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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不僅要看向生產,還要看向生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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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西的教派是不允許質疑的,神說了什麼就是什麼,至於神諭是什麼如何解讀,自然由教廷說了算,任何膽敢質疑的人,無論是誰,都會被打為異端,遭受裁判所的懲戒,受害者層出不窮。

但作為智慧之神的擁躉、因為智慧所聚集起來的信眾,是可以向智慧的化身去提問的,而且可以獲得答案。

“如果朕現在讓你去死,你會如何做?”朱翊鈞忽然開口問道,他對狂信徒這個樣本,產生了一些好奇。

馬麗昂十分肯定的說道:“我會問清楚為何要我赴死,如果是為了八大美德,我必將無所畏懼。”

“很好,朕喜歡這個答案。”朱翊鈞發現馬麗昂的狂熱,並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這對朱翊鈞這個化身而言,就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至少是個有一定理性的教派,而不是為了神可以不顧一切獻身的教派。

大明不是聖地、朝廷不是教廷、大明冊封藩屬國是基於邊疆穩定的需要、朱翊鈞也不是什麼智慧的化身,這個大明教給朱翊鈞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因為一旦它變得畸形,沒有任何理性,那還不如毀滅。

張居正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回旋鏢了,大明教變得畸形,大明遲早要吃到這份回旋鏢。

而朱翊鈞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對這個大明教有著莫大的影響力,朝聖之後的馬麗昂,在泰西可以說自己是聖徒,那麼她對教義的解讀,一定會影響到大明教的走向,開這個口子,是很有積極意義的。

“那麼你還有什麼疑問嗎?”朱翊鈞想明白了這個問題後,開始為馬麗昂這個狂信徒解惑,不至於讓大明教走入歧途。

馬麗昂頗為誠懇的說道:“引領人們走出迷茫的先知啊,迷途中的羔羊,需要您的指引,我有許多的困惑,但這些人生路上的困惑,不值得先知浪費口舌,我隻是有些疑惑,在泰西,羅馬教廷告訴人們,世界是一成不變的,是神在人間的隨意塗鴉。”

“我不知道如何去反駁他們。”

矛盾說的最大基石,就是世間的一切的一切都是變化的,萬事萬物之間存在著普遍的聯係,正因為這些普遍的聯係,才會出現事物複雜的矛盾,變化就是太極,就是混沌,矛與盾就是兩儀。

矛盾說和這個大明教崇尚的太極八卦是高度契合的。

但馬麗昂在成為信徒之後,遇到的最大困境,就是如何戰勝異端!那該死的羅馬教廷就是泰西頭上最大的烏雲,最大的異端!

就連宗教的護教者費利佩二世都對宗教有所不滿,這是對世俗權力的爭奪。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著,而後露出了一個微笑,對著馮保耳語了兩聲,馮保讓小黃門去取東西了,皇帝笑著對馬麗昂說道:“你的問題,朕已經有了答案,不過需要朕的近侍從通和宮取來,你還有什麼疑惑嗎?”

馬麗昂驚訝無比,這個問題困擾了她,或者說困擾了泰西很多年很多年,但陛下就在桌上敲動了幾下,就想到了辦法?這是什麼人間真神!

“有。”馬麗昂趕忙大聲的說道:“人生多歧路,在迷途中的羔羊,應當如何生活,還請先知指引。”

朱翊鈞看著馬麗昂,思考了片刻,笑著說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有很多很多事,你回頭看,其實並不重要。”

“在人生的路上,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岔路口,如何去選擇,這的確是每個人都需要麵臨的問題。”

“朕不是什麼先知,朕也不是什麼智慧的化身,朕就在你麵前,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於人生,朕個人認為,活成自己,而不是活成彆人的塑造之中,才是最重要的事兒。”

“不要被彆人定義自己,這是個人的自由。”

“感謝先知的教導。”馬麗昂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行禮。

朱翊鈞狠狠的灌了一碗雞湯下去,看著馬麗昂的樣子,似乎若有所悟,他好奇的問道:“你真的懂了?”

“我就是我,我的希望、我的恐懼、我的勝利和成功,我的失敗和錯誤,我的無知和懦弱,我的求知和勇敢,我擁有全部的我!雙手合十,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馬麗昂麵色漲紅,她攥緊了拳頭,大聲的說道:“我就是我!”

朱翊鈞平靜的看了一眼馬麗昂,看起來頗為淡然和平靜,不過他看向了張居正和王崇古,這一眼意味深長,他就是灌雞湯罷了,結果馬麗昂似乎找到了人生的路。

李贄討論宗教事,說信徒的自我欺騙和自我解讀,朱翊鈞看到了實際的例子,這些狂信徒自我催眠的本事,讓朱翊鈞歎為觀止。

“尊敬的陛下,我理解錯了嗎?”馬麗昂有些忐忑的問道。

“不,朕就是這個意思,從今以後,伱就是你自己的神,不必理會所謂的神說了些什麼。”朱翊鈞立刻回答道,開玩笑,作為先知,朱翊鈞可不會承認自己在灌雞湯!

大明教裡,沒有神,所有的智慧來自天地,日月山川給了先民啟示,陰陽兩儀塑造普遍規則。

所以,馬麗昂這話是非常符合教義的。

其實馬麗昂應該有很多話跟李贄說,李贄這個狂夫,曾經說過人人都可為堯舜,人人都可以是聖人,這是自我解放的人文思辨,朱翊鈞曾經李贄的這個觀點進行過肯定。

“好了,你之前詢問的,泰西教廷說神在人間的塗鴉,世界是一成不變的,變化是屬於神的領域,朕這裡有兩本書,可以解開你心中的疑問。”朱翊鈞將小黃門取來的四本書裡,拿出了兩本,讓馮保轉交給了馬麗昂。

“第一本叫《天擇論》、第二本叫《人擇論》,它們完美的解釋了,變化不是屬於神的領域,變化是普遍存在且普遍聯係。”

朱翊鈞手中後兩本書即便是在大明都沒有大規模刊載,是《優勝論》和《劣汰論》,這兩本書裡,長篇累牘證明了大明漫長的曆史,殘酷的戰爭,一遍又一遍的篩選出了更加優秀的人種,比如沒有那麼嚴重的體味,比如比世界其他人都要高大的身高等等。

“感謝先知的賜予!”馬麗昂捧著手中的兩本書,她知道先知不會騙她,說可以解決問題,一定可以解決。

“卑微的神仆、迷途的羔羊,看到陛下手中還有兩本,還請慷慨的陛下賜予我新的經文。”馬麗昂當然看到了這一套書一共四本,可是皇帝隻給了兩本。

朱翊鈞將剩下的兩本讓馮保拿走安置好,搖頭說道:“它們現在不適合給你,你在質疑朕的決定嗎?”

“當然不敢!”馬麗昂額頭立刻生出了一層的細汗,誠惶誠恐的說道,她已經切實相信了,陛下是智慧的化身,她的確可以提問,但作為信徒,她很難去懷疑先知的決定。

馬麗昂開始拍馬屁,誇了鬆江府的千帆竟過,誇了南衙的富庶,誇了大報恩寺琉璃塔的金碧輝煌,而後用極其誇張的語氣誇讚了正衙鐘鼓樓的輝煌大氣,這些肉麻的話,終於在皇帝的製止下,才停了下來。

這一頓鼓吹,搞得朱翊鈞都目眩神迷,還以為大明真的是地上神國了呢,和現在的泰西比,大明可能真的是更加富裕、安定,但遠沒有誇張到如此地步。

朱翊鈞笑著說道:“願智慧永遠與你相伴。”

“感謝先知的賜福。”馬麗昂再次行了大禮,結束了這次的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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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麗昂終於離開了,而大明皇帝在人走後,立刻就鬆了口氣,當先知太累了,他還是喜歡當皇帝,當先知得端著,當皇帝不用,當皇帝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這接見了朝聖團,比批十天的奏疏還累。

馬麗昂在離開大明前,去了鬆江府上海縣崇義坊。

大明皇帝特彆叮囑鴻臚寺卿高啟愚乾的,大明皇帝在上海縣崇義坊設立了刑場,專門讓馬麗昂去,就是讓她看殺頭,打破她心裡對大明的美好濾鏡,大明也有和裁判所一樣的地方,要審判處死罪人,而且以一種十分血腥的方式,斬首示眾。

被殺的是袁慎,刑場就在崇義坊宏源大染坊外,斬首示眾。

當馬麗昂搞清楚這個被殺的袁慎到底乾了什麼,立刻直呼大明真的是聖地,她在這一刻親眼目睹了公正,甚至說著說著都哭了起來,其他的狂熱信徒,早就哭了好多次,但馬麗昂在見識到了公正的那一刻,才痛哭流涕。

作為法蘭西陸軍元帥的女兒,馬麗昂從來沒有受到過什麼不公正的待遇,但她見識過了太多的冤屈。

公正,在泰西並不存在,這是馬麗昂第一次親眼目睹公正,朱翊鈞本意是打破她內心對大明的美好濾鏡,但無意間,讓這層濾鏡更加深入,甚至成為了思想鋼印。

對於一個信徒而言,還有比親眼看到公正,自己所信奉的八大美德出現在眼前,更讓人感動的事兒嗎?

朱翊鈞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批閱奏疏,由衷的產生了一些迷茫,要知道袁慎被殺,大明的儒學士們,可是在雜報上筆耕不輟了十幾日,批評大明嚴刑峻法、大司寇草菅人命、袁慎罪不至死之類的文章層出不去。

結果一個金毛番,對袁慎明正典刑,真心實意的認可。

“王次輔最終判決,袁慎斬立決,周建仁無罪釋放,沒有問題吧,是在實現公正吧。”朱翊鈞眉頭緊蹙的詢問馮保。

“理所在,連泰西來的番夷都能看得明白。”馮保十分明確的回答了陛下的疑惑,笑著說道:“賤儒們不是看不明白,就是在胡攪蠻纏罷了。”

袁慎一死,宏源大染坊匠人集體所有生產資料就成了定局,爭論的從來都不是袁慎是不是該死。

“走看熱鬨去。”朱翊鈞打算去看熱鬨,這次的熱鬨不是在太白樓,而是在前門樓子的茶樓,這個地方素來是說書的地方。

而這次聚談的還是林輔成和李贄二位,他們的課題還是金錢對人的異化,在相繼討論了公允即自由、白銀沒有家國、肉食者沒有家國之後,這次討論的議題,更加深入。

前門樓的大茶樓,三教九流彙聚之地,本來聚談應該在太白樓,但太白樓在裝潢,隻能選在了這裡。

大茶樓一共三層,中間的大戲台上擺著一張小方桌,而戲台周圍的座位,都是這次要跟林輔成、李贄聚談的儒學士。

李贄自己站在台上,看著三樓天字號包廂開著窗戶,就是頭疼,他們在草原的時候,皇帝陛下就沒出來看過熱鬨,他們回來了,陛下真的是每一場都到。

這要是說錯話,那豈不是屍骨無存?

關鍵是林輔成常常口出狂言。

“林大師在路上了。”李贄輕輕咳嗽了一聲,對著所有人說道。

這一次林輔成又又又遲到了,這讓現場一片噓聲,林輔成到底是堵車,還是最後壓軸出場來塑造自己大師形象?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李贄麵色嚴肅的說道:“在林大師來之前,我先講個曆史故事,說這東漢末年分三國,魏蜀吳耗儘了英雄氣,被鼠輩司馬氏竊取了江山,這蜀後主劉禪投降後,落得個樂不思蜀的罵名。”

“薑維給蜀後主留了封十分簡短的信,上麵是: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複安,日月幽而複明。這是薑維最後的努力,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這封能要了蜀後主命的書信,一直被蜀後主所保存,在薑維死後83年,這封書信,被桓溫的部將孫盛進所發現。”

“蜀後主劉禪樂嗬嗬的對司馬昭說,此間樂,不思蜀,喝的醉意朦朧,回到了家中,躺在床上,摸著這封要他命,他還要保下來的書信,再想想鞠躬儘瘁的相父,想想征戰一生的父親,想想七進七出的趙子龍,想想戰死的諸葛瞻父子,想想自己被殺的太子。”

“蜀後主心裡是什麼滋味呢?大抵不是此間樂,不思蜀;而是在油鍋裡滾三滾般的煎熬。”

“如果真的此間樂不思蜀,他為何要留下這封要他命的信呢?司馬昭可是當街殺過皇帝的主兒。”

“他為何要對司馬昭撒謊呢?而不是痛罵司馬昭,漢賊不兩立!因為蜀漢任由舊臣舊部活著,蜀後主要為他們活著。”

李贄講這個故事,好像和金錢對人的異化沒有關係,但現場一片沉默,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內容!君聖臣賢,就真的能幽而複明嗎?!曆史告訴我們,不能!做夢!”林輔成的聲音在後場響起,他氣喘籲籲的走了進來,這次堵車堵的厲害,他是跑著過來的,李贄要講的故事,提前做了排練。

李贄的額頭青筋爆抖,他恨不得一腳把林輔成從台上踹下去,林輔成說的詞,根本沒有在台本上!原話遠沒有如此的直接和炸裂!

天字號包廂的窗戶巋然不動,李贄汗流浹背,也不知道大明皇帝聽到這話,會是什麼想法。

而此時天字號包廂裡,朱翊鈞坐在窗邊,看著戲台上的二人,對著坐立不安、如坐針氈的王謙,笑著說道:“林大師這話,那裡說劉禪啊,分明是在點朕呐,先帝陵寢還欠了11萬銀,到了萬曆元年才給清,與俺答汗打了二十五年,平倭又打了二十三年,靠君聖臣賢,大明這番風雨飄搖,就能幽而複明嗎?做夢呢!”

“是吧,王謙。”

“陛下,臣不知!”王謙比李贄還緊張,李贄好歹還在台上,他王謙就在包廂內,是他邀請陛下來看熱鬨的,而林輔成和李贄的逍遙逸聞,光德書坊,也是在王謙的經營中,林輔成這番話,很容易理解為,王謙在點皇帝。

當皇帝還是那個十歲的小胖墩,躲在太後、馮保、張居正身後的小孩兒?

王謙人都麻了,這個林大嘴巴,能不能按台本來!

這就是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說大明皇帝就是個木頭墩子劉禪,扶不起來的阿鬥。

王謙想從袖子裡掏台本,手有點哆嗦,索性不停的甩袖子,終於把台本找了出來,趕緊呈送,忐忑不安的說道:“林輔成自己說的,台本上不是這樣的!”

台本上的內容是,君聖臣賢,大明幽而複明,不能說一模一樣吧,隻能說南轅北轍,這個林輔成的確是膽大包天。

“無礙,無礙。”朱翊鈞翻看著台本,笑著說道:“林輔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隻要他說的有用,朕就能容得下他。”

朱翊鈞容不下賤儒,林輔成不是賤儒,他可是正五品的五經博士,禦用的意見簍子,他不提意見,反倒是失去了作用。

“隻靠君聖臣賢就夠了嗎?當然不行!除了君聖臣賢,還要萬夫一力!而萬曆維新至今,能有如此局麵,則是君聖臣賢,萬夫一力,方有今日之局麵!”李贄真的是絞儘腦汁,在電光火石之間,將林輔成捅出來的簍子,給找補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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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贄恨不得自己沒入京,自己堂堂狂夫,整天給彆的狂夫收拾爛攤子算怎麼回事兒。

王謙聽聞狂喜!李贄,好樣的,一句話,救了三個人的命!

“誠如是也。”林輔成站定四方告罪,才麵色凝重的說道:“諸位,萬夫一力又能持續多久呢?尤其是眼下,大量白銀流入,金錢對人的異化的作用越來越明顯的當下,不過是春秋大夢罷了。”

“所以,今日的聚談要說的就是,宏源大染坊必然失敗。”

“隻要宏源大染坊還是以生產,並且交換價值為目標,那麼私人借由積累金錢獲得權力就會持續發生,一如當初的軍屯衛所!”

“聯合起來的匠人、無生產資料的窮民苦力,或者說集體所有經濟,最終必然失敗,因為竊公為私,私人積累金錢一定會在生產中獲得權力,進而出現自我朘剝,集體所有經濟敗壞隻是時間問題。”

林輔成的發言可謂是大膽至極,在袁慎是不是要死的爭吵中,沒有一家雜報,敢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都是借著袁慎的命在反對政令,沒人真的關注袁慎的死活。

掌聲雷動,林輔成這個自由派,終於活成了自由派該有的樣子,成為了向官僚、專製公開挑戰的旗手!

這一刻,林輔成就像是站在光裡的英雄,對著大明朝廷、皇帝,大聲的說:你錯了!

朱翊鈞看著林輔成激動的樣子,伸出手,附和著鼓掌。

孔子和孟子,都認為人性本善,性純白無瑕,是不斷的長大被汙染了,而荀子為首的逆儒和法家,則認定了人性本惡,需要圍繞著人性本惡建立製度來防止人作惡。

最終孔孟之說大行其道,而荀子也不再是儒家至聖先師之一。

林輔成的觀點非常明確,人性本惡,損公肥私、竊公為私,一定會發生,那肥起來的私人,累積了足夠的金錢優勢,就會在組織生產的活動中獲得權力,進而獲得更多的金錢優勢。

朱翊鈞認可林輔成的觀點,軍屯衛所的敗壞,已經發生過一次了,而且工兵團營、官廠團造,也有可能走上軍屯衛所的老路。

李贄鬆了口氣,這林輔成終於在緹騎把他們直接射殺之前,回到了台本之上,在死亡邊緣試探的林大師終於步入了正題,他兩手一攤說道:“必然失敗,那就不可能成功嗎?”

“那是朝廷明公應該考慮的問題,而我們要分析現象背後的原因。”林輔成搖頭說道:“我們的目光太狹隘了,朝廷的目光太狹隘了。”

“幾乎所有萬曆維新的擁躉們,都將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勞動市場、工作場所也就是生產資料,誠然這是主要的戰場,但朘剝,僅僅發生在生產過程中嗎?”

“錯!朘剝無處不在!”

“哦?林大師詳細說說。”李贄翻動著桌上的台本,笑著接過了話茬。

林輔成看向了四周說道:“人活著,決計離不開四樣東西,衣食住行,窮民苦力也是人,需要遮風擋雨的住所,而不是找個席子一蓋,就能安安穩穩生活,房屋的供給,往往就成為了朘剝的另外一把刀。”

“如何朘剝呢?榨取租金,當窮民苦力無法置辦房產的時候,就隻能租賃房舍,這個時候,租金就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刀,即便是新科進士,也無法在京師買得起房,隻能租賃;薅取利錢,一旦一個生產者,想要自己的家,他往往無法負擔高昂的地價,隻能借錢,而利息也是朘剝的一把刀。”

“經紀買辦,房市騙局無數,房市就是一個掠奪式活動的市場,買賣時候,都要被經紀買辦收一筆錢,還要被朝廷收一筆房號銀,這房舍和田畝並無區彆。”

“這還隻是,住。”

“林大師這麼一講,我就明白了,也就是說,生產過程中,存在朘剝,但不代表著朘剝隻在生產過程中存在。”李贄按著台本,恍然大悟的說道:“所以我們的目光,不僅要看向生產,還要看向生活。”

林輔成由衷的說道:“窮民苦力的生活苦不堪言,大家的生活也都一樣吧。”

李贄看向了林輔成,眼睛瞪大,用力的扯了一把林輔成,大聲的說道:“胡說什麼呢!林輔成,你找死彆帶上我!”

林輔成這話說的,和特麼的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有什麼兩樣!聚談的時候不要涉及任何煽動性言論,這可是鐵律,想去北鎮撫司過五毒之刑嗎!

包廂內,朱翊鈞看向了王謙說道:“太白樓的裝潢什麼時候能弄好?”

這都是一群大老爺們聚在一起,還能談什麼?還是得太白樓,才能讓人們把話題轉移到彆的地方去。

“明…今天就能弄好!以後聚談絕不在大茶樓了!”王謙本來想說明天,但立刻馬上說,今天就可以!

“甚好。”朱翊鈞點頭,看向了戲台。

林輔成略顯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的意思是,朘剝不僅僅存在於生產之中,還存在於生活之中,無處不在,比如水窩子,你要抬水夫送水,就要給錢,都察院的士大夫們抬水,可是到京旅人不得不看的風景。”

“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存在著朘剝。”

“所以,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集體所有經濟,如何才能不失敗,或者延緩失敗呢?”林輔成十分明確的說道:“大明官廠其實已經在做了,廉價而有效的房屋,三級學堂的官廠學舍,普遍存在的惠民藥局,和法例辦的安防,這都是官廠在做的。”

“但這就夠了嗎?”

“不夠嗎?”朱翊鈞眉頭緊蹙,大聲的問道。

“不夠,遠遠不夠!”林輔成十分確信的說道:“隻有把匠人培養成貴族,成為肉食者,才能避免失敗的必然結局!”

“林大師,西山煤局、兩座毛呢廠有匠人七萬眾,五大造船廠有十七萬眾,就是想做,也無能為力。”朱翊鈞歎了口氣說道:“人不患寡患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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