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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鈞讓安東尼奧注意個人安全,尤其是防止刺殺和軍事政變,這都是經驗之談,那麼大個大唐,就因為太監掌控了神策軍,太監就可以連續廢立九個皇帝,這就是軍事力量不掌控在自己手裡的必然。
大明自古以來,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一次又一次,曆史是個好老師,曆史傾囊相授,所以看得多了,也就看得透了,但要對沒經曆過這些朋友說這些,多少有點教師爺的姿態。
但是安東尼奧取巧,他背靠大樹好乘涼!
我不行,但是大明行啊!
反正他的目的是讓葡萄牙不落入西班牙的手裡,大明在地球的另外一頭,大明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葡萄牙進行郡縣化。
這就是安東尼奧取巧的最大底氣。
從安東尼奧的討巧,朱翊鈞想到了他不還錢,思維並不跳脫,也不躍進,他就是覺得安東尼奧表現出如此恭順的樣子,就是為了來騙、來偷襲他這個債主,讓他這個債主不好意思討債!
如果完全王化,成為了大明的模樣,那不就是大明在泰西的一塊飛地了嗎?那都成了自己人,大明皇帝還怎麼好意思要銀子呢?
大明就不會問國姓正茂要戰爭借款,當初打呂宋的時候,國姓正茂可是拿的朝廷的糧餉去打的仗,既不存在借款,也不存在利息。
大明和呂宋正在逐漸走向一體,自然不用去計較。
安東尼奧欠的錢主要是二十五萬一條的大帆船,這是本金,在戰爭期間的高額利息,最終滾起來的龐大賬務,大明皇帝早就收回了當初的投資,現在展期的利息就是純賺。
馮保和張宏多少能夠明白陛下的心思,當然他們不會說出口就是了,陛下這點小心思,就留在心裡就是了。
“特使,安東尼奧殿下這次沒有提前還錢,是沒有銀子了嗎?”馮保換了個角度,算是解釋了陛下為何會那麼說,又把話題帶到了安東尼奧不提前還錢的問題上。
馬爾庫斯恍然大悟,原來陛下是看安東尼奧沒有多還本金,不提前還款是要付利息的,害怕安東尼奧賴債!
劍聖其實不太適合做外交使臣,因為他確實有點耿直了。
馬爾庫斯趕忙俯首說道:“陛下給的展期利息其實並不算太高,殿下借著集散大明貨物賺了不少的銀子,殿下打算把白銀留在本土,效仿陛下投資一些個工坊,尼德蘭、英格蘭被棉布衝擊,有了大量的工匠,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
“你的漢語學得不錯嘛,都學會用俗語了,不錯不錯,那個索倫整天說安東尼奧不適合做國王,以朕看,還是很合適的,他想的很明白,作為一國之主,他要有長遠眼光,的確之前他是船長,眼前的危機才是迫在眉睫,但現在他是國王,目光要長遠些,很好。”朱翊鈞聽聞馬爾庫斯的解釋,連連點頭。
馬爾庫斯略顯尷尬的說道:“這是王後的建議。”
徐璠其實不太方便在這件事上表態,安東尼奧要還錢,他徐璠攔著,那大明朝會怎麼看待他?而且徐璠不在大明,對大明是否需要更多的白銀也不清楚,徐璠其實也想搞點投資,但是礙於大明的看法,徐璠隻能閉嘴,反而是公爵夫人卡塔裡娜建議正正好。
大明對此當然積極看待,安東尼奧的債務可是整整展期了三十年,如果葡萄牙真的可以發展起來,能完整的把債務還完,那這一筆戰爭借款,很有可能成為朱翊鈞最成功的投資之一。
“原來如此,如果有什麼疑問,記得讓大明的遠洋商隊帶回來,把情況寫清楚,問題寫明白,大明也可以提供一些幫助,比如貨物,比如官廠的管理等等,大明在這方麵還是有豐富的經驗的。”朱翊鈞做出了一個承諾,如果求助,那自然要幫助。
“謝陛下隆恩!”馬爾庫斯再次鄭重的道謝,大明皇帝不是那種冊封了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任由其自生自滅的君主,哪怕陛下是為了錢,為了那筆債務債務和利息,這種聖眷,是銀子可以買得到的嗎?
大明遠洋商隊在泰西的落腳點就是裡斯本,選擇葡萄牙不選西班牙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了,因為有利可圖,葡萄牙必須將集散大明貨物的一部分利潤,歸還大明,安東尼奧欠著陛下的錢,得還錢。
大明皇帝朱翊鈞除了修馳道,根本就沒做過賠本的買賣。
安東尼奧或者說葡萄牙是否清楚他們集散貨物其實是給皇帝當打工仔?
其實葡萄牙方麵是一清二楚的,馬爾庫斯在奏對中也講的很明白,葡萄牙內外對此知之甚詳,但保持獨立,總是要付出點什麼,天下所有的事兒都是如此,不能什麼好處都讓你賺了,陛下展期三十年,每年年化利息也不過4%,不算貴了。
找人托庇,自然要交保護費,天底下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愛?
這筆債務和利息,其實就是保護費,除了提供保護之外,葡萄牙還獲得了大明遠洋船隊集散貨物的權力,這筆買賣對葡萄牙而言,並不虧。
朱翊鈞和馬爾庫斯聊了很久,主要是聊一些關於泰西的情況,朱翊鈞對泰西更加了解了一些,現在的泰西正處於擺脫宗教的階段,從蒙昧中走了出來。
朱翊鈞很確信,自己乾涉了泰西的曆史進程。
要擺脫宗教,需要發動戰爭,而戰爭需要消耗大量的白銀,隻有數量龐大的白銀,才能形成離心力,才能讓更多的人積極投入到航海冒險之中,進而完成血腥的原始積累。
而大明正在積極開海,鯨吞天下白銀,這讓泰西的反對宗教的浪潮變得有些底蘊不足。
戰爭,尤其是宗教戰爭是十分昂貴的,法蘭西的王室原來也很富有,但是因為兩次宗教戰爭,掏空了王室的儲蓄,讓王室陷入了貧窮,進而影響力開始直線下降。
法蘭西王室鎮壓在國內肆意傳播的胡格諾派,因為王室的資金徹底枯竭,最終隻能和胡格諾派握手言和,而這個胡格諾教派是羅馬教廷的反對派,反天主教派的新教的一種,亨利·德·波旁,公認的法蘭西國王就加入了這個教派。
從世俗的角度去看,是亨利·德·波旁,利用胡格諾教派的力量,在奪取法蘭西的國王之位。
費利佩二世曾經試圖幫忙,因為大家都屬於天主陣營,對反對派進行鎮壓自然是費利佩這個教廷守護者的義務,但是費利佩對法蘭西的糟糕局麵,也無能為力。
反對派的力量已經蔓延開來,波旁家族已經獲得了平民、貴族的認可和擁戴,而波旁家族,本身也是新興資產階級的利益代言人。
從矛盾說的角度來看,法蘭西瓦盧瓦王朝已經實際上亡國,已經死了,需要再等幾年才能埋。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朱翊鈞係統性的了解了泰西諸國的人文風貌,當然他也可以等大明禮部尚書萬士和,把海外番國誌修出來再看,不過是和馬爾庫斯閒談,溝通一下感情而已。
大明皇帝很確信對泰西的曆史進程產生了影響,但對於世界是否會變的更好一些,朱翊鈞沒什麼興趣去探討,他隻在乎大明。
朱翊鈞,一個完全大明優先的皇帝。
萬曆十一年的六月份格外的炎熱,炙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已經連續好幾日沒有下雨了,京堂樹木都耷拉著腦袋,知了在瘋狂的嘶鳴,吵的過往行人更加心煩意亂,甚至空氣中都氤氳著一層層的熱浪,而這個時候,大明皇帝沒有以‘暑熱難熬’為由,停罷廷議,更沒有停止接見外賓。
“今天本該是各國使者覲見的日子,但是因為天氣酷熱,就取消了。”張居正在廷議上奏聞了一件事。
朱翊鈞疑惑的問道:“天氣酷熱和覲見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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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嗆得慌。”萬士和麵色複雜的說道。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還是覲見吧,這些番夷使臣的訴求朕已經知道了,見一見讓他們抓緊時間辦自己的事情去。”
馮保低聲說道:“陛下,確實有點嗆得慌,連潞王府都把人趕回了太常寺做樂伎了。”
各國送到皇帝麵前的禮物,尤其是美人都是精挑細選的,保證沒有體味的,比如那個在浣衣局洗衣服的泰西教廷聖女辛迪·西莉亞,就沒有體味。
但潞王府的萬國美人混進來一個漏網之魚,潞王朱翊鏐那一次聞到了之後,吃一塹長一智,現在每到夏天,朱翊鏐都會遠離那些萬國美人,因為萬國美人的體味,實在是有些驚人,讓很喜歡萬國美人的朱翊鏐都無法接受。
李太後不讓朱翊鏐和萬國美人過多的接觸,叛逆期的潞王根本不聽,朱翊鏐也算是狠狠的吃了一記回旋鏢。
解刳院基於天擇、人擇、優勝、劣汰,提出了大明人優越論,自古以來,人口眾多,而每一次天下劇變都是一次篩選,任何體味過大的人,都無法躲過戰爭,戰爭裡的狗是搜尋人的好幫手,找到了人就找到了財富和糧食,一次次的篩選,讓大明擁有體味的人不足5%,這就是解刳院優勝論的證明。
天擇人擇優勝劣汰朱翊鈞認同,並且邸報刊發天下,但是對於優越論朱翊鈞選擇了封禁,不讓解刳院四處宣揚。
“行吧,朕呢,聽勸。”朱翊鈞選擇了認同臣工們的說法,萬士和與馮保都基於為陛下考慮的想法,勸皇帝,那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
朱翊鈞接見外番使臣的日子,因為酷熱往後推遲了兩日,直到六月十三日,大雨傾盆,洗刷了酷熱,朱翊鈞才在下午的時候,在文華殿上接見了這些外番使臣。
各國的使臣呈送了國書,各國的國書早已經呈送禮部,並且朱翊鈞也寫好了回函,所以就是走個流程。
神聖羅馬帝國又換了個使臣,似乎也是出自某個貴族的家庭,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跟著費利佩二世的大帆船,過來湊個熱鬨,英格蘭還是老樣子,訴求還是和大明通商,請大明不要售賣棉布,隻不過這次想要購買五桅過洋船,大明以產能有限拒絕了,特使約翰,甚至無法到文華殿麵聖。
索倫最終沒有當著皇帝的麵表達費利佩二世的不滿,對著皇帝一頓歌功頌德,因為若是真的得罪了大明皇帝,大明皇帝真的會賣火器給尼德蘭地區的特使,索倫選擇直接滑跪,繞開了中間環節,。
整個覲見流程有條不紊的結束,沒有發生什麼幺蛾子的事兒發生。
又是一年,朱翊鈞看著外番使臣離開的背影,頗為感慨。
第一次見馬爾庫斯的時候,他還是個十歲的孩子,那時候還需要躲在張居正的後麵,現在馬爾庫斯臉上已經有了些溝壑,兩鬢都有了些斑白,而大明皇帝已經成為了帝國實至名歸的皇帝,可以為張居正遮風擋雨了。
東華門外的奇觀正衙鐘鼓樓,即便是酷熱的天氣,仍然加班加點的修建,大明計劃從天津修到密州的馳道,也開始了營造官廠團造,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有條不紊。
當皇帝心情十分美麗的時候,自然有人跳出來讓皇帝的心情變得糟糕,而這一次是逍遙逸聞的筆正,林輔成。
“這個林大師,非要趁著朕心情很好的時候,給朕潑一腦門的冷水,讓朕冷靜下來嗎?”朱翊鈞一拍桌子,憤怒無比的說道。
林輔成又寫好了新的一期逍遙逸聞,題目是:《人比驢便宜》,送到了王謙手裡過審,王謙呈送了皇帝禦前。
在這一期的逍遙逸聞裡,林輔成還是以他在保定府的見聞為開頭。
林輔成投宿祁州一家農戶,農戶畏懼,把家裡米缸裡僅剩下的一點小米,熬了一碗粥,林輔成喝了粥,給了十五文錢,不能多給,多給這家農戶就會倒黴。
林輔成沒什麼去鄉野之間的經驗,還是陳末提醒了他,絕對不能多給,否則村裡人一旦知道,就是破門滅戶之日,村裡的人會惦記,鄉野之間不僅僅有鄉野的淳樸,還有打造搶燒偷的遊墮惡霸。
如果貴人給多,這一戶人家沒有在外麵抱怨貴人扣扣索索,就付了一點銅錢,那就會有賊人惦記上這一家人,到時候才是麻煩的開始。
賊惦記著要頭、惡霸上門討要、甚至那些個山匪們下山劫掠借糧的時候,村裡人也會指向這一戶人家。
不能多給,多給就是害人。
陳末出身微末,他就是村裡的孩子,對這些事知之甚詳,林輔成聽完陳末的描述後也是嚇了一身冷汗,本以為是善舉,反而是害人。
在這一家農戶,林輔成看到了一個叫做穀風車的農具,這個農具已經損壞,很顯然是放壞的。
穀風車有進料口將曬乾的穀物放進去,然後轉動手搖風箱,手搖風箱會在旋轉的時候,產生很高的風壓,打開風門就可以把雜草、秕穀等物吹出去,糧食從出口滑出。
陳末是窮苦出身,他三下五除二的修好了穀風車,並且詳細的記錄了這東西的大小,好用是真的好用,但是放壞了讓林輔成有些疑惑。
如此好用的農具居然放在家裡放壞了,簡直是太奇怪了。
林輔成就和那農戶攀談了起來,可惜農戶不善言辭,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林輔成就四處打聽,經過三五天的觀察,林輔成終於明白了穀風車這種農具為何會被放壞了。
地主家都養著牲畜,而秕穀是牲畜的飼料之一,穀風車會把秕穀吹的哪裡都是,所以就專門要人用木鍁去揚,而且還得揚的好,秕穀不亂跑才行,慢慢的穀風車就放壞了。
木鍁一天能揚兩石,而穀風車一天能揚二十多石。
林輔成在鄉野之間,一點點的看,一點點的觀察,發現田間地頭的深耕,不用畜力,而是用人力。
深耕細作這個詞,本身是牛該乾的活兒,但都是人一點點的去翻,甚至連驢也不用,有牲畜也不用,就是用人。
一個村裡普遍有四五頭驢,而這四五頭驢專門用來拉車,而不是乾農活。
林輔成發現,其根本原因就是人比驢便宜。
起初林輔成將其認定為,大明人實在是太多了,你不乾有的是人乾,勞動力供應過於充足,擁有生產資料的地主可以為所欲為,予取予奪。
但深入了解之後,林輔成發現,問題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土地在荒蕪,證明並不是勞動力過於充足,如果真的是如此,那麼土地應該種滿了莊稼,而不是現在這個模樣,田地成片成片的荒蕪。
後來林輔成發現,這背後還有一層供需關係,那就是小農經濟的天然封閉,導致地主隻要產夠了自己吃的糧食,大概有個三年存糧就可以了,並不需要額外的生產,因為道路並不通暢,缺糧的沒錢購買,有錢購買的又不缺糧。
所以,額外的產出都是對佃戶的恩賜,這是在鄉野之間普遍成立的。
到了這一步,林輔成仍然沒有放下他那個鑽牛角尖的勁兒,他非要把這個問題徹底觀察明白,他發現鐵犁牛耕已經普遍消失,完全成為了人耕。
林輔成在這一期的逍遙逸聞最後總結性的說道;[詔廢賤奴籍,仁極至功德,鄉野田畝間,遍是苦命人。]
“這個林輔成,趙緹騎,去把他的嘴給他撕爛了!”朱翊鈞很氣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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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林輔成真的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為了廢除賤奴籍這事,大明上上下下忙碌了多久?好不容易有點成效,還好沒有釀出惡劣後果。
操戈索契的事兒,得虧是被平穩解決,否則就是一場波及大明腹地的民變。
美利堅在兩百年後,搞廢奴,搞出了南北戰爭來!
朱翊鈞為了廢除賤奴籍,甚至都做好了打一場戰爭的準備了,他林輔成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給否定了?
“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倒是給點解決的思路,想法,沒有,就隻知道放屁!氣煞朕也!”朱翊鈞這次看熱鬨看到了自己身上,這一句歪詩,甚至連他都諷刺了,話裡話外的意思,皇帝下詔廢了賤奴籍,廢是廢了,但生產關係不改變,苦命人終究還是苦命人。
“要朕看,他就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好啊,朕明年讓人給他上墳去!”
之前林輔成說來說去,沒說到皇帝的身上,朱翊鈞置身事外,老神在在的看熱鬨,甚至還煽風點火,但這一句歪詩,突然砸到了大明皇帝的頭上,朱翊鈞年紀輕輕,血壓都上來了。
“陛下,要去嗎?”趙夢祐試探性的問道。
朱翊鈞沉默了許久,大喘氣了好幾下,才平複了心情說道:“算了,他說的也實話,張宏,把先生的還田疏拿來吧。”
林輔成提到的那些現象,提到的中原生產力從‘諸事皆巧’到‘諸事皆人’的轉變,提到的穀風車都放壞了,提到的人比驢便宜,提到的大明鐵犁牛耕變成人耕、提到小農經濟的封閉、提到封閉導致了需求不足最終導致土地荒廢的現象,全都是真的。
因為朱翊鈞自己也種地,他知道林輔成這篇聒噪的文章裡,沒有一句是虛言。
行之者一,信實而已——朱中興。
這話是朱翊鈞寫到皇家格物院的影壁牆上,他對大明其他人如此要求,對自己也如此要求,林輔成既然說的是實話,而且沒有斷章取義,更沒有指鹿為馬,那就不能責罰他。
“陛下,有個林大師倒黴的事兒,說出來,陛下就不氣了。”馮保俯首說道:“咱們林大師家裡遭了賊,被偷了,800多兩銀子沒有丟,反倒是他去保定的劄記,丟了。”
“誰乾的?”朱翊鈞一愣,心情瞬間好了很多,那本劄記,可是林輔成的心血!朱翊鈞要來看都扭扭捏捏,朱翊鈞直接讓三經廠抄了一份。
馮保俯首說道:“王謙,好多人都明裡暗裡的暗示王大公子,不能讓林輔成這麼寫下去了,王謙隻好找人把光德書坊給偷了。”
“自己偷自己?”朱翊鈞直接就笑了起來,心情也變好了許多,也是這麼多年被賤儒們陰陽怪氣,鍛煉出來的抗壓能力,兩句酸詞而已,氣過之後就不氣了。
王謙十六七歲上乾過一個荒唐事,有個人得罪了王謙,王謙就派人翻牆到對方家裡,割了對方的一縷頭發做警告。
這件事被王崇古知道後,王謙的腿差點被打斷,跪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若非王謙的母親哭著求著,王崇古才饒過了王謙,恐怕朱翊鈞也不會認識他了。
被老爹如此教訓之後,王謙做事才有了章法。
這一次是自己偷自己,多少有點被逼的沒辦法了,隻能把林輔成的素材庫給偷了,讓他寫不出東西來。
其實現成的解決辦法就在朱翊鈞的手裡,農戶家裡被放壞了的穀風車是之前還是自耕農的時候,家裡自用的,隻要再變成自耕農,穀風車會回來,鐵犁牛耕也會回來,土地就不會荒廢。
朱翊鈞拿著手裡的還田疏,看了又看,最終還是遞給了馮保說道:“放回去吧。”
和鈔法一樣,時機未到,鈔法缺少錨定物,而還田疏需要更多的馳道,來保證各地不會因為還田鬨出不可收拾的亂象來。
鈔法、還田疏,就是朱翊鈞想做,但一直不能做的事兒。
新政是為了讓大明更好,而不是讓大明陷入戰亂之中,興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亂世人不如盛世犬。
“光德書坊不是還有八百銀嗎?告訴王謙,罰他四百銀,讓他長長記性!”朱翊鈞最終決定,拿林輔成的銀子泄憤!
“陛下,先生在禦書房外求見。”小黃門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俯首說道。
“宣。”
張居正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俯首見禮之後,張居正眉頭緊蹙的說道:“陛下,那個林輔成那張破嘴,說起話來,沒個把門,喜歡胡說八道,陛下千萬彆往心裡去。”
張居正顯然也提前看到了林輔成寫的東西,擔心陛下氣壞了趕緊過來看看。
“氣過了,也就不氣了,他說的實話,朕總不能派人堵住他的嘴吧,愛寫就寫吧,但那首酸詩,就不要刊發了好,省得有人找他麻煩。”朱翊鈞看著手中的逍遙逸聞初版,把那首酸詩給劃了去。
真的這麼印,他林輔成扛不住,大明忠臣不見得有多少,但反裝忠,比比皆是。
“陛下,臣這裡有件喜事。”張居正端著手,滿臉笑意的說道:“國子監、三經廠,終於把永樂大典刊刻完了。”
“哦?!好!”朱翊鈞猛地站了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好好好。有賞,重重有賞!”
刊刻《永樂大典》這差事本來是交給張四維的,後來張四維變成了一屋子的標本,這件事就全權交給了張居正做總裁,曆經十年的時間,終於將永樂大典刊刻完成。
這代表著可以將其大規模發行了。
要想書籍不失傳,最好的辦法就是刊刻,而後大規模發行,發的哪哪兒都是,就不會失傳了。
早在永樂五年初修完成後,禮部郎中諸官就上奏言付梓刊刻,但是工費浩繁而罷,嘉靖三十年重錄之後,南京國子監祭酒陸可教曾上書建議刊刻大典,但同樣因為太貴了,而沒有刊刻。
都是窮鬨得,其實萬曆初年也有這個問題,讓張四維搗鼓,就隻是不給他正經活兒乾,讓他蹉跎歲月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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