瑾莫若常風。兩千裡外的西北。
常風等人騎著馬,押送這安化王及其家眷返回京城。
常風笑道:“仇帥爺,你進京之後,有人會給你送銀子,跟你稱兄道弟。”
仇鉞問:“誰啊?”
常風答:“劉瑾。如果我所料沒錯,皇上會將你奉若上賓。你會變成皇上麵前的第一紅人。劉瑾一準會儘力拉攏你。”
“他至少會給你送十萬兩銀子。甚至更多。”
仇鉞罵了一句:“艸!閹狗玩意兒還給我送銀子呢?要不是他派了兩條狗來西北,安化王又怎麼會反?”
“老子打了勝仗平定了叛亂是運氣好。之前部屬嘩變投靠安化王,老子差點腦袋搬家!全是劉瑾害得!”
“看我進了京,不正反扇這閹狗兩個大耳刮子!”
常風卻道:“你想找劉瑾報仇,進了京就得聽我的。我有法子讓你大仇得報。”
仇鉞點頭:“咱老仇是粗人。我聽說過京城的水深,不懂朝廷裡的彎彎繞。等進了京,我全聽常帥爺的。”
“咱們是跟著威寧伯王老帥一起收複過賀蘭山的,是並肩作戰過的真兄弟!”
楊一清在一旁插話:“常帥爺是朝廷裡的老麻雀了。你聽他的話絕對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仇鉞突然問:“哦對了。我聽說京城裡的窯子鋪花樣挺多的。有什麼媽,什麼姨,什麼娘,什麼姑姑。比西北地方的土窯子好耍多了。”
“這回進了京,您得領著我好好耍耍。”
張永是正經太監,不懂其中門道。他問:“什麼又是媽又是姨,又是娘又是姑的?”
常風解釋:“他說的是揚州瘦馬、大同婆姨、西湖船娘、泰山姑子。成啊,京城最出名的青樓名曰怡紅樓。”
“那怡紅樓有我生死弟兄定國公徐光祚的四成股。到時候我讓徐光祚領著你好好逛一逛。”
仇鉞道:“那說定了!咱老仇這回也開開葷,嘗嘗京城的娘們是什麼滋味兒!”
楊一清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仇鉞笑道:“瞧,我在楊老帥麵前胡沁什麼呢。”
仇鉞這人很是率真,沒有多少文官的花花腸子。常風挺喜歡這人。
眾人說說笑笑,聊得很是投機。
京城那邊,劉瑾意圖結交仇鉞。卻沒想到仇鉞把他當成了敵人。
城北,李東陽府邸。
李東陽正在跟楊廷和喝茶密談。
李東陽道:“西北的仗打贏了。我那親家翁的栽贓準備應該也已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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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和道:“我已聯絡了十幾名交好的門生故舊。到時由他們會上奏疏,參劾劉瑾參與謀反。”
這些年,一批又一批的文官如飛蛾撲火一般參劾劉瑾。他們的下場往往是被抓進詔獄,生不如死。
但前赴後繼的文官依舊拿出了不死不休的勁頭。
歸根結底,還是劉瑾動了文官的利益。且不是一星半點,而是全部!
劉瑾如今已開始施行鎮守太監代行巡撫職權、監管太監代行三司職權。
再讓劉瑾鬨上幾年,恐怕大明從省、府、州、縣,清一色都是內宦管理。
宦官將徹底取代文官,成為帝國的掌控者。
文官們不找劉瑾玩命才見了鬼。
李東陽道:“不,不要讓文官上奏疏參劾。五年前,劉健、謝遷將皇上壓製的太狠了。皇上到現在還對文官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排斥。”
“參劾劉瑾謀反的事,得交給我那親家翁。”
楊廷和道:“嗯,有理。我怎麼覺得,這一次咱們將常爺當成了一柄刀呢?”
李東陽擺手:“常風不會做任何人的刀。又或者說,沒人能將他當刀使。他要殺誰,誰也攔不住。他要保誰,誰也動不了。”
入夜。宛平郡主府。
常恬突然從睡夢中驚醒,發出一聲慘叫:“啊!”
黃元起身:“糖兒,你怎麼了?”
常恬捂著胸口:“我,我做噩夢了。”
黃元問:“什麼噩夢把你嚇成這樣?”
常恬答:“我夢見義父被綁在一根大柱子上,渾身血淋林的。有個劊子手拿小刀割他的肉。”
黃元道:“朝廷裡的第一奸宦被人割肉,不是好事麼?”
常恬卻道:“我不管他是奸宦還是賢宦。在我這兒,義父就是義父!”
“我不懂你們男人的那些大道理。我隻知道,義父從小就拿我當親女兒一般照料。”
“不行,明日我得給他提個醒。這不是好兆頭。”
黃元一臉嚴肅的對常恬說:“千萬彆給他提什麼醒。告訴你吧,這一回不是你義父死,便是你親大哥亡。”
“朝堂之上,他們之間隻能存一!”
常恬卻道:“難道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嘛?”
黃元道:“自古奸邪不兩立。你千萬彆摻和你哥和劉瑾之間的事。更不要婦人之仁。你以前救過一次劉瑾的命,不欠他的。”
說完黃元起身,披上了衣服,走到了書案前。
書案上有一封奏疏。奏疏的內容是黃元請求正德帝將他降職為禮部郎中。理由是他資曆太淺,無法勝任禮部左侍郎一職。
同樣內容的奏疏,常破奴也準備了一份。常破奴請求正德帝將他從順天府尹降為縣令。
這兩封奏疏,是常風讓他們提前準備的。
他們二人被劉瑾提拔得太快。得以退為進,在這場驚天政潮中保全自己。
常府。劉笑嫣和九夫人也沒閒著。
二人將這些年劉瑾送的東西聚攏到了後院當中。
九夫人在上麵潑了火油。劉笑嫣將火把扔了上去。頓時後院燃起了大火。
劉笑嫣感慨:“唉,這麼多年的情分,一把大火又豈能燒得乾淨?”
九夫人道:“是啊。老爺跟劉公公,怎麼就走到水火不容的田地了呢?”
劉笑嫣道:“朝廷就是這樣。今日是朋友,明日或許就會變成敵人。何況他和劉瑾認識二十五年了。”
“當初好得穿一條褲子。如今卻恨不能掏了對方的心肝肺。”
九夫人道:“但願天佑老爺,這一回有驚無險,完成他想完成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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