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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大厝,就是修大房子,屬於福建人特色文化,但凡是一個福建人,在功成名就之後,都要在故鄉起一棟大宅子來彰顯自己的成就,算是榮歸故裡的一種典型,這種文化在大明朝就已經成為了普遍的風俗,甚至各種風格的大厝都能在福建找得到。
探大錢、起大厝、娶水某,賺大錢,蓋大房子,娶漂亮媳婦,就是人生三大目標。
“陳經邦起的大厝是重疊三座七間廂正厝為主,前後七進深,左右加護厝的百廿間的大宅,與其說是一個大宅,不如說是一個村落,因為整個宅子住著七十二戶,三百多口人,即便如此,也顯得有些空曠,僅僅主屋就有四十畝地,算上左右加護,再加上亭台樓榭,整個大厝近八百畝地。”劉漢儒看群臣們一臉不相信的樣子,隻好將陳經邦的大宅子描繪了一遍。
“八百畝?”王崇古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大明皇宮滿打滿算才1080畝地,他一個小小的三品禮部右侍郎,居然搞了個八百畝的宅子,而且是個園林!
簡直是倒反天罡!
劉漢儒其實挺同情王崇古的,王崇古當年還是個佞臣的時候,攢了兩百萬兩銀子也不舍得花,最後都填了宣大長城的窟窿,後來入了京,再次富裕後,因為住在皇城,也沒有回去的機會,連個享受的機會都沒有,全晉會館那八十畝,還有大半是公用,就是租賃給山西籍的京官、士子們使用,紓困他們的生活。
有錢能怎麼樣的?有錢也不會享受生活,看看人家陳經邦,再看看你王崇古,這天差地彆了。
朱翊鈞在後堂聽得目瞪口呆,皇宮的確1080畝地,可是他不住皇宮住在通和宮啊,通和宮滿打滿算才一百畝不到,作為皇帝身邊那麼多人,就住一百畝,朱翊鈞都覺得很寬敞了。
當然如果把皇家格物院、潞王府、德王府、講武學堂、緹騎駐地、大佛塔等等,這些皇家建築全部算上,那有近八百畝地了。
從福建三都澳私市的案子爆發以來,陳經邦和陳慶聰就沒敢動作,因為稍有動作,就會引來緹騎的注意,陳慶聰被捕的時候,是在京師的家宅之中,陳經邦一同被捕,逮入了大明北鎮撫司衙門。
朱翊鈞沒有離開北鎮撫司,一直到趙夢祐帶回陳經邦的時候,朱翊鈞才召見了他。
可無論嚴黨還是清流,在雙嶼私市被浙撫朱紈剿滅後,都沒有設立過私市,這私市裡是什麼買賣?販賣大明人丁,販賣各種違禁之物。
朱翊鈞對這件事非常的不解,如果是武清伯李偉,也就是皇帝親外公乾了這事兒,作為皇帝也決計不能輕饒,李太後求情也沒用。
私市,在嘉靖年間,倭患激蕩的年代裡,嚴黨和徐階為首的清流傾軋的時候,都沒有鬨到私市的地步。
陳經邦既不是張黨,也不是楚黨,他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授翰林院編修,也是大明皇帝少時講筵學士之一,後來張居正獨占了講筵後,陳經邦就一直在京堂,未曾外任,一步步升到了禮部右侍郎的位置。
可這些地方,可不是朱翊鈞這個皇帝是私人使用的,他這個皇帝屬於私人的就是通和宮的後院,連龍池前的禦書房都是辦公之地。
王崇古說完,趙夢祐翻動著案卷,從中抽出一頁來,是吏部擬好的公文,沒有用印,如果龐尚鵬的病看不好,福建巡撫的位置就是他劉漢儒的了,這頁公文上,有張居正的浮票,有陛下的朱批:漢儒漢儒,朕期其人如其名。
這錢不能碰,無論是嚴黨還是清流,都非常清楚,無論怎麼鬥,通倭都是不能碰的。
哭的很傷心的時候,是哭不出聲音來的。
在那次酒會上,劉漢儒中了美人計,美人計重點在計,而不是美人上,讓劉漢儒從大明循吏變成了貪腐巨蠹的,不是一首詩,不是一首詞,而是那種渾然天成的默契。
“你貪點就算了,你怎麼能通倭?怎麼能縱容海寇?怎麼能販賣煙土呢?你久在京師,難道不知道朕的脾氣嗎?”
嚴黨和清流在平倭這件事,鬨得最凶的時候,就是胡宗憲誣告南京兵部尚書張經、浙江巡撫李天寵的事了,那次張經和李天寵都被斬首示眾,胡宗憲在事後成了浙江巡撫,主持抗倭大局。
“其實,陳經邦完全沒有能力舉薦你的,或者說大明廷臣,都沒有資格保舉你,他可以推薦,但巡撫、總督、京官都是廷議後,陛下欽點才行。”王崇古在三堂會審的最後,告訴了劉漢儒,大明巡撫的任免,不是誰舉薦就能成的。
可是這個陳經邦,實在是讓人大失所望。
“陳經邦騙了你,不用他承諾舉薦,伱也能做福建巡撫。”
當初雙嶼私市,是誰在拿錢呢?
陳經邦完全沒想到劉漢儒這麼能乾,把這私市經營到了如此規模,每日出入船隻超過了三百艘!
朱翊鈞一甩袖子,他最是厭惡的就是罪該萬死這個詞,仿佛什麼罪惡都可以一死了之。
即便是萬曆年間考成法推行以來,官場的升轉變得公平了起來,可是出身仍然還在,一甲進士及第自然不提,那最低都是個大學士,而二甲出任地方也是掛著京官的官職,以京官兼掌地方事務,比如在雲南的王希元,是僉都禦史巡按雲南掌鑄錢事,管雲南鑄爐。
劉漢儒呆呆的看著那朱紅色的朱批,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開始哭,身子一軟,坐在了地上,兩眼失神,如同失心瘋了一樣,呆呆的坐在那裡,兩行濁淚滾滾而下,身體抽動著,卻沒有一點聲音。
功名的名次,就決定了未來成就的上限。
都是抗倭名將,都是為了抗倭,可朝堂在傾軋,下麵的嚴黨和清流就隻能傾軋,這是黨錮之下的悲哀,張經、李天寵、胡宗憲的瘐死,誰輸誰贏,都是大明輸的一塌糊塗。
一步錯,步步錯,為了陳經邦的承諾,劉漢儒做了多少事兒?
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廷議的內容其實很少對外公布,所以,在外人看來,就是由座師黨魁舉薦,山東巡撫王一鶚的升轉,就是陛下力排眾議的結果,而遼東巡撫侯於趙,則是廷臣廷推的結果。
很快劉漢儒就就交待了證據,給陳經邦送錢,也不是直接一步到位送到陳經邦的手裡,而是陳經邦的義子陳慶聰,而這個義子也不是真的義子,和陳經邦是親生父子,因為母親是個外室,所以隻能以義子的名分進了家門。
“那一根根金絲楠木,嘖嘖,我都不知道咱大明還有那麼大一根,當初皇宮鼎建的時候,陛下說缺金絲楠木,就不用木柱,改用混凝土柱,也省的勞民傷財從南衙運轉。”劉漢儒說起了陳家大厝裡的金絲楠木柱,一共七根。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那是在浙江,劉漢儒還是浙江按察使的時候,仁和夏氏做東,介紹了陳經邦的義子陳慶聰和劉漢儒認識。
這顯然是故意設計,這美人對劉漢儒的了解,恐怕比他自己本人都多,但知道是個套,也不願意醒來了。
劉漢儒變了,成了個貪官汙吏,成了大明的蛀蟲,他開始庇佑私市,如何從私市裡賺錢,如何將錢換成各種奢靡之物運到莆田,為陳經邦的大厝添磚加瓦。
“啊?”劉漢儒一時間有些迷茫,看著王崇古眼神裡充滿了不解。
巡撫,欽差大臣,封疆大吏,哪有那麼簡單呢?一個禮部右侍郎就能敲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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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漢儒就是不在京堂,不懂裡麵的彎彎繞繞,才覺得有京堂大員舉薦,才會有升轉的可能。
趙夢祐看著劉漢儒的樣子,也沒多說,繼續開始了審問,不是劉漢儒攀咬陳經邦,陳經邦就可以坐罪下獄的,辦案要講證據,劉漢儒就是那個突破口,這就是為何要在劉漢儒身上打開突破口的原因,這是最快最直接的辦法。
這有什麼意思?
王崇古看著劉漢儒開口說道:“萬曆七年五月,你轉任福建,是福建巡撫龐尚鵬點名要的你,舒應龍反而是添頭,大明很少有布政使、按察使一起轉任的,萬曆七年龐尚鵬以疾乞骸骨致仕,舉薦的就是你,而當時朝廷做好了準備,若是龐尚鵬身體欠安,無力主持福建事務,就由你來代任巡撫,這是格外提拔,以副都禦史巡撫福建。”
劉漢儒是三甲五十九名,一甲是進士及第,直授翰林院官,無需吏部銓選;二甲是進士出身能考翰林院庶吉士坐鎮京堂;可是三甲是同進士出身,就隻能走地方升轉的路子鎮守一方,一輩子都在地方打轉,回不到京堂。
“為什麼?”朱翊鈞看著陳經邦,有些疑惑的問道:“探大錢、起大厝、娶水某,就那麼重要嗎?”
“臣罪該萬死,罪臣也沒想到劉漢儒搞得這麼大陣仗來。”到了這一步,陳經邦也沒什麼好說的,這種事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劉漢儒,你有沒有想過。”王崇古看著劉漢儒忽然開口說道:“你的才乾,朝廷早就注意到了?”
“八百畝,要不把他叫來問問,看他家宅子是不是八百畝地?”劉漢儒交待了,也就沒什麼心理負擔了,直接倒豆子一樣,把自己如何跟陳經邦搭上的線,一點一點都說清楚了。
“反了他了!明天就給他拆了,運到京師來!”王崇古越聽心裡越窩火,尤其是提到皇宮鼎建,陛下嫌廢錢,怕火燒,乾脆用了鋼筋水泥柱,那玩意兒貼個皮,看得挺大氣的,但不夠尊貴。
劉漢儒就是那個不幸的三甲,再能乾有什麼用?上限就在那兒,而美人計的美人,剛好就懂劉漢儒這種懷才不遇,這一來二去,眉來眼去,那是越聊越投緣,越來越沉淪。
值得注意的是胡宗憲也是三甲出身,所以就隻能依靠嚴嵩、嚴世藩父子,才能升轉。
大明水師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都在海上奔波,就為了剿滅海寇,大明為了平倭,折騰到何等筋疲力儘的地步,就這一句罪該萬死,就如同萬能公式一樣,就可以輕飄飄的揭過了?
“朕廢了賤奴籍,否則你的兒孫子女,都要嘗一嘗這世代為奴的滋味,不過沒關係,朕會把你的家眷都流放到錫蘭去,不是喜歡私市,不是喜歡海寇嗎?不是喜歡探大錢、起大厝、娶水某嗎?”朱翊鈞的笑容有些瘮人。
如果是爪哇,那就是馬六甲海峽之內,算是個安穩的地方,可是流放到錫蘭去,那就是一艘船扔到哪兒,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是死是活,全看老天爺是不是賞飯吃了。
朱翊鈞本來想扔到慢八撒去,那是南非,但考慮到路途太過遙遠,負責流放的水師軍兵萬一折在路上,那就不妙了,還不如扔到錫蘭去。
“君以此興,必以此亡!”朱翊鈞的聲音沒有一點感情,他討厭倭寇,隻要殺倭寇的文武,在朱翊鈞這裡都算是個人,都可以格外高看一眼,王一鶚、王崇古都是如此。
朱翊鈞話鋒一轉,問道:“你還有話說嗎?除了你拿錢之外,還有誰拿錢了?你知道胡亂攀咬的結果。”
他突然給了陳經邦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王崇古,還有王崇古和他的兒子王謙也拿錢了!”陳經邦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大聲的喊道。
“說話要講證據的,你有證據嗎?”朱翊鈞在陳經邦開口的時候,就看向了王崇古。
王崇古仍然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看著陳經邦的神情多少有點嘲弄,他家缺你這點兒?
而後他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也變得的呆滯了起來,這可是陛下問話,幾乎等同於宣判一樣,陳經邦在皇帝麵前,如此胡亂攀咬,誣告反坐,陳經邦不可能的不懂後果的嚴重性!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王謙了!
這個逆子!
王崇古瞬間就感覺如墜冰窟,人都有點麻了,這一輩子了,終究是沒能善終,陛下給了他兩次機會,他都沒把握住,信心十足,鬨到了三堂會審的地步,結果自己還是折了進去!
“我給王謙送了五萬兩銀子,他拿了,還給我寫了收據!”陳經邦趕忙說道:“絕無半點虛言,還請陛下明鑒啊!”
朱翊鈞頓時火冒三丈,他對著趙夢祐冷厲的說道:“去把王謙叫來!”
王崇古癱軟在了椅子上,電光火石之間,王崇古已經把遺言想好了。
“陛下,臣略有家資,這銀子劃拉下,還有四百三十二萬銀,拿出八成也就是345萬銀來,投入開海投資之中,算上之前的投資,所有的分紅都用來作為技術進步的恩賞,還請陛下成全老臣最後夙願。”王崇古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把銀子拿出八成來,捐給陛下,讓陛下每年用分紅給技術進步的發明者獎勵,這是他早就規劃好的最後的餘暉,照亮工黨前進的路。
王崇古連自己死後財產都規劃好了,結果鬨了個不得善終的地步。
這天底下的事兒,大多都是無利不起早,能領了他的崇古獎豐厚獎金,還能得名望,大工匠們也會不斷持續的推動技術進步。
奈何,奈何,一切美好的設想和計劃,都因為逆子落空了。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躬安。”王謙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看著自己老爹麵如死灰的樣子,驚訝的說道:“爹你怎麼了?要不要叫大醫官來?”
“王謙,你收了陳經邦五萬兩銀子?”朱翊鈞還是覺得事情有蹊蹺,平靜的問道。
“對啊,就在上個月的時候。”王謙點頭說道,一臉奇怪的的說道:“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問怎麼了?!”王崇古眼睛瞪大,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跨進了解刳院的大門,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生了這麼個兒子來。
朱翊鈞又問:“什麼名目?”
王謙看這架勢,就知道問題不小,也品出不對來,連忙說道:“他說要買綏遠馳道的票證,臣以8銀每張的價格賣給他,但是這不是票證還沒漲到嗎?就做了份契約,臣還給他寫了收據,三個月內,漲到了我作價賣給他,沒漲到,這五萬銀就如數退回,我另外付他五百兩銀子,這就是個對賭契約。”
“除此之外呢?”朱翊鈞繼續問道。
王謙認真回憶了一番說道:“沒了。”
“沒了?”王崇古立刻活了過來一樣,愣愣的說道:“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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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啊,契約就在燕興樓交易行放著呢,這是公事。”王謙一臉莫名其妙的說道:“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事,你忙去吧,把你爹給嚇得。”朱翊鈞揮了揮手,讓王謙麻溜乾活去,這裡沒他的事兒了。
“臣告退。”王謙見親爹臉色紅潤了起來,也就知道事情沒波及到他們家的頭上,王謙看了看跪在地上帶著枷鎖鐐銬的陳經邦,就搖了搖頭,溜達著離開了,順便打聽了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做事問心無愧,不怕查問。
朱翊鈞看向了陳經邦,陳經邦跪在地上,俯首帖耳。
“等審完了,直接送解刳院,押下去吧。”朱翊鈞揮了揮手,再沒有一點興趣和這陳經邦說話了,他已經開始胡亂攀咬了,那證明這身後是真的沒什麼人了,死到臨頭還在拉彆人下水,著實該他下地獄。
既然敢晃皇帝一下,那就不能怪朱翊鈞心狠手辣了,解刳院雅座一位。
朱翊鈞其實懷疑武清伯李偉在這裡麵有生意,李偉之前可不怎麼老實,現在看來,朱翊鈞確實錯怪武清伯了。當然,也可能是武清伯沒這個門路。
朱翊鈞看著王崇古樂嗬嗬的說道:“王次輔啊,這個技術進步獎的事兒,朕覺得很好,不如這樣,五百萬銀本金,王次輔一半,朕一半,咱們把分紅拿出來作為獎金,評選就由皇家格物院的五經博士評定,如果沒有評出,就注入投資,成為本金,這個獎項名字就叫大明技術進步獎如何?”
“陛下,臣一個人出345萬銀,崇古技術進步獎多好。”王崇古看著窗外,眼神閃躲,陛下真的是太貪心了,連老頭的遺產都要拿走!這是他想了好久,為自己博名聲的手段!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王次輔,咱們在這獎章上,刻字王崇古敬贈聞達之士,如何?”
“嗯?”王崇古興趣大增,他連連點頭說道:“這個好,這個好。”
講故事講究一個欲蓋彌彰,到時候彆人一看,王崇古敬贈,就會問,這王崇古是誰啊,為什麼要在國朝獎章上刻是他贈送呢?這好奇心就有了,就會了解背後的故事,這就是狠狠的上了一波價值。
王崇古是個生意人,很懂這裡麵的法門。
“那就這麼說定了?獎章就套侯於趙那套五等功賞牌的一等奇功來。”朱翊鈞笑嗬嗬的解釋著頒獎的規則,這分科治學,自然要分科設獎,有就發,沒有就不發。
“臣謝陛下隆恩。”王崇古再次謝恩,陛下為了他的身後名,也是不遺餘力。
王崇古走的時候,連腳步都顯得非常高興,逆子沒把親爹送進墳裡的一天,自然值得慶幸。
朱翊鈞回到了通和宮,先去看了劉妃和李妃,這一看,倆人哭的眼睛都有點腫了,知道皇帝要來,要遮掩,可是又擔心胭脂水粉對孩子不好,臉上寫滿了急切。
朱翊鈞倒是好生勸慰了二人一番,非常典型的產前焦慮,王夭灼之前也有這種症狀,患得患失,還會失眠。
“娘子維持這後宮安寧,屬實不易啊。”朱翊鈞從劉妃、李妃的花萼樓出來的時候,擦了擦額頭的汗,他不怎麼擅長哄女人,最擅長的那招,又不太方便,所以這次,拿上次那兩個翡翠鴨子蛋,就是那對兒雕螭龍紋玉葫,賞給了兩個妃子,才算是哄住了。
禦花園裡的桂花開的正豔,朱翊鈞將前朝的事兒,絮絮叨叨的說給了王夭灼聽。
“那陳經邦平素裡看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是這種人,咱也是看錯了他,還以為他能經邦濟國。”朱翊鈞靠在椅背上,感慨萬千的說道:“知人知麵不知心,朕把他給送到解刳院裡去了,陳經邦的家人流放錫蘭了。”
“倒是那劉漢儒可惜了,確實很有才乾,不過也是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這一次,又是人頭滾滾,朕又興了大獄。”
王夭灼看著院子裡的桂花說道:“前朝的事兒,臣妾也不懂,陛下覺得該興大獄就興大獄,臣妾就是覺得孩子出生了而已。”
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興大獄的時候,都是馬皇後和徐皇後在勸,勸仁也算是大明皇後的職責之一了。
可聽陛下一說,這通倭、煙土、販賣大明丁口、縱容海寇劫掠大明沿海,但凡是有一件都該進解刳院了,有的時候,這大獄,該興就得興。
朱翊鈞笑著說道:“倒是王次輔被嚇的瑟瑟發抖,還以為逆子又在外麵闖禍了,哎呦那個表情,煞白裡帶著土黃色,手都開始抖了,甚至都開始交待遺言了。”
“王次輔家裡的兒子,確實不讓人省心。”王夭灼經常聽夫君提起前朝的事兒,倒是對王謙的父慈子孝十分了解,畢竟是大明京堂兩大樂子之一。
朱翊鈞坐直了身子說道:“治兒已經很厲害了,現在口齒流利說話很清楚,他才多大啊,你就讓他學算學,是不是太早些了?”
望子成龍,大概是每個父母的夙願,可是這個年紀,說話能說清楚已經很厲害了。
“他都兩歲了,就是認認數,數一數,沒讓他做彆的。”王夭灼卻分毫不肯讓,她頗為肯定的說道:“還是得學的。”
“一歲八個月。”朱翊鈞糾正了王夭灼的說辭,吐了口濁氣說道:“離兩歲還差四個月,孩子不怕我,現在都怕你了,每次見了我,就是往我身後躲,數錯了就重新數唄,你冷著臉,孩子就怕。”
“知道了,知道了。”王夭灼看著在挖土的朱常治,張了張嘴,最終沒說出來,這是嫡長子,按照大明的繼承法,就是絕對的皇太子,他不優秀都是錯。
生在帝王家,哪有那麼簡單。
“你還說我敷衍,你這也是敷衍我,什麼年紀乾什麼事兒,還沒就學,不用管的那麼嚴。”朱翊鈞一看王夭灼的樣子,就知道,王夭灼沒聽進去。
朱翊鈞打眼一看,立刻站了起來,將朱常治抱了起來,將他手裡的土塊扔到了一邊,假裝訓斥的說道:“不許吃土!”
一個沒看見,朱常治把挖出來的土就往嘴裡塞,打算嘗嘗什麼味兒。
“爹爹,大花臉,給爹爹圖個大花臉!”朱常治伸著臟手在朱翊鈞的臉上抹啊抹,一邊抹,一邊笑,朱翊鈞抱著他,也躲不開,隻能任由他塗鴉了。
王夭灼在旁邊就是看,一邊看,一邊笑,也算是其樂融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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