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開明覺得劉浮生瘋了,這樁案子,是十五年前的舊案!
十五年前劉浮生才多大?字都認不全的年紀,這樁案子和他有什麼關係?
“小劉!我不建議你這麼做!這樁案子已經終審裁定,彆說你不可能翻案,就算翻了案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無論是我,還是李局,都不會希望這件事的影響擴大,這有損警隊的形象!”付開明皺眉說。
劉浮生笑道:“我從不認為,警隊的形象,比一條枉死的生命更重要。”
“你……”
付開明被劉浮生的大道理,懟得一窒,他沉聲說:“那你倒是講講,你認為它是冤案的理由!理由不充分,就算我同意,局裡也不會同意重新啟動調查!”
劉浮生當然有備而來:“一二九公廁殺人案的凶手,名叫鐘開山。案件的經過是,十五年前的十二月九日清晨,有人在棚戶區的公廁內發現了一具女屍,據目擊者講述,臨近天亮時,聽到鐘開山開門去公廁,大約十分鐘之後回來。經過當時辦案人員的調查,在鐘開山家裡找到帶血的衣物,血液樣本與死者吻合!從而斷定鐘開山就是殺人凶手,並且在羈押審訊半個月之後,拿到了鐘開山的口供,認定為臨時起意的殺人行凶!次年三月執行死刑!”
這些事,付開明都記不得了,他點頭說:“這案情不是很清楚麼?而且鐘開山本人,也已經供認不諱了!”
劉浮生搖頭:“案情清楚,但不代表事實!付政委應該知道,那個年代,我們警隊都是怎麼審案的。”
付開明又是一窒,那個時候動蕩結束剛剛不到十年,改革大潮才吹到北方,社會秩序亦是沒有完全恢複,惡性案件時有發生,警方在執法量刑方麵十分嚴厲,有時候甚至“流氓罪”最高都可以判死刑!
在審訊手段上,也完全沒有如今這麼文明。
“這又能說明什麼?能證明鐘開山,是被屈打成招?”付開明反問。
劉浮生說:“鐘開山已經死了,如果我們換個角度來看這件事,就會發現很多疑點。”
劉浮生從兜裡取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一些情況。
他遞給付開明說:“這是我在檔案室查找的,關於鐘開山的一些情況!鐘開山被捕時四十一歲,在國營工廠上班,還是一個工作段的段長,無論薪資待遇,還是工作職務,都很不錯!除此之外,他妻子當時也在市政部門上班,兩人生有一個女兒,當時已經十六歲,學習成績很好,有機會被保送燕京大學!”
“所以?”付開明問。
劉浮生說:“工作順利,家庭美滿,孩子爭氣,而且,棚戶區馬上就要改造,他也拿到了單位的分房指標!在這種生活蒸蒸日上的情況下,我想不通,鐘開山為什麼要殺人!”
付開明深吸了一口氣,沒有立即說話。
因為劉浮生說的很有道理,除非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否則誰會拚著家庭破碎,人頭落地的後果去殺人?
“可即便這樣……”付開明猶豫著開口。
劉浮生又說:“付政委請聽我說完!除了我上麵說的這些之外,線索和口供上,也還有疑點!”
“還有疑點?”
劉浮生點頭:“付開明最後的供述中,說他在廁所外看見了這個女人,心裡忽然升起一股衝動,就拿刀捅了她,隨後又拖進廁所,怕她沒死透,就又連續捅了她十幾刀!那麼請問,他半夜起來上廁所,為什要帶著刀?棚戶區的公廁,與他家直線距離不到二十米!”
付開明沉吟:“為了防身?”
劉浮生說:“就算他是為了防身而帶刀,為什麼殺人之後,還要把凶器扔在現場?十幾刀而已,用得上十分鐘時間?剩下的時間,他還留在公廁裡乾什麼?”
“這……”
付開明思索著說:“大概是他在後悔自己的衝動?慌亂中,把刀留在了廁所?如果他不是凶手,怎麼可能在那裡麵,對著一具屍體,待那麼久?”
劉浮生搖頭笑道:“付政委似乎也陷入了,嫌疑人有罪論的思維誤區。我提醒你一下,在現場勘查記錄中,明確記載著,當時公廁的燈是壞的。”
燈是壞的!
付開明眼角抽搐了一下,恍然:“你是說,鐘開山根本就不知道,他的附近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可、可這也說不通啊!他衣服上的血跡,又是怎麼回事?”
劉浮生說:“十五年前的棚戶區,公廁都是旱廁,十二月九日已經到了冬天,尤其是在夜間,公廁的地麵上,早就結了一層冰。”
說著劉浮生做了一個滑動的動作。
付開明一拍額頭說:“你是說……”
劉浮生點頭:“我嘗試還原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很可能是鐘開山半夜起來出門上廁所,但卻忘了帶手電筒,當他摸黑走進公廁的時候,不小心滑倒,身上沾了血跡。可他卻並不知道那是血跡,隻以為是廁所裡的水,或者是尿。這種事雖然惡心,但不至於太在意,隻能自認倒黴。當他上完廁所離開之後,為了不弄臟屋裡,索性就把外衣脫了扔在外屋,在這個過程中他也沒開燈,然後就回屋睡覺,直至第二天清晨,警方辦案人員敲開了他家的門。”
說著劉浮生又拿出一張複印的文件說:“這是辦案人員在勘查現場的時候,所寫的現場勘查記錄!上麵明確寫著,那把凶器上,並沒有任何人的指紋!這同樣也可以作為輔助證據,證明鐘開山不是凶手!他既然已經慌亂到,連凶器都沒有拿走,難道還會冷靜的,擦掉上麵的所有指紋麼?”
付開明不再說話了,劉浮生把所有疑點羅列而出,絲絲入扣,十五年前的一二九公廁殺人案,很可能就是一樁冤案!
“可是,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又能怎麼樣呢?案子已經過去了十五年,鐘開山早已死了,那片棚戶區也沒了,甚至就連當時他家的鄰居,都很難再找到!你就算能重新啟動調查,也根本無從下手啊!”
付開明不解的看著劉浮生,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劉浮生為什麼要給他自己找這麼大的一個麻煩。
劉浮生掀了掀嘴角說:“我倒是覺得,可以嘗試一下,畢竟其它案子都太普通,沒什麼挑戰性。”
付開明嘴角再次狠狠抽搐,劉浮生這話說的,未免太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