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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作為大明工黨黨魁這個時候,必須要站出來扛起這個責任了,陛下給了聖眷,他就要給出回應和反饋,否則聖眷會消失。
在汪道昆為難的時候,王崇古主動站了出來,替工部分擔了一些壓力。
汪道昆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浙黨本就弱小,譚綸也無心結黨,現在朝堂上能夠提供幫助的隻有王崇古了,西山煤局的工坊,的確可以提供極大的幫助,至少讓兵仗局的工匠們著力於核心部件液壓泵的生產。
液壓軋印機沒有想的那麼複雜,但也不簡單,這需要兵仗局和西山煤局進行通力合作,為了保證大明的白銀迅速貨幣化而努力。
大明的銀幣是軋印的,不是鑄造,如果可以用鑄造法,那麼製幣的速度會有一個質的飛躍,隻要做好母錢,刻好模具,大量翻沙鑄錢,會更快的疏浚白銀堰塞,泰西的許多貨幣都不是軋印,而是鑄造。
王崇古提出過鑄銀幣,但最後被陛下給否決了。
鑄銀會有大量的氣孔,而且表麵會發黑、砂眼,而且在貨幣的尺度上重量誤差會極大,這都是鑄造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發生的,這種劣質的貨幣一旦成為大明合法的貨幣,那麼私鑄就會泛濫,就會讓銀幣的優勢蕩然無存。
銀幣最大的優勢就是防偽,因為現在民間普遍沒有軋印技術,即便是用螺旋軋印機,每年和每年的母錢都不一樣,讓仿造更加困難。
銀幣的防偽主要是邊緣的齒痕,即便是在大宗貿易裡,隻需要打開銀箱,手從邊緣齒痕劃過就可以知道真偽,而鑄銀不行。
千萬不要小看了大明民間銀匠的造假手段,就朱翊鈞所知,大明工匠們造假銀錠有銅芯、鉛芯、夾板、砂滲等等不下十幾種方法去造假,一旦軋印銀幣改鑄造銀幣,大明方興未艾的貨幣政策,就會折戟沉沙。
大明的經濟亂象,就會徹底向深淵滑落,再無拯救的可能。
“逍遙逸聞實在是太大膽了。”戶部尚書王國光眉頭緊皺的說道:“他的那篇文章引起了坊間的熱切討論,臣以為朝廷應該關注這種討論,並且給出一些解釋。”
鬨得沸沸揚揚,再不會回應,隻會掀起更大的輿情,但是如何回應都是麻煩。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人比驢便宜,這在鄉野之間是事實,鐵犁牛耕的深耕細作,變成了人耕,這也是事實,大明田畝大量拋荒更是事實,這是國朝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鄉賢縉紳、勢要豪右這些肉食者有產者,利用生產資料生產的時候,必然要創造出高於生產者勞力價值的商品,這就是唯利是圖,如果勞動者、生產者無法創造高於自身勞動的價值,那麼就無法促使肉食者們再生產。”
“同樣,生產者創造的價值和勞動報酬之間的差額,就是肉食者得到的利潤,我們將這部分價值稱之為剩餘價值。”
“剩餘價值讓肉食者得到了利潤,而後肉食者將利潤存起來,產生日益集中的生產優勢,這個過程就是兼並。”
“當兼並持續進行,貧者越貧,富者越富,總體的需求越來越少,商品的價格在錢荒和封閉小農經濟的兩麵夾擊之下,越來越便宜,最終生產被破壞,土地被拋荒就不意外了。”
“因為需要商品的人,沒有貨幣或者說生產剩餘去交換,而不需要商品的人,掌握了大量生產剩餘。”
“這是由林輔成觀察到的現象,引發的思考,問題背後的原因,基於矛盾說和生產圖說分析。”
“現象問題原因之後就是解決方法了,先生的清丈還田是一種解法,王次輔的工兵團營,官廠團造是另外一個解法。”
“無論什麼政策都需要時間去實踐。”
朱翊鈞完整的正麵的回答了林輔成這個問題,或者說是大明百姓們心頭的疑問。
林輔成的這番話之所以引起了熱議,是因為人和人的悲喜並不相通,因為所處的環境和立場不同,但現在這種田畝大麵積拋荒,百姓流離失所,影響到了所有人的利益。
國朝一旦開始動蕩,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這是三歲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
其實朱翊鈞也可以不回應,人其實是非常健忘的,當另外一個熱點蓋過了這個熱點後,人們會忘記上一個熱點,而是熱切的討論著眼下的這一個熱點,朱翊鈞回應與否其實都不影響朝廷的政令,但這是一種態度,直麵困難的態度。
朱翊鈞當然可以用四個階段法來治國,首先對外宣稱什麼事都沒發生,其次再說事情的確發生但當下我們不能采取行動,在事情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則無奈的說,也許應該行動,當我們什麼都做不了,當事情惡化到無法解決的時候,就說:也許當初能做點什麼,但現在太晚了。
在原來的曆史線裡,這是申時行的拿手好戲,或者叫端水大師,或者叫和稀泥,總之就是一種甩鍋進而不用負責的辦法。
朱翊鈞選擇了麵對。
這也是他允許林輔成這篇文章刊印的原因,大明必須要找到一條出路,來麵對大航海時代和由海貿連接的全球化,這是全新的挑戰,同樣,也是機遇。
“就這樣刊登邸報做出回應吧。”朱翊鈞看向了禮部尚書萬士和。
張居正的清丈還田是在清丈令裡一起提到的,但是在執行過程中,隻進行了清丈,對於還田,仍然是王崇古在負責用迂回的方式督辦,大明皇帝、廷臣們,並沒有急於求成。
要推行還田疏還有很漫長很漫長的路要走。
萬士和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麵對問題,這是一個很有魄力的決策,但在官場上,有魄力往往是個貶義詞,有魄力往往代表著橫衝直撞、不懂事、有魄力往往代表著被廣泛反對。
要徹底排除一項提議被廷議采納的可能,就得說這決定有魄力。爭議隻表示會失去部分支持,魄力表示會失去所有人的支持。
但萬士和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這個問題回應一下,並不算什麼問題。
政令往往就是這樣,快捷的、簡單的、流行的、便宜的、短期的、見效快的政令會被很快通過,而複雜的、耗時的、昂貴的、爭議的、長期的政令,要經過數次的政鬥,而且往往無法通過廷議。
馮保有個暴論,他覺得出現問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上到下由內到外不敢麵對這個問題,以大明的廣闊縱深和大明百姓的勤奮,隻要肯麵對,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暴論,而且非常唯心的暴論,似乎人的意誌可以決定世間的一切事。
“淩部堂在河南傳來了好消息。”張居正拿著一本奏疏說道:“河南地麵已經完成了清丈、普查丁口和廢除賤奴籍,成為了在南北兩京直隸、山東之後,第三個完成廢除賤奴籍的省份。”
淩雲翼乾活就四個字,雷厲風行,陛下二月份遷徙了河南地麵的藩王,淩雲翼立刻就開始動手了,動作迅速的完成了清丈、普查丁口和廢除建奴籍。
“淩部堂是怎麼做到的?”朱翊鈞疑惑的問道:“王一鶚到了山東,有淩部堂打下的底子,都沒有這麼迅速,淩部堂這初到河南,是怎麼做到的?”
朱翊鈞當然不是在懷疑淩雲翼在欺上瞞下,隻是震驚於他的速度,王一鶚已經很能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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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正和廷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萬士和俯首說道:“陛下,淩部堂,凶名在外。”
這很難嗎?這一點都不難!
淩雲翼到河南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難度!
都是勢要豪右、鄉賢縉紳在主動,在積極配合,河南地麵對新政是部堂、客兵所到之處,民眾掃榻竭誠以迎,真可謂占儘天時地利人和,君有命莫敢不從。
當然,主要是怕淩雲翼手裡的刀,淩雲翼他真殺人。
凶名在外,都有點怕,當朝廷把藩王遷走之後,索性就不再抵抗了,抵抗太不禮貌了,萬一惹怒了淩雲翼,再弄個兗州孔府那樣的大案出來,那豈不是用自己的命去賭淩雲翼到底凶不凶?
凶,是真的很凶。
張居正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河南因為長期的兼並以及王府眾多,丁口數隻有877萬,比之山東六府丁口數為987.4萬,少了110萬人,當然在普查丁口的時候,淩部堂發現了大量的避世之人,他們躲在窮山惡水之間,這部分丁口,還在普查之中。”
河南是中原腹地中的腹地,是農業大省,結果人口比山東還要少,宗藩在地方,成為了奸猾詭寄田畝的工具,愈演愈烈的兼並,讓本該富足的河南反而成為了不宜居之地。
張居正沒有做長篇大論,他就是做了個簡述,因為淩雲翼還在河南,河南的局麵還會有變化。
淩雲翼帶著工兵團營在黃河築堤清淤、興修水利,在設立官廠團造十五個煤鋼聯營的官廠已經有了雛形,一切的一切都還來得及。
現在還遠不是下結論的時候,在官廠團造和工兵團營雙管齊下之下,河南正在快速的恢複他的生機,甚至不需要額外的支持,隻要大明朝廷不橫加乾涉,淩雲翼就會用豐富的經驗,調和好地方的矛盾。
王一鶚在山東、侯於趙在遼東、潘季馴在綏遠、淩雲翼在河南,這些的地方巡撫總督都是循吏。
“在大明再興的路上,工兵團營和官廠團造,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王次輔居功偉業,乃是經邦濟國之大臣。”朱翊鈞看著王崇古笑著說道。
“陛下知臣體國朝振奮之心。”王崇古麵對皇帝的褒獎,自然是一頓感謝,他感謝之後,麵色凝重的說道:“仍有藩鎮危機,腹地絕不可久任。”
藩鎮,就是軍權財權人事權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這個時候,暴力就有失控的危險,工兵團營、官廠團造好不好?王崇古自己搞出來的,他當然會說好,但他同樣要提醒陛下,藩鎮化的可能。
晉黨就是最典型的案例,謊報軍情、刺王殺駕、大火焚宮,就為了自己那點私門之利,而李成梁當時已經具備了藩鎮的基礎,現在淩雲翼正在向那個方向滑落。
解決的辦法,張居正、梁夢龍也給出了答案,那就是六年升轉調任,最多不可超過九年,頻繁的人員調動,就是打亂完全地方割據的可能。
“王次輔所言極是。”朱翊鈞認可王崇古的意見,王崇古的矛盾說造詣已經很高了,反複提醒著所有人,事物的一體兩麵,矛盾的廣泛存在。
“陛下,工部呈送南衙織造局送奏大花樓提花織機圖,請陛下過目。”汪道昆拿出了一本奏疏呈送到了禦前。
朱翊鈞細細研究了一番這個花樓,之所以叫花樓是因為操作的時候,一個人在樓下,一個人在樓上,花樓織機,在南宋的《耕織圖》裡就已經出現了。
大花樓是相對於小花樓而言,大花樓的結構更加複雜,一共由64個部件上千個構件拚裝組成,在牽線結構、裝造方法、提花操作及適應生產的品種等方麵,各有不同,大花樓提花織機纖線較多,適合織更大、花紋更加繁瑣的織物。
這是一種技術的進步,同樣大花樓織機,也是全世界範圍內,機型最龐大、結構最巧妙的機械,可以滿足了整幅妝花織料的織造要求。
如此複雜的器械,即便是按圖索驥,也很難去仿造。
朱翊鈞仔細研究了下這個大型的機械,他看不太明白,但沒關係,工部已經做出了樣機,到了廷議之後,演示一下就很容易理解了。
“此物極好,一年能做幾台?產量如何?織布幾匹?”朱翊鈞詳細詢問了起來,東西是好東西不能規模生產都是白瞎,好在這個樓車是全木質結構,量產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而且織布的效率相比較之前有了極大的提升,而且花紋可以更大更多樣。
機杼聲聲勞作忙,經緯縱橫織華章,這台提花織機,也是大明手工紡織業縱向規模和橫向規模的體現,是大明商品優勢的一部分。
大花樓提花織機現在還隻用在絲綢之上,至於棉布,還享受不了這等機械去織造。
大司徒和少司徒兩個人看著那織機圖,溝通了很久,張學顏看著汪道昆問道:“那豈不是說明年賣給泰西的絲綢價格會更高?流入的白銀會更多?泰西的大帆船攜帶白銀是有數的,可是咱們大明遠洋商船攜帶貨物,可是我們自己決定。”
“好像是這樣的!”汪道昆一愣,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嗎!本來想著獻個祥瑞,換取聖眷,結果可到好,聖眷的確換到了,壓力同樣也增大了。
“可以不帶過去。”朱翊鈞笑著說道:“大司空壓力不要那麼大。”
壓力山大的工部尚書。
技術進步是值得鼓勵的,即便是不帶到海外流入更多的白銀,也是大有用處,比如最近用於官船的團龍旗,就可以用大花樓去織造,等到洋人見到了大幅精美圖案的時候,就會迫不及待的想到得到它了。
汪道昆其實知道皇帝在寬慰他,大明的遠洋商舶是以利潤為主導的,或者更加直白的講,是唯利是圖的。
如此高附加值的貨物,無論如何都會被帶往泰西,而後帶回更多的白銀,曆史也無數次證明了,即便是有禁令,也會這麼做,更何況沒有禁令呢?
更多貨物的主張遇到了貨幣不足,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無論做什麼都能感受到掣肘的力量。
戶部尚書張學顏其實和皇帝聊過很多次鈔法的推行,大明的銀幣哪怕有出海的禁令,而且還有超過50%的利得稅,但銀幣還是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流向海外。
大明越是開海,禦製銀幣的流失就越嚴重,這是不可避免會發生的,戶部弄出了海外通行寶鈔作為護城河,截水壩,但依舊會如此。
更多的貨物和更多的貨幣這兩種主張,的確是矛盾,甚至是水火不容的,但也要兩手都要抓,所以,鈔法是日後的必然。
“朕記得讓工部推廣了皇家格物院搗鼓出來的高壓鍋,推廣的如何了?”朱翊鈞詢問起了高壓鍋。
大明鍋爐的高壓鍋爐,是用銅密封,利用銅的延展性,擰緊螺栓後,就不會漏氣,再加上安全閥和泄壓閥,高壓鍋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炸過了。
而高壓鍋,則是用密封圈密封,也就是橡膠條,主要是為了方便做飯。
大明的蒸米飯就兩種辦法,一種是甑子飯,就是先煮後蒸,比較麻煩,耗時較長,這種米飯動輒半個時辰才能弄好,而另一方式則是頂鍋飯,就是直接水和米一起煮,往往底部已經糊鍋巴,上麵還有很多的夾生飯。
但是高壓鍋就很簡單了,水和米按著比例一放,用火柴點燃刨花、細木條等引火之物,然後用蒲扇拚命的煽風,等到蜂窩煤紅了就可以開始做飯了,等到高壓鍋開始尖嘯就拿到一邊去自然泄壓,開始炒菜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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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壓鍋的出現,主要是解刳院用來給各種刀具消毒使用,後來才被應用到了烹飪之上。
“沒有推廣。”汪道昆低聲說道:“工部忙著禦製銀幣的事兒,就沒顧得上。”
皇帝的政策是沒問題的,不是一拍腦子就決定的,大明皇帝推廣的高壓鍋主要是商用,給那些挑著貨擔在朝陽門外的四處售賣午飯的販夫走卒,他們才是目標群體,而不是家用。
販夫走卒一鍋飯蒸不好,數日辛苦就賠進去了。
這是陛下在朝陽門五鳳樓看到的景象,適用於幾乎所有食品行業,高壓鍋可以更快的將飯做熟。
一口鍋也挺貴的,要一兩銀子,但是能用十幾年的時間,其實仔細算算是很值得的。
“慢慢來不急。”朱翊鈞也沒有過分的催促,禦製銀幣的壓力大,朱翊鈞也是很清楚的,禦製銀幣沒弄好,工部賣再多的鍋也是白費功夫。
萬曆十一年七月初的這次廷議,就是工部尚書汪道昆的壓力會,汪道昆的壓力真的是太大了。
廷議頗為漫長,朱翊鈞臨近中午的時候,才結束了今日的廷議,下午他去了北大營操閱軍馬,酷熱的天氣讓操閱軍馬的確非常的辛苦,不過也還好,朱翊鈞已經習慣了。
“馬匹在漫步的時候,當然可以坐在上麵,因為並不會太顛簸,但是,當馬開始跑起來的時候,就要半蹲起來,用小腿和膝蓋夾住馬鞍,保持身體的穩定。”朱翊鈞正在糾正新兵的騎馬姿勢。
如果馬匹快速跑起來,不是半蹲,很容易傷到鈴鐺,進而生不出孩子。
比如泥馬渡江的趙構,就很有可能是在騎馬南下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傷到了,趙構泥馬渡江前有孩子,後來趙構就再也沒有孩子了。
騎馬是個體力活兒,腳半踩馬鐙、小腿夾住鞍具、半蹲在馬背上,所以站樁就是蹲馬步,而且作戰的時候,甲胄加上武器最起碼要三十斤了,穿戴整齊彆說上馬作戰了,就是站樁,沒有經過訓練的人,立刻大腿抽筋。
髀肉複生,這個成語就是說長期騎馬作戰,讓大腿內側都是肌肉,沒有肥肉,複生就是大腿又長出了肥肉來,劉備說這個詞的意思是沉浸於安樂的日子太久了,忘記了自己再興漢室的初心。
“有一種馬,它順拐,也就是走馬,走馬跑起來更快,而且更加平穩。”朱翊鈞和新兵們說著話。
順拐的馬是良駒,朱翊鈞的馬都是順拐,因為更加平穩,比如馬踏飛燕就是走馬,比如唐太宗的昭陵六駿特勤驃也是走馬。
大明京營銳卒們都認識皇帝陛下,畢竟活著的皇帝,許多進士一輩子也隻能在殿試的時候見一次,而京營銳卒天天能看到皇帝,不僅能見,還能看到陛下汗流浹背的樣子。
這麼熱的天,陛下和軍兵們一起訓練。
“爽!”朱翊鈞走進了北土城的武英樓,在汗落下,心跳不再快速跳動,才拿起了冰鎮過的大碗涼茶,狠狠的灌了一碗,渾身通透。
“陛下,其實這麼熱的天,可以稍微歇一歇,陛下歇一歇,軍兵們也能歇一歇。”劉顯俯首說道。
劉顯從四川入京後就開始養老生活,他歲數大了,都已經快要老眼昏花的地步了,但眼昏心不瞎,作為講武學堂的祭酒,劉顯和馬芳差不多歲數,都到了養老的年紀,他們決定勸一勸皇帝,這麼熱的天,完全可以稍微歇一歇。
“陛下,京營的兒郎們,那根弦兒已經緊繃了十年了,再繃下去可能會斷。”馬芳同樣俯首說道,他的想法主要是讓軍兵們歇一歇,京營的訓練強度因為之前頻繁作戰的需要,實在是太大了。
你皇帝想當磨坊裡的驢,那是大明的幸事,軍兵們不是怕辛苦,辛苦誰還來京營?京營餉銀足,但訓練強度大也是眾所周知的,但也應該勞逸結合。
“打仗的時候,賊人可不管什麼天氣酷熱還是酷寒。”朱翊鈞搖頭說道:“其實習慣了就好。”
戚繼光俯首說道:“陛下不歇,軍兵不能歇,三伏天和數九天,隔一日操練一次就好,恐生怨言,戰時訓練和非戰時的訓練還是有差彆的,陛下每天過來,可以組織一些室內的操閱。”
戚繼光這番話也是深思熟慮的,之前都是戰時,那訓練都是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眼看著京營現在大部分都是低烈度的剿匪戰爭了,訓練強度和標準就該適當的下調,否則就會有怨言。
戚繼光這是經驗之談,之前他在薊州領三鎮總兵,就被視為綴疣,多餘無用之物,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大明軍又沒有出塞作戰的任務,高強度的訓練,讓軍兵心裡有怨言。
那時候兵凶戰危,現在俺答汗已經被斬首示眾、土蠻汗姓包,外喀爾喀整日裡就想著入京吃白飯,瓦剌西進去了,李成梁現在恨不得化身皇帝陛下的狗腿子,高呼皇帝英明神武,實在是李如鬆的成長,讓李成梁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李如鬆敢打敢拚,而且極為勇猛,唯獨不夠謹慎,很容易中埋伏,李成梁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爭氣的兒子,死在自己前麵,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
現在李如鬆是帝國京堂銳卒的副總兵,而且單獨領兵作戰,獨當一麵的存在了。
“室內的話也可以射箭、火銃、試斬等事,而且還可以進行角力。”戚繼光看陛下有些猶豫,才趕忙說道。
“朕不通軍務,既然劉將軍、馬將軍和奉國公都這麼說了,那就隔一天操閱一次吧,這一日就室內吧。”朱翊鈞答應了下來,戚繼光不是不讓皇帝來北大營,是讓陛下勞逸結合。
其實戚繼光想說,陛下每天來露個臉就行了,完全沒必要和軍兵一起操閱訓練,人都是有惰性的,萬一陛下被累到了,厭倦了,那反而不利於京營。
興文匽武大明搞了一百七十年了,早已經是爐火純青了。
“臣弄了把好銃,請陛下禦覽。”戚繼光讓人呈送了一把火銃,這把火銃還是燧發銃。
“這不就是和燧發銃一樣的火銃嗎?”朱翊鈞不通軍務是沒有軍事天賦,不是對軍器不了解,這東西怎麼看都和過去一模一樣。
“之前的燧發火銃,其實不好用。”戚繼光想了想說道:“臣閒來無事,就改良了下。”
戚繼光這輩子都沒想到過自己還有閒來無事的那一天,現在他也算是半個五經博士了,改造軍械成了他的日常。
“陛下試試?”戚繼光笑著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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