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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戰爭永遠不會按他們意想的方式進行。
忠武軍這種亂戰之法,將自己的優勢完全發揮出來。
陳玄烈心中暗暗敬佩田克榮經驗老道,頗有將才。
但這樣的人在軍中不過一隊頭,由此可知忠武軍實力的可怕。
唐末這群武夫窩在中原殺來殺去一百二十多年,實在強悍。
陳玄烈感覺要跟他們學的東西很多,戰略上,自己可能有些見識,但戰術上不一定強過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卒。
從戰爭中學習戰爭,是顛撲不破的至理名言。
陳玄烈自忖不是天生將才,所以隻能後天努力。
“擋我者死!”
身邊忽然傳來一聲暴喝,回頭,卻見是張勍,正一斧頭劈翻一名甲士,兩眼血紅的踩在屍體上,不知疲倦的殺向下一人。
他身邊的士卒也大多跟他一樣殘暴嗜殺,在戰場上完全是一群瘋子,提著骨朵、錘、斧等重兵器,走到哪裡,哪裡便掀起一陣慘叫聲和骨頭盔甲破裂聲。
“五郎莫要落於人後!”魏弘夫狂笑著從身邊一躍而過。
陳玄烈棄矛綽刀,帶著身邊的幾人快步追了上去。
到處都是淋漓的血肉,仿佛狼撲進了羊群。
這場大戰的結局早已注定。
狂風還在呼嘯,但神策軍已經潰不成軍,慘烈的廝殺令這些長安城中的富家商賈子弟破膽。
才一個時辰不到,神策軍就崩潰了,留下一地屍體瘋狂逃竄。
戰場上又傳來田克榮的狂呼“咬住潰軍,殺進新平城!”
忠武軍跟在神策軍之後向東殺去。
就連逃跑,這些神策軍都乏善可陳,沒跑多大一會兒,就跪在雪地裡麵求饒。
“起來,不準跪,繼續逃!”陳玄烈一腳踹過去。
那名神策軍一臉委屈的向東逃去。
有些神策軍自作聰明的躺在地上裝死,試圖蒙混過關,卻被洶湧而來的人群踩死踩傷,這種天氣,受傷跟陣亡沒什麼區彆,天色一黑,氣溫驟降,不到兩個時辰,人就會凍死。
神策軍有氣無力的往前跑,忠武軍則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
一逃一追,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夜色籠罩四野,天地間一片黑沉,依稀可見遠方一片火光,應該就是新平城了。
陳玄烈擔心陳奉先,心中急切起來。
就在此時,“咻”的一聲,背後傳來淒厲的破風聲。
陳玄烈大驚,多年的廝殺經驗起了作用,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向前撲去,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後肩一熱,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疼痛。
“五郎!”兩個袍澤立即擋在身後。
其他幾人提著刀盾成分散陣型向弩箭來的地方撲去。
還未靠前,黑暗之中,衝出幾名忠武軍,還十分友好的打著招呼,“五郎無恙乎?”
“你等停步在此做甚?”
一個個臉上的疑惑神色不似作偽,而且手中並未弓弩。
衝上去的袍澤滿臉茫然。
陳玄烈艱難站起,還好,這一箭偏離了原本方向,沒射中要害,不過望著這些從黑暗中走出的袍澤,心中一陣迷惑,暗箭是從背後來的,而背後沒有神策軍……
有人要弄死自己!
陳玄烈心中一驚,瞬間就想到李可封。
但仔細一想,又有些不對,李可封現在焦頭爛額,正被一群牙兵控製著,沒時間來管自己。
不是他,那就是李師泰!
隻有他有殺自己的動機和時間。
陳玄烈心中一陣發寒,人怕出名豬怕壯,做人果然不能太高調,很可能在軍議時自己的表現引起了某些人的忌憚。
“五郎可曾有事?”這時叔父陳奉禮帶著十幾人過來,滿眼關切。
“皮外傷,不礙事。”陳玄烈咬牙拔出箭頭,包紮了一下,肩膀還能活動。
“暗箭傷人,小人所為,氣殺我也,叔父這就去做了李可封!”陳奉禮怒不可遏。
動了陳玄烈,如同動了陳家之逆鱗。
陳家人丁凋零,連陳奉先都不知死活,年輕一輩中能扛大梁的人越來越少。
“叔父不可,此事不一定是李可封叔侄所為,先靜觀其變。”陳玄烈趕緊攔住。
陳家人火氣一個比一個大。
“應該不是李可封叔侄所為,若五郎出事,陳家豈能饒了他?李師泰若還在軍中,早就被人認出來了。”周庠冷靜分析道。
不是李可封叔侄,那會是誰?
陳玄烈一愣,忠武軍的水有些深了。
深夜的寒風吹在身上,猶如刀割一般,四周夜色越濃。
“管他是誰,都算在李可封頭上。”陳封禮武夫思維,簡單直接。
“破了……新平城攻破了!”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陳玄烈舉目望去,城頭火光大盛,忠武軍已經殺入城中。
“先不要伸張此事,暗中察探,眼下先入城救回父親。”陳玄烈安撫眾人。
“可!”
眾人一同朝新平城行去。
陳奉禮寸步不離左右,一眾人將陳玄烈護在中間。
趕到新平城,神策軍黑壓壓的一片,估摸有兩千多人,跪伏在地上,就這麼降了,仿佛待宰的牛羊一般……
陳玄烈不禁想到曆史上黃巢攻打關中,也是沒做多少抵抗,便前仆後繼的投降了。
朝廷花這麼多錢糧養他們,關鍵時候卻完全派不上用場。
“諸位壯士,切莫傷了城中百姓。”一身穿緋色圓領袍的長者滿臉無奈的叉手道。
“薛相公主動投誠,打開城門,有恩於我等,大可放心,我等並非賊軍!”
周圍一陣大笑聲。
這人便是邠寧節度使薛弘宗?
陳玄烈暗自打量,汾陰薛氏也算天下冠族,就這麼不戰而降了?
李可封一臉喜色的與此人寒暄。
陳玄烈沒心思打聽他們之間的廢話,忍著肩膀上的疼痛,帶著人馬去尋找陳奉先。
城中家家戶戶緊閉門窗,不時傳來孩童的啼哭聲,“阿耶、阿娘,孩兒怕……”
這聲音讓陳玄烈心中一陣難受。
“五郎!五郎!”大街上傳來了馬蹄聲,華洪帶著幾騎迎麵而來,馬背上還伏著一人,正是陳奉先。
人還在,陳玄烈心中的大石也就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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