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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升其實也挺頭疼武將們報複他。
在戰場上,跟女真人、韃靼人、瓦剌人那些外敵作戰,馬文升從未怕過。
他可以用鋼刀、用長槍去反擊,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可是,被裁武將們並不是他的敵人。至少他不把他們當成敵人。
有錦衣衛貼身保護也好。省得將精力浪費在防備無恥偷襲上。
常風道:「馬部堂。皇上很看重您的安危,給我們下了旨,就算您吃飯、睡覺、上茅廁,我們也要跟著。」
馬文升笑道:「幸虧我上了年歲,不喜女色,家裡隻有糟糠老妻一個。」
「我要是有幾個小妾。晚上跟小妾搗鼓點事兒,不白讓你們錦衣衛的人看了活春圖?」
「走吧。隨我進府。」
常風和徐胖子、石文義、錢寧進了府。其餘弟兄則站在馬府周圍值哨。
常風跟著馬文升來到了大廳。
他驚呆了!這就是兵部尚書的府邸大廳?
馬文升的這座宅子是弘治帝禦賜的。
但弘治帝忽略了一點。這宅子是空的。裡麵沒有什麼陳設。
馬文升隻好自掏銅錢,讓老仆到南城的舊貨場挑了些陳設家具。
無一例外,全都是便宜貨。
桌子、椅子都是楊木的。上麵蟲蛀斑斑。不過擦拭的倒是挺乾淨。
大廳前桌上擺放的一對兒帽筒,都打著鐵鋦子。上麵的裂縫像一條蜿蜒曲折的蛇。
桌上的茶盅有豁口。
不過大廳中堂兩側掛著的對聯倒是筆力遒勁,頗為大氣。
上聯是「翠竹為魂蓮作骨」。
下聯是「民心當鏡月縈懷」。
這副中堂聯署名,竟然是「於節庵」!
於謙,號節庵。
景泰二年,馬文升中進士,座師正是於謙。於謙送了馬文升這幅字,勸勉他當個清官廉吏。
三十九年過去了,馬文升從未敢忘記恩師的教誨。
無論到哪裡為官,他都帶著這副中堂聯。
成化帝為於謙***後,他終於可以將這副中堂聯正大光明的掛起來,時時自勉自省。
總之,本朝兵部尚書的寶宅陳設,連千戶常風家的都遠遠比不上。
馬文升坐定:「你們平日吃飯,我這裡可管不起。好家夥,一百多號精壯漢子。吃我一頓,我得餓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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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宿我也管不了。我這宅子倒是夠大。但被褥沒那麼多。」
常風拱手:「屬下的袍澤們兩班換值,下差回家睡。三餐也自理。」
馬文升道:「嗯!餓了。馬平,擺飯吧!」
既是貼身保護,吃飯也要跟著。常風跟著馬文升來到了飯廳。
馬文升有一房老妻,兩個兒子。
大兒子馬璁,以舉人身份外放四川做了縣主簿。
小兒子馬玠是個紈絝子弟,遊手好閒。馬文升氣得跟他斷絕了關係。
兩個兒子都不在府中。
飯廳之中,擺著一張蟲蛀鼠咬痕跡斑斑的破飯桌。
馬文升和馬夫人上了桌。
仆人馬平上了飯菜。兩碗粟米飯,外加一碟炒菘菜,四塊腐乳,一碟鹹蘿卜絲,就是二品大員和二品誥命的晚飯了。
菘菜聽著挺高大上。其實就是後世的大白菜。
常風看得一陣心酸:馬部堂不知道今天我和袍澤們要來,顯然不是裝清貧給我們看的,是真清貧。
馬文升覺得家裡寒酸的飯食在錦衣衛麵前丟了他兵部正堂的臉麵。
畢竟錦衣衛是
親軍二十六衛之一,名義上屬兵部統轄,馬文升算他們的頂頭上司。
於是馬文升說:「我是山珍海味吃膩了。偶爾換換口味。豈不聞有民諺曰,魚生痰,肉生火。菘菜豆腐保平安?」看書菈
常風連忙點頭:「部堂高見。」
吃完飯,馬文升開啟了他的夜生活。
成化朝的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一到夜裡就赴酒宴、賞瘦馬、聽昆曲,極儘享樂。
馬文升的夜生活,則是批閱各省都司、衛所報上來的文書,鑽研地圖。
常風今晚值夜保護馬文升。
他看著馬文升在一盞並不明亮的油燈下,吃力的翻閱著文書。
常風實在看不下去了。他來到門口,吩咐石文義:「去買幾根高燭來。」
不多時,石文義將高燭買回。
常風將高燭點燃,放在馬文升的書案上。
馬文升抬頭瞥了一眼常風,又看了看火光搖曳的高燭:「這個月的祿米、官餉還沒發。我可沒錢給你。」
常風隻得道:「這高燭是錦衣衛那邊的公物,不要錢的。」
馬文升不再說話,批閱文書一直到子時,才去了臥房安歇。
常風腰配繡春刀、掛著蠍子弩,就守衛在臥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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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他抄慣了貪官汙吏的府邸。見慣了那些滿嘴清廉為官,背地富得流油的***大吏。
馬文升這樣的清官,他沒見過。
今日,常風算是見識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清官能臣。
從古至今,清官少見,能臣更少見。
能集清官、能臣於一身的人,後人通常稱之為「國家的脊梁」。
在守護馬文升的漫漫長夜裡,常風開始思考。思考自己究竟要當怎樣的一個人......
翌日清晨,他護著馬文升來到奉天門前。
馬文升進奉天門前廣庭參加早朝了。常風則留在了原地。
錢寧走了過來:「常爺,我來接您的值。您趕緊回去休息吧。」
常風打定主意,要為馬文升做點什麼。
錦衣衛是皇帝的耳目。千戶以上可以給皇帝遞密折。
常風沒有回府,而是回了錦衣衛。他將馬文升的諸般清貧,寫成了密折,遞進了宮裡。
下晌,乾清宮內。
懷恩拿著一份折子走了進來:「皇上,常風有密折遞進。」
弘治帝道:「哦?朕派他去保護馬文升,查刺殺案。難道他已經抓到了刺客,這場刺殺案背後牽著什麼驚天陰謀?」
說著弘治帝翻開了密折。
看完密折後弘治帝震驚了!他沒想到他的兵部尚書清貧至此。
弘治帝一臉傷感,他將奏折給了懷恩:「你看看吧。」
懷恩看後大驚:「是老奴疏忽了!沒照料好馬部堂。」
「怪不得他高升回京。老奴讓他請吃酒,他回回推三阻四呢。」
「老奴還以為他性子孤傲,不願跟內宦走太近......錯怪他了,他根本掏不出酒宴錢。」
弘治帝道:「懷恩,你立即去內承運庫拿五百兩銀子,賜給馬文升。」
「這馬老頭兒,有了錢估計也舍不得花。你從中拿二百兩,給他買一些上好的陳設家具送去。」
「哦對了,再去內官監庫房,挑三百根大燭賜給他。」
懷恩拱手:「是。」
弘治帝又指了指密折:「以前錦衣衛遞上來的密折,全都是參劾折。」
「常風的差事當得好啊。錦衣衛是皇帝的耳目。不光要稟報百官不法情事,也要稟報清官
的良行。」
「你告訴常風。他的前程,遠不止一個小小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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