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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五章 來自大明的絕學——回旋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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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斯科裡亞爾修道院的建築風格被稱之為‘對神的逃避’,而這個修道院也被稱為:‘神秘的避難所’,費利佩真的是個虔誠信徒的話,為何要逃避神呢?

官居三品即反教,費利佩內心深處掩藏著對宗教的抵觸,這是權力的鬥爭。

因為本該屬於國王的權力,被教廷拿走了一部分,就像是神聖羅馬皇帝不再接受教廷的冊封。

因為教廷,費利佩二世失去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繼承權,這更是讓費利佩二世惱怒的地方。

教廷的衛道士和異教的鏟除者?不過是為了捏合一片散沙的西班牙罷了,現在有了新的上位替代品,大光明教的出現,費利佩二世選擇了放縱。

宗教就要用宗教的力量來抗衡。

伽利略能在費利佩二世這裡找到工作,就是因為他在比薩大學研究醫學,被裁判所認定為了懷疑神的異端。

伽利略今年剛剛二十歲,但黎牙實還是從伽利略的身上,看到了疲憊,來自教廷的壓迫,讓伽利略身上少了許多年輕人的銳利,多了幾分沉穩,甚至是有些暮氣,在大明普遍年邁的廷臣身上都很少看到的暮氣。

黎牙實見過無數次張居正和王崇古,他們已經年邁,但鬥誌昂揚。

伽利略似乎有些迷茫,所以多了暮氣沉沉。

費利佩二世看著伽利略,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勇敢的自己,敢於反抗教廷的自己,但是費利佩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做,費利佩記得自己首先是西班牙國王。

伽利略隻是一個縮影,被教廷殘忍迫害的一個縮影。

“陛下不建議殿下進攻英格蘭本土。”黎牙實說起了大明皇帝在國書裡反複提及的一件事,不是不同意、不允許,而是不建議,大明皇帝並沒有打算深度乾預費利佩決策的想法。

“上帝之鞭的蒙古人曾經在西征的時候,鞭打了所有西域、泰西的所有國家,但執鞭人忽必烈,曾經兩次派出了軍隊進攻倭國,在東方,倭國大約就等同於英格蘭,地理位置和道德下線,都是一樣,但忽必烈的兩次進攻,都被海風和大浪所擊敗,遠洋征伐,消滅一個存在了數以百年計算的國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英格蘭不是新大陸上那些連輪子、鐵器都沒有發明的蠻荒國度,相反他們在羊毛上和我們有著極為激烈的競爭。”黎牙實的態度格外的堅決。

“大明皇帝的手伸的也未免太長了些,這是我們和英格蘭的矛盾,遠在四萬裡之外的大明也要對我們的軍事行動進行乾涉嗎?又不是進攻大明皇帝的附庸,葡萄牙的安東尼奧。”費利佩對大明皇帝的長臂管轄,非常非常不滿。

大明皇帝把手伸向了數萬裡之外的泰西,還要求費利佩不得進攻英格蘭,這是什麼心態?這是當爹有癮!

頭頂上有個羅馬教廷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有個北京教廷當爹?

黎牙實看得出費利佩對這個建議的不認可,立刻平靜的說道:“不,殿下,這是智者先知對殿下的善意建議,殿下當然可以不聽,但這個善意的建議,我建議殿下慎重考慮。”

“事實上,大明正在準備滅倭,沒錯,和殿下準備做的事是相同的,相信殿下已經從商人的口中得知了大明水師絲毫不遜於無敵艦隊。”

費利佩的虛榮心在這一刻,得到了滿足。

他對大明艦隊的情況還是了解的,大明並沒有刻意對泰西商人隱瞞,每次泰西的特使回到西班牙,都會對他詳細描述大明艦隊的龐大和裝備精良。

大明的無敵艦隊擁有快速帆船遊龍號、飛雲號等六艘,五桅過洋船一百二十艘,三桅夾板艦(馬船)六百條,戰座艦一千餘艘,鬥船近兩千艘,在天津港的閱艦式,泰西的使者也有觀禮,毫不客氣的說,大明閱艦式參與閱艦的大明水師,就可以碾壓西班牙無敵艦隊。

這不僅是規模的差距,還有質量的差距,按照矛盾說對於變化的闡述,量變引發質變,龐大的規模,支撐起了大明水師裝備的精良。

即便是知道黎牙實說的是好聽話,但費利佩還是很受用,黎牙實將大明水師和西班牙無敵艦隊相提並論,但其實兩者之間的差距,費利佩知之甚詳。

雲泥之彆。

“你是說呂宋總督府和舊港總督府的艦隊,與我們的無敵艦隊實力上不相上下吧。”費利佩笑著說道,呂宋總督府和舊港總督府是偏師,即便是偏師,其戰鬥力之強橫,都是西班牙軍隊望塵莫及的。

黎牙實笑了笑,呂宋和舊港分彆部署著一艘快速帆船,就一條快速帆船,彈藥充足的情況,能把整個無敵艦隊活活玩死。

滿餉的大明軍,真的很難很難戰勝。

“大明如此強悍的水師實力,在滅倭這件事上,皇帝和宮廷秘書、國務大臣們都認為,從陸路走更加安全,他們計劃從朝鮮出發,這樣渡海隻需要以對馬島為跳板即可,不必過分擔心海浪和狂風的影響。”黎牙實拿出了紙筆,簡單的畫了畫倭國、朝鮮和大明的地理位置。

“大明皇帝非常的勇敢,但在這件事上,顯得過於謹慎了。”費利佩批評了大明皇帝戰略的膽小。

小小倭國,大明皇帝居然如此謹慎,居然要走陸路滅倭,而不是海路,明明有另外一條線路。

“忽必烈兩次無法攻下倭國後,就停止了自己擴張的步伐,因為戰敗的代價昂貴到即便是中原的皇帝,都無法承受。”黎牙實麵色凝重的說道:“作為一個陸權國家,擁有龐大縱深的國家,能夠擊敗龐大陸地帝國的隻有傲慢。”

“而我從殿下身上看到了這種傲慢。”

“黎牙實!”費利佩怒不可遏了起來,這是公然的頂撞、指責,他當然會憤怒,多少年了,沒有人敢對他如此講話!這是冒犯!忤逆!

“殿下!我曾經批評過陛下的吝嗇和貪婪,但尊貴的陛下並沒有為難我!北京城內的大思辨,過於自由,以致於一些反賊都可以開口說話!陛下說:沒有人可以永遠不會犯錯,接受彆人的批評和自己對自己審視,才是明君英主!”黎牙實一步不肯退,當仁不讓的說道。

“忠言逆耳利於行,良藥苦口利於病;吾日三省吾身!這是陛下對自己的要求,同樣這是陛下八大美德之一,謙遜!”

“大明能夠從幾近灰燼中浴火重生,鳳凰涅槃!再次雄踞遠東,不僅僅是萬民的努力,更是陛下的努力!陛下總是說萬夫一力,天下無敵!但平民在哪裡?在陛下需要平民的時候,平民在哪裡?”

“我從來沒有見到過萬夫一力,我隻看到了一夫萬力!”

“我隻看到了陛下和寥寥無幾的幾個忠骨正臣在孤軍奮戰!”

“在一個帝製的國家裡,皇帝的品行道德就決定了國家的命運!這就是我看到的!”

“殿下,作為西班牙國王,作為日不落帝國的霸主,作為世界海權的重要一角,殿下,無論何時都應該保持謙遜!”

◆ ttkan◆

黎牙實這段話可以說是戳到了費利佩的肺管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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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費利佩一再自詡自己是日不落帝國的霸主,希望可以和大明保持同等地位,但其實他很羨慕大明皇帝至高無上的權力,羨慕大明強橫的國力,當黎牙實將他跟大明皇帝對比的時候,不僅僅是帝國的繁榮度、統治力、向心力都被大明給碾壓。

而現在,連君王的道德都被碾壓了。

費利佩拍桌而起,指著黎牙實,用力的指了數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說道:“哼,不就是仗著自己有大明皇帝撐腰,才敢如此狂妄嗎?你的謙遜呢?你的美德呢?”

黎牙實迭了那麼多馬甲,但這裡麵權重最高的,還是黎牙實問大明皇帝討要的遣泰西特使的身份,就這一個,費利佩隻能忍受了。

在大明京師,叫他黎牙實一句黎通事,他黎牙實不挑理,可是到了泰西,就是費利佩也得叫一聲黎天使,智慧化身的信使!

天使是天子使臣。

最關鍵的是,這個信使還是光明左使,大光明教可是有護教軍的!光明左使沒有什麼實際權力,但是大光明教的象征之一。

一旦光明左使在西班牙被殺,那些發起瘋來的信徒,可不跟講什麼八大美德,狂熱信仰的加持下,恐怕會把天捅破,會發生什麼,費利佩連想都不敢想。

“如果殿下認為我是狂妄的話,那真的是太悲哀了。”黎牙實有些神色暗淡的說道:“我其實完全可以留在大明,不回到這裡,火刑柱的威罰,我曾經親眼目睹過數次。”

“一旦戰敗,西班牙失去了直布羅陀海峽,就會成為地中海這個澡盆裡遊泳的嬰兒了。”

“我不希望,不希望看到這一幕發生。”

賤儒的慣用伎倆,道德綁架。

黎牙實冒著生命危險回到了故土,你費利佩應該認真聽聽我說話。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費利佩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無奈的說道:“沒有人對我說這些話,我做君主的時間太長了,這些宮廷秘書們看我就像是看到了老虎一樣,貴族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顧慮,沒有人對我說過這些話。”

“帝國有很多的問題,靠我自己好像解決不了這些問題,我做了很多的努力,但都是白費力氣。”

黎牙實非常清楚,羅馬教廷在泰西的恐怖,他知道這次的危險,但他還是回來了,並且要拚死阻攔費利佩做出不明智的抉擇。

這種人在大明都很少,比乾剖心是傳說,海瑞抬棺上諫是現實。

其實黎牙實本來不相信比乾剖心上諫的傳說,直到他親眼看到了海瑞,才確信這種骨鯁正臣確實存在,而且就在眼前。

而今天,黎牙實有些愕然的發現,自己好像變成了當初那個海瑞。

黎牙實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殿下,英格蘭人的可惡就跟倭寇一樣,英格蘭人為何要挑唆尼德蘭地區的平民們反抗西班牙,誠然是因為西班牙在尼德蘭地區過分殘暴的統治,為這種反抗創造了條件,但沒有英格蘭的挑唆,決計不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因為英格蘭人也知道,他們孤懸海外,需要一個支點,來渡過狂暴的大西洋,來渡過反複無常陰晴不定的英吉利海峽。”

“殿下啊,連你瞧不起的英格蘭人,都對自然充滿了敬畏。”

“真正的智慧來自天地,來自自然,要敬畏自然。”

費利佩二世攥緊了拳頭,用力的砸在了桌子上,大聲的說道:“呼,你說的再有道理,我還是非常的不甘心!這些狗雜碎,洗劫了塞維利亞,他們推倒了哥倫布的銅棺!燒毀了我的大教堂!這是不可饒恕的罪孽!我一定要懲罰他們!”

“必須要讓這些雜種,獲得懲罰!”

黎牙實的眼神變得冷厲了幾分,低聲說道:“懲罰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要直接進兵。”

“哦?”費利佩眉頭一挑,這個黎牙實既然敢如此頂撞他,似乎準備好了辦法,黎牙實在大明留學十二年,看來真的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殿下,在英格蘭和我們西班牙的矛盾與衝突中,英格蘭人知道不是我們的對手,頒布了私掠許可證,來換取相對優勢,是這樣吧。”黎牙實的語氣仍然很陰冷,如果朱翊鈞看到這個麵孔,一定會說,這個黎牙實已經完全是賤儒的模樣了!賤儒在出餿主意、在施展陰謀詭計的時候,和黎牙實的表情,一模一樣!

可惡,大明好的學去也就罷了,連壞的也全都學去了。

“確實是這樣。”費利佩不明白黎牙實要說什麼。

“海盜是什麼?”黎牙實嘴角抽動了下說道:“海盜都是一群亡命徒,說他們是狗都是羞辱狗,他們沒有任何的道德可言,隻要給錢,他們可以做任何事,他們之所以幫著英格蘭人做事,是因為隻有英格蘭人給他們利益。”

“給塊肉,他們就會搖尾乞憐,殿下啊,放下一些道德上的束縛,把這些海盜利用起來,給他們點肉,讓海盜去探路,去搶劫英格蘭。”

黎牙實獻出的計策,是來自大明的絕學——回旋鏢,此計連大明首輔張居正都要中招。

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既然英格蘭人借著海盜的力量洗劫了西班牙,費利佩也可以借著海盜的手,洗劫英格蘭,難道指望海盜們忠誠於英格蘭女王,麵對厚利也是威武不能屈,要對女王儘忠?他們可是海盜。

“這…”費利佩看著黎牙實愣了愣,有些失神的說道:“我的老朋友,你以前也活的這麼的…矛盾嗎?一麵道德如此的耀眼,我從你的身上感受了濃烈的熱愛和道德的束縛,但你的另外一麵,居然如此的陰暗嗎?”

“我的老朋友,你讓我感到了驚訝。”

這個人在大明究竟經曆了什麼,變成了這個模樣,如此矛盾的活著,變得如此的複雜。

黎牙實攤開手說道:“矛盾是普遍存在的,對立與統一是萬事萬物存在的狀態,就像太極裡的陰陽魚一樣。”

“大明根本沒有人信奉大光明教,但每個人都是遵循著大光明教的基本教義活著,或許,大光明教隻是闡述大明人的做事邏輯的敘事方法吧。”

“那殿下以為這個懲罰如何?英格蘭女王頒布了私掠許可證,我們就宣布自由貿易,所有的船隻都可以在新世界交易之家,塞維利亞交易。”

“冠以自由的名義。”

費利佩看著黎牙實,就那麼直勾勾的看了很久很久才確信的說道:“你以前沒有這麼無恥的,我記得那時候,你有些莽撞,有些蠻橫,更沒有現在這樣富有智慧,是什麼改變了你?是大明嗎?”

“的確是大明。”黎牙實承認了自己的無恥,如果要套用大光明教的說辭,那就是跟智慧化身相處久了,得到了先知的指點,再愚蠢的羔羊,也會領悟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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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你說的辦法很好,我可以試一試,哦,對了,冠以自由的名義,具體應該怎麼做呢?”費利佩迫不及待的詢問了起來。

黎牙實把自己在大明賤儒身上學到的那套冠冕堂皇,詳細的講解了一番。

“大明皇帝真的是太可憐了。”費利佩聽完了黎牙實從賤儒身上學到的東西,心有餘悸的說道:“大明皇帝每天都跟這樣的生物在打交道嗎?他才二十二歲,真的是太艱難了,他居然從十歲撐到了現在,還沒有對帝國喪失信心嗎?”

費利佩對名叫賤儒的生物,由衷的恐懼,這些人,就像是從地獄裡的惡魔一樣。

“額,陛下和賤儒的鬥爭,總是處於優勢之中,因為陛下始終堅信,大道之行,炙熱的光明,能夠融化一切的黑暗!”黎牙實忽然發現,大明皇帝在這十二年的鬥爭中,從來沒有一次落在下風。

黎牙實留在了修道院,跟費利佩講大明的故事。

在解決了索倫被斬首、勸說費利佩暫時放棄進攻英格蘭本土,等徹底搞清楚了水文之後再進軍之後,氣氛變得極為融洽,黎牙實講了很多很多,格物聖殿皇家格物院,培養格物門生的皇家理工學院、海事學堂,培養基層軍官的講武學堂,整點報時的正衙鐘鼓樓等等等等。

大明的故事很長很長,本來費利佩隻想聽十天的故事,最後加到了十五天,黎牙實的故事才講了一半。

“我必須要為國事忙碌了,我的朋友,你知道,我是一名君王,真的是太可惜了。”費利佩極為遺憾的說道:“你的遊記,我會逐字逐句的認真看完,還有你送回泰西的矛盾說、生產圖說、公私論、階級論我都會詳細研讀。”

“很可惜,你現在要回去了。”

黎牙實微微彎腰說道:“殿下,切記大明和西班牙國情不同,根本矛盾不同,鬥爭的手段也不同,一味的照本宣科,就成了那些一事無成的賤儒,還請殿下因地因時因矛盾不同,做出調整,這也是陛下一貫強調的,絕不可照著書本,生搬硬套。”

“再見了我的殿下,這一去,恐怕再無相見之時。”

費利佩二世和秘書耳語了兩聲,才滿臉笑容的說道:“哦,我的朋友,我這裡收到了消息,我們的海盜們,順著泰晤士河,攻入了倫敦,英格蘭女王逃跑了,我不得不分享給你這個消息,這實在是我這麼多年,最開心的一件事。”

“感謝你的建議。”

“這麼快的嗎?”黎牙實微微愣神,他還以為自己要到裡斯本或者到大明才能收到好消息,結果還沒離開馬德裡,就收到了好消息。

費利佩頗為幸災樂禍的說道:“海盜們其實早就有這個想法了,趁著泰晤士河今年沒有結冰,七百多條船,七千多名海盜衝進了倫敦,我想,英格蘭女王絕對沒有想到,她姑息縱容的海盜們,會打到她的麵前,我真的想要欣賞下她錯愕的表情和逃跑時候的狼狽。”

“沒有私掠許可證,決計不會有這麼多強而有力的海盜,哈哈哈!”

費利佩說著說著就大笑了起來,他這一生都沒有如此的暢快過,英格蘭這種糟糕的家夥,終於被自己親手塑造的、更糟糕的家夥,給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如此,費利佩也可以和西班牙國內所有的勢力進行交待了。

“再見了我的老朋友,請每年給我來一封信,告訴我你在大明的境遇,同樣,請你要定時寫完遊記,我對大明的事情很感興趣。”費利佩鄭重的和黎牙實告彆。

“再見了,我的殿下。”黎牙實再次俯首,離開了修道院,他回去的路上,並沒有被關在小小的車廂裡,而是允許自由活動。

黎牙實碰到了好多次宗教裁判所的人,但是這些裁判所的騎士們似乎收到了命令,並沒有對黎牙實動手,這給了他許多的便利,他自由的穿梭在自己的故土之上,這裡的確很糟糕,城市外的道路格外的泥濘,城市中糟糕的衛生環境,讓黎牙實不斷的捂住鼻子,但他還是興致勃勃的逛完了馬德裡。

讓他失望的是,和大明日新月異的變化相比,西班牙在他離開的這十二年,並沒有太多的變化。

黎牙實記得他第一次抵達鬆江府新港的時候,新港還是一片荒蕪,隻有孤零零的棧橋擺在那裡,滿眼的破敗,就是一個有幾間破房子的漁村,但現在鬆江府已經成為了一個擁有兩百萬丁口的大都會,四通八達的道路,鱗次櫛比的商鋪,繁忙無比的碼頭,千帆竟過的海麵。

西班牙沒有任何的變化,這代表著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發展。

發展可以掩蓋很多的很多的矛盾,發展的時候,代表著可分配的利益在增加,可以讓更多人滿意,但在發展停滯的時候,可分配利益不再增長,各種各樣的矛盾就會浮現,讓社會變得更加割裂。

萬事萬物的發展都是循環往複的,螺旋上升的,在下行周期,如何對生產資料進行重新分配、如何讓分配滿足多數人的利益、如何維持社會的基本穩定,非常考驗執政者的智慧了。

正如他告訴徐璠的那樣,因為缺少在物質不豐富、錢荒的窘境中,長期穩定統治廣大疆域的管理經驗,泰西的很多決策都像是幼稚的孩子掄大錘。

黎牙實乘船離開了,看著故土一點點消失在海平麵內,他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你為何會同意前往遙遠的東方呢?”黎牙實詢問著身邊二十歲的年輕人,伽利略,離開家鄉,是一件需要下定很大決心才能做到的事兒。

伽利略有些迷茫的說道:“我也不想離開,但又不得不離開,我可是懷疑神的異端,也就比你這個背叛神的異端要好一些,國王殿下為了讓你活著,出讓了很多的利益給教廷,包括紅衣主教的任免。”

“不過也沒關係,很快,大光明教就會告訴教廷,一個守舊的、封閉的、不思進取的教廷會被淘汰,隻有做出改變,才能存在。”

“你這麼相信大光明教嗎?”黎牙實對大光明教是非常抵觸的,他覺得這東西和大明是格格不入的。

這種對宗教的抵觸,不應該出現在泰西人身上,所以黎牙實下意識的抵觸,因為他早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明人。

伽利略沉默了下說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光明故。”

黎牙實扶額,無奈的說道:“你跟著我回到大明後,千萬不要跟彆人說你信仰大光明教,會被那些士大夫笑話的。”

伽利略十分振奮的說道:“我聽了十五天的故事,或許是一種錯覺,大明非常包容。”

黎牙實看著海天一線,風平浪靜的地中海,滿是笑容的說道:“你應該讀一下矛盾說,我們回到大明的路上,我教你漢文漢話,你把矛盾說背熟了就好,大明是一個很複雜、很矛盾的世界。”

“你會喜歡那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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