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成器和樊成才麵麵相覷。
樊博維揭開茶碗蓋,兩根手指拎著那碗蓋,在杯沿上磕了磕。
瓷器相互刮擦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書房裡,分外明顯。
五分鐘後,兩兄弟還沒說話。
樊博維才冷哼一聲,說:「你該慶幸的是,特安局這一趟,來的是宗少。」
「他跟特安局那些動不動就搞株連,完全不講道理的殺胚們不一樣。」
「他性格溫和,待人至善,願意講道理,**律,而且,我們同為貴族,他更懂我們這個階層的為人處世,所以,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現在,還有一條路,就是權氏……」
他這麼一說,樊成器就明白了。
他立刻對樊成才說:「成才,還有一天時間,就看你的了。」
樊成才苦笑:「爸,大哥,你們就彆消遣我了,就一天時間了,我還能玩出花嗎?感情這種事,需要時間,需要水到渠成啊……」
這一刻,他又想到那倆擋害的素氏貴女,恨得幾乎要吐血。
樊博維冷冷地說:「那就沒辦法了,等權氏貴女走後,我就隻能把你交給律政司,讓法院判你死刑。」
「爸,不要啊!」樊成才驚恐至極,再一次跪到樊博維麵前,就差給他磕頭了,「爸!您救救我!救救我!」
「沒用的東西!」樊博維一腳踹開他,滿臉猙獰的怒意:「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軟骨頭!這麼好的機會擺在你麵前,你居然都不敢抓取!你還是不是我和***兒子!」
樊成器也說:「老二,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以前你犯了事,樊氏可以做你後盾,保護你免受懲罰,可現在,特安局出手,你還指望誰?小姑父嗎?」
樊成才:「……」
他忿忿地說:「不行嗎?我們樊氏,不是有監督總督府的職權嗎?我們要小姑父往西,他不敢往東!」
「還有,特安局一般不插手內閣事務啊!小姑父是歸遠星總督,是封疆大吏!宗若安怎麼敢?!」
樊博維冷冷地說:「特安局一般不插手內閣,也隻是一般而已。並不是不能插手,特安局稽憲司難道是吃素的?!——你搞搞清楚!」
「那怎麼辦?!」樊成才簡直絕望了。
他抱著頭,癱坐在地上,臉上是大禍臨頭的恐懼和不甘。
樊博維看見他這慫樣就生氣,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腳,將他踹飛到門口,說:「你滾!如果這一次你沒法救自己,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他氣呼呼地說:「反正我還有老大!還有成心!」
樊成才猛地抬頭,猙獰地看著樊博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是樊成心那個打秋風的廢物!
說大哥比他強,他認,可樊成心……憑什麼?!
這一刻,樊成才甚至想起家族裡曾經流傳過的謠言,說一直混在他們家,在樊博維麵前非常得寵的樊成心,其實是樊博維的私生子……
這是仗著有兒子替補,所以把他這個正兒八經的親生兒子,都不放在眼裡嗎?!
樊成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抬起手臂,朝樊博維的方向點了點:「好,我記住了。隻要這一次我能過關,我要樊成心這個***死在我麵前!」
樊博維愣了一下,繼而冷哼一聲:「你要能耐過關,我親手把他交給你弄死!」
「是你說的!大哥見證!」樊成才差一點就要跟樊博維三擊掌定賭約。
樊博維當然沒有這麼無聊。
他和樊成器站在書房裡,看著樊成才的背影消失在書房的密室門口,不約而同捏了一把汗。
他們何嘗不擔心,但,隻有最後一條路了。
隻希望宗若安能給他們多一點時間,讓他們可以逆風翻盤。
樊成器跟在樊成才後麵離開樊博維所住的彆墅,回到自己的彆墅。
樊成才也有自己的獨立彆墅,但今晚他心裡有事,所以跟到樊成器那裡。
「哥,特安局找我,我認。但是有人在獵殺榜上懸賞殺我,是誰乾的?是不是暗夜狩獵者?」樊成才眉頭緊皺,覺得自己特彆不順,麻煩事一樁又一樁。
樊成器心想,如果暗夜狩獵者隻是在獵殺榜上懸賞,那還好點。因為,那說明他們隻針對樊成器,樊氏就不會絕嗣了……
不過這一點,他也隻是隨便想想而已,而且很快就推翻了這個想法。
樊成器說:「暗夜狩獵者那批人,才是真瘋子。他們不出手而已,真的要報複你,肯定是要我們樊氏絕嗣。」
言外之意,就是不會做那種摳摳搜搜去獵殺榜懸賞這種小事,連賞金都隻有區區兩百萬。
樊成才被噎了一下,悻悻地說:「不管了,反正光明之靈聯盟已經給我派了兩個保鏢,確實是級巔峰精神力強者。」
樊成器往外看了看,「就是門外那兩個人?」
「嗯,怎麼樣?」
「還行,比較內斂,你不說,我都不知道他們就是光明之靈聯盟派來的。」樊成器往門口那邊看了一眼,默默沉吟。
等他喝完一杯酒之後,才對樊成才說:「你要抓緊機會,明天之後,你再想見到權采薇,就難了……」
樊成才會意,深吸一口氣,說:「大哥放心,我對這樁婚事,誌在必得。」
此時樊氏領地上空,霍禦燊的蝠式戰機裡,歸遠星總督胡鎂行正滿頭大汗站在他麵前。
「霍……霍督察,您……您怎麼來了……」胡鎂行兩腿直哆嗦,就快給霍禦燊跪下了。
宗若安來的時候,高調出場,全歸遠星的高層和豪族,大概都知道他來了。
可誰都沒想到,除了宗若安,還有特安局督察霍禦燊,這個完全不講道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也悄悄來到大府郡。
胡鎂行作為歸遠星的總督,此時的心情就是想死,特彆想死。
霍禦燊兩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架著腿,冷冰冰地說:「胡鎂行,你能耐啊。帝國任命你為歸遠星總督,和樊氏互相製衡,互相監督,結果你給樊氏當奴才去了。」
「霍督察!蒼天可鑒!我絕對沒有做樊氏的奴才!」胡鎂行大急。
就算他是樊氏奴才,此時也是完全不能承認的。
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是樊氏奴才,隻不過看在姻親的關係上,偏向樊氏一點點……
霍禦燊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拉出虛擬顯示屏,放出歸遠星懲戒司,從上到下,屬於樊氏的人手名單。
「你自己看,懲戒司從上到下,除了樊氏,還有誰?」
胡鎂行愣愣地看著那名單,強自鎮定說:「……樊氏隻是占據中高層,下麵還有彆的人呢……」
霍禦燊見他冥頑不靈,也不再多說。
他關了虛擬顯示屏,言簡意賅:「給你兩個選擇,一,清洗懲戒司。二,清洗總督府。你選哪樣?」
胡鎂行難以選擇,抱著頭「啊」地叫了一聲:「霍督察!您不能這樣啊!」
清洗懲戒司,那是不僅要把樊氏的勢力全部趕出懲戒司,而且還要懲罰那些在懲戒司作女乾犯科的人,可不是趕出去就了事的。
而樊氏在懲戒司,其實也是胡鎂行的勢力範圍。
沒有樊氏的支持,他一個從平民升到公民的普通人,怎麼可能坐穩
歸遠星總督這個位置?!
拔掉樊氏,也是拔掉他胡鎂行的爪牙!
至於清洗總督府,胡鎂行就更是不願意。
既然被霍禦燊逼到這份上,胡鎂行心一橫,站直了身子,盯著霍禦燊說:「霍督察,您就一定要跟我們這個偏遠的歸遠星過不去嗎?!」
「我們這裡要什麼沒什麼,您為什麼盯著我們?不去盯著那些又豪華,又富裕的星球?!」
霍禦燊冷冷地說:「……你在教我做事?」
胡鎂行:「……」
霍禦燊的話,像是一根針,把他剛剛累積起來的勇氣,一下子給紮破了。
胡鎂行撲通一聲,給霍禦燊跪下了。
「霍督察!霍督察!樊氏是歸遠星唯一的貴族!我們沒他們不行啊!」
霍禦燊淡笑:「不行?那要你這個總督乾嘛?」
霍禦燊的秘書康善行負手站在霍禦燊旁邊,沉聲說:「胡總督,歸遠星為什麼隻有樊氏這個唯一的貴族,你不是裝瞎吧?!」
「樊氏作為底層貴族,三千分之一的男爵,為什麼能在歸遠星存在,你不是不懂吧?」
胡鎂行全身都抖了起來:「……沒……沒有裝瞎……懂……我懂……」
「你懂?為什麼還讓歸遠星成了樊氏的囊中之物!」康善行厲聲質問起來。
「五百多年前,君主立憲,同時劃分了帝國五大星球的勢力範圍,隻有歸遠星,是內閣、軍方、元老院和皇室一直讚同,專門收納類人賤民和類人奴隸的星球!」
「所以,根據憲法,這裡由內閣、軍方和皇室共同管理,不許任何貴族的手,伸到這裡。」
「樊氏先祖當時是元老院議員,也是歸遠星出身,被四方勢力共同允許,立足歸遠星,監督總督職權,和總督府形成製衡。」
「後來,樊氏得到機會,晉升貴族男爵,但因為當年的協議,還有樊氏那位先祖在元老院的強勢地位,他們沒有被要求離開歸遠星,依然作為製衡存在。」
「五百年了,結果現在他們尾大不掉!」
「你作為歸遠星的總督,本來也應該監督樊氏作為,可你卻跟樊氏沆瀣一氣!」
「當樊氏把持整個懲戒司,草菅人命的時候。」
「當樊氏豢養類人賤民,襲擊正常人類的時候。」
「當樊氏強取豪奪,破壞歸遠星正常商業秩序的時候。」
「當樊氏居心叵測,企圖把手伸到整個歸遠星司法係統,繼而將整個歸遠星作為樊氏勢力範圍的時候。」
「胡總督,你還覺得,歸遠星沒有樊氏,就不行嗎?」
「除了四大貴族,北宸帝國有哪個貴族家族,敢說這個帝國,沒他們就不行?」
霍禦燊這時接了一句:「……所以樊氏和你合作,是打算劍指四大貴族的位置?」
胡鎂行被霍禦燊和康善行質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給他們砰砰磕頭。
他不是不知道樊氏做的那些事,但問題是,他跟樊氏是一體的啊!
如果樊氏倒了,他這總督也做到頭了!
因此他依然死死咬定,也不鬆口,不肯主動處置樊氏。
霍禦燊冷冷看了他一會兒,抬眸看向遠方,平靜地說:「既然如此,那就先清洗總督府。」
胡鎂行猛地抬頭,瞪著霍禦燊,脫口而出:「不能!你不能這麼做!你憑什麼對一星總督說清洗就清洗?!」
霍禦燊單手撐著頭,斜靠在單人沙發上,冷漠依然:「看來,我們特安局稽憲司,是被你們當了擺設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極為冷豔的高挑女子站出來,
說:「首長,稽憲司新任司長薑原殊,向您申請今年最後一個行動計劃。——歸遠星總督府清洗計劃。」
霍禦燊嗓音冰寒至極:「我們特安局隻對皇帝陛下負責。稽憲司一定要根據皇帝陛下賦予稽憲司的責權利進行清洗計劃。凡是皇帝陛下許可的,你們就要遵循到底。不留一點隱患,為歸遠星鏟除最大毒瘤。」
「是,首長!」薑原殊朝他敬了一個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