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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拆門搬床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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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正茂的貪腐是因為他要私發軍餉才這樣做的,他之所以不肯跟張居正說明,是因為私發軍餉這個罪名,一旦成立,比貪腐要嚴重的多的多的多!

養私兵是什麼罪名,那是造反!那是割據。

但基於踐履之實的殷正茂,隻能這樣做,還不能說,他本以為兩廣戰事結束後,他就要被雪藏了,畢竟賊人已斬,階段性的戰爭已經結束,再有戰爭,那就是後來的總督要頭疼的問題了。

對於自己的下場,殷正茂其實也早就做好了準備,良弓藏的戲碼,在這片土地一遍又一遍的上演了多少次?

結束了救時的短期任務,殷正茂還以為自己要結束仕途的時候,突然而然,朝廷給了他一個新的任務,而且是個長線任務,呂宋。

對於紅毛番用牛皮割一國的事兒,殷正茂非常清楚,朝廷決定對呂宋用兵,解決了一個燃眉之急,那就是手下這幫驕兵悍將,有了安置的地方。

“升帳!”殷正茂一拍桌子,開始召集將領們升帳,準備開打!

殺紅毛番,兩廣旗兵是非常專業的!

廣東總兵張元勳,廣西總兵李錫、副使趙可懷,嶺西參政劉誌伊,僉事石盤、參將梁守愚、參將鄧子龍等一眾陸陸續續趕到了總督府。

殷正茂的總督府的門特彆的厚重,因為他把所有拆來的家門都按在了總督府的門上,每次開關,都要六七個人一起推動,這門上每一層,都寫著字,但凡是被拆過一次門,還不肯納捐的權豪戶,殷正茂再找上門,那就不是拆門那麼簡單了。

截止到目前為止,殷正茂還沒有遇到第二次還不肯納捐的縉紳。

“殷部堂,這著急讓我們來,是又要拆誰的家門嗎?”鄧子龍最是年輕,笑嗬嗬的問道。

殷正茂頗為嚴肅的說道:“肅靜!聖上有旨。”

所有人一聽有聖旨到了都是神情一凜,知道卸磨殺驢的時候到了。

其實廣東、廣西總兵張元勳、李錫都不同程度的暗示過,殷正茂可以留一些倭寇,這樣一來,就可以不停的蕩寇平倭了。

比如南澳島的林阿鳳,可以留著養寇自重,朝廷就沒辦法卸磨殺驢。

有些事,怪就怪在這裡,越是拚命認真平倭,越是會倒台、被清算、甚至會被攻訐,越是越剿越多,養寇自重,弛防徇敵,反而能長久,比如晉黨王崇古等人。

倭寇鬨得凶的時候,這些個極南的權豪們,哪個敢說殷部堂不該強人納捐,哪個敢托人彈劾殷部堂貪腐?

現在倭寇平了,廣東安生了,這彈劾的風力就起來了,殷部堂貪腐的聲音越來越大。

現在,就剩下了一個林阿鳳,無論朝廷是不是要剿,林阿鳳已經講明白了,他要跑了,打不過還躲不過嗎?

提督內臣範澄一甩拂塵大聲說道:“廣州地方軍將接旨。”

所有堂上官立刻跪下,等待著內臣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德涼幼衝,初登大寶之位,元輔素言部堂有才略,任事極南安定一方,果如是,部堂捷報頻傳,東南縉紳上表恭賀,部堂督率將領司道等官,悉力驅剿,務期蕩滅,朕大欣慰。”

“先帝獨斷之明,輔弼折衝之略,朕不敢違,仍命部堂主持極南,其地方機宜,悉聽破格整理,敢有梗撓者,奏聞重治。”

“官無經年之積,民無導利之謀,部堂任東南,設廣西官運,議法守、明賞罰、計工本、造官船、謹防範、限時月、禁私販、明職掌、謹始事,以其息充軍餉,綜理詳密,軍需賴以不匱。”

“部堂秉公振紀,靡所徇恤,其黜貪橫也、抑豪並也、懲玩弛也、拒關節也,戴者在野,嫉者在朝,人人皆言部堂索求過重,朕與元輔議科臣之言,朕不以為然,必有苦衷,待部堂回京再問。”

“今委以部堂重任,仍望部堂為國家捍大患、成大功,而為國家養元氣,使極南久安長治。”

“有嚴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國。”

“欽此。”

內官範澄就是督軍來的,他到了廣州奉行三不原則,不乾涉、不多嘴、不插手,範澄對自己的斤兩很清楚,就兩廣這局勢,也就是殷正茂短短四年內,能把倭寇徹底蕩平。

“諸位將軍議事,咱家不再多言。”範澄把聖旨遞給了殷正茂後,直接開啟了神隱模式一言不發,除非殷正茂造反,否則範澄是不會說殷正茂壞話的。

放下碗罵娘,範澄反正做不來。

李錫看著殷正茂眉頭緊鎖的說道:“陛下這文縐縐的一大堆,究竟是什麼意思?”

殷正茂是文進士,當然能聽明白,笑著解釋道:“這第一段意思是說,陛下登基就聽說我們很能乾,元輔也這麼說,捷報頻傳,陛下很高興,對我們如期剿滅了倭寇,沒有拖延,非常讚賞。”

殷正茂還以為自己哼哧哼哧的蕩寇平倭,會換來一個朱紈的下場,自殺明誌,結果得到了陛下的高度讚賞。

“然後呢?”鄧子龍接著問道。

殷正茂麵色複雜的說道:“第二段,則是重申了下先帝的獨斷之明,隆慶五年,我來廣東時候,先帝不是給了我破格整理,機宜行事,有人阻攔就告狀的權力嗎?陛下的意思是說,還讓我繼續破格整理,軍政財都管。”

這個權力很大很大,大到可以直接截流兩廣財稅不給朝廷,而是自用,為了平倭,殷正茂也的確用了,不過去年他就上書說了,大仗都乾完了,春秋兩稅仍送朝廷,沒有軍餉,就找權豪,讓他們納捐,找權豪拿錢平倭就是。

參將梁守愚問道:“再然後呢?”

“第三段則是說我們搞得變鹽法,陛下和元輔都覺得好,讓我們接著乾,而且變鹽法其息仍充軍餉。”殷正茂笑容滿麵的說道。

殷正茂平倭一等一的強,治理地方也是一把好手,他可是文進士,哪怕是親自領兵打仗,畫風不太對,可是他的本職工作是安土牧民。

殷正茂把壟斷在權豪之家的廣東鹽,拿出了官辦官賣,搬鹽的是軍戶旗軍兵,一共有鹽船三百艘,每一船三百五十包,其中有五十包是軍餉,剩下三百包歸廣西,廣西每年能得七多萬兩銀子。

這錢殷正茂可一分錢沒拿過,給廣西、廣東、軍戶,廣西諸府地方官看見殷正茂,就跟看見了財神爺一樣。

朝廷窮,地方衙門就不窮了嗎?地方衙門更窮!

“呀,還以為這筆錢朝廷要收回去呢,這又給我們錢嗎?”李錫大感驚訝的說道。

副使趙可懷憂心忡忡的問道:“那縉紳彈劾我們貪腐的事兒,陛下怎麼說的?”

殷正茂聽聞之後,沉默了片刻說道:“第四段,陛下說,我們在兩廣乾的挺好的,乾活的在外麵,嫉妒的人在朝中,陛下和元輔論了我們的事兒,陛下覺得我們有苦衷,讓我回京述職的時候,再問。”

“元輔來信說讓我少貪點,看來暫且不問,等回京再說,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鄧子龍聽聞眼前一亮說道:“那豈不是說,我們又能拆門了?”

廣東總兵張元勳看著鄧子龍就氣不打一處來說道:“整天就惦記著拆門!你怎麼不把他們的床搬回來?”

“好主意啊!都督好主意!”鄧子龍聽聞一拍大腿,大聲說道:“還是都督高明,法子多,下次,就搬床!”

殷正茂搖頭說道:“陛下,就是這個意思,先乾著,回京後解釋清楚就是了,讓我們接著平倭蕩寇。”

“後麵是出自詩經裡的一首詩,意思是,嚴整肅穆小心,認真對待敵軍,使我國家安定。”

“這倭寇不都平完了嗎?還去哪裡平倭?”張元勳無奈的說道。

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殺完了倭寇,他們就該想辦法安置這些募兵了,這麼多的驕兵悍卒,養起來貴不說,還容易出亂子,一不小心,就地方坐大了。

“朝中給了我們個差事,諸位看,這裡。”殷正茂點在了堪輿圖呂宋的位置上說道:“呂宋有紅毛番盤踞,若是把他們收拾了,就地駐紮,不僅要把紅毛番驅逐,還要把這個通衢萬裡海塘的地方,結結實實的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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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涉及到了金銀銅鐵油等等入明大事,決不可掉以輕心。”

“那裡有個船廠,要把裡麵的文牘帶回去,這是朝廷點名要的。”

張元勳搖頭說道:“不好打,是個硬仗,紅毛番驅使呂宋人為先驅,最少萬餘人,而其精銳就有千餘人。”

鄧子龍拳頭一握,開口說道:“我們怕硬仗,還是更怕沒仗打?”

殷正茂看著鄧子龍確切的回答道:“更怕沒仗打,刀口舔血的日子都過慣了,三千多的驕兵悍卒,散散不得,一散全都變成海寇了,沒仗打最難受。”

“為了讓我們啃這塊硬骨頭,朝廷讓我們招安林阿鳳,讓招安的海寇探路,立下了奇功,則赦免其罪行,安置在呂宋。”

張元勳一聽,臉上的愁雲立刻散開,笑著說道:“朝廷原來真的打算攻伐呂宋,而不是借刀殺人。”

張元勳最開始還以為朝廷讓他們攻打呂宋,就是沒地方安置驕兵悍卒,流放海外,其實他是有些心灰意冷的,為國安定一方,就這個下場,著實讓人寒心,隻是話不能明說。

但仔細一聽,朝廷連先登探路的人都安排好了,張元勳所有的疑慮都消散了,朝廷是真的讓他們打仗去,真真正正的給政策支持,而不是空口白牙,把他們這些驕兵悍卒扔到海外去自生自滅。

副使趙可懷頗為感慨的說道:“朝裡的明公老爺們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開竅了要複呂宋故國了。”

“當初紅毛番滅了滿剌加。滿剌加國王子進京哭訴,朝廷也就下了一道詔書,讓紅毛番退兵,把國土還給滿剌加,便沒了後文。”

殷正茂思慮了一番,眉頭緊蹙的說道:“朝廷要開海,紅毛番就是對手啊,他們遠渡重洋,橫行無忌,自然要打壓他們在海上的勢力,因緣際會,這一仗,必須贏。”

鄧子龍主動請纓開口說道:“我先去南澳島勸降林阿鳳,而後親自跑一趟呂宋,探查敵情!”

張元勳笑著說道:“怎麼,拆門搬床的事兒,你不參加了嗎?”

不僅是張元勳在笑,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笑,因為他們領到了一個長期的任務,那就代表著,他們會長期聚集在一起。

對於勸降林阿鳳,已經有了既定的章程,鄧子龍就是親自前往的人。

鄧子龍大笑著說道:“有仗打,誰還乾這種沒品的事兒?拆門搬床的事兒,就交給你們了。”

“那就鄧參將跑一趟吧。”殷正茂收斂了笑容說道:“此戰路途遙遠,廣州府至呂宋至少兩千裡,而且跨越重洋,要在當地打開一個突破口,然後立足,而後一步步的和紅毛番作戰,這每一步都是步履維艱。”

“我們現在第一個困境,就是我們沒有足夠火器的船隻,就像最初的紅毛番一樣。”

殷正茂對紅毛番非常的了解,和固有印象不同的是,紅毛番最開始到南洋的船,並非武裝到了牙齒,滿是火炮、火銃,像刺蝟一樣的武裝商船或者戰船,而是一種三角帆四桅船,這種小型的帆船,裝在貨物就不能裝載火炮。

彼時紅毛番們根本不會輕易作戰,而是利用各種手段,或者賄賂、或者哄騙、或者強占,割一塊地出來。

殷正茂嚴肅的說道:“彼時紅毛番在沒有堅船利炮時候,是怎麼做的?”

“他們通過在貿易港口附近建立要塞、營堡,來控製港口和貿易,獲得補給,我們發現營堡隻需要一百人到三百人,就可以防守三千到五千人的進攻。”

“所以,我們第一階段的目標就是建立一個據點,我們的貨船,可以到這些地方將各種原材料、資源運回,換防士兵,送去補給。”

“我們在陸上蕩寇平倭的時候,我們是優勢,我們有著源源不斷的補給,有著經驗豐富的百戰老兵,有百姓們提供虜情,我們了解地貌,可以有條不紊的製定戰術,可以多方配合作戰。”

“但是到了海上,我們是陌生的,失去天時地利人和,作戰將會是極為艱難的。”

“這一場戰爭…我們要做好輸掉的準備。”

“諸位不要掉以輕心,殺死敵人,就是對敵人最大的尊重!”

殷正茂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大明軍威武!”

“大明軍威武!”所有武將站了起來大聲的喊道。

紅毛番在剛開始大航海的時候,作戰方法是以守代攻。

這樣的戰略具體體現為:通過種種手段獲得港口附近的土地;用最快的速度建立營堡;進入內陸不要超過五裡,且隨時保證部隊撤離到船上或要塞之內;因為信風的緣故,船舶到港時間區域固定,在補給和換防士兵到達之前,要守住要塞;

最重要的是大量預生產一切可能用到的東西,包括了床弩、火銃、火炮、弓箭、火藥,甚至還包括了窗框、加工過的石料、各式各樣的機械。

而現在紅毛番的戰術隨著武裝商舶、戰艦的不斷成熟,戰術也發生了改變,信風的緣故,到港時間的固定,紅毛番的進攻已經從過去的單純的以守代攻,換為了潮汐式波浪式的進攻。

而深入內陸的距離也隨著火器和軍隊建設的發展,戰鬥力的增強,逐漸從五裡,不斷的擴展到了數十裡的地步,以守代攻也變成了以攻代守。

所以廣州、福建等地的倭患,主要呈現出一種剿滅平定不久,下一個潮汐又洶湧而來的特點。

一味的防守,設立海防同知,在沿海建立營堡,可以抗倭,但不能根治,沒有海權,海防就是一個虛偽的命題。

殷正茂反複上奏談及過要想根絕廣州倭患,就要想辦法恢複對馬六甲的控製,那是大明的海上嘉峪關,守住了馬六甲,才能守住大明海疆的安全。

他的這個想法,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長期平倭戰爭的經驗總結,也並不新穎,早在永樂年間,鄭和就提出過這樣的觀點。

欲國家富強,不可置海洋於不顧,財富取之海洋,危險亦來自海上,一旦他國之君奪得南洋,華夏危矣。

而現在隨著朝廷對開海整體方向的轉變,殷正茂看到了希望。

“那麼在鄧子龍前往南澳島勸降林阿鳳的時候,我們要做的事,就是尋找助軍旅之費了。”殷正茂對張元勳談到了眼下的主要工作,募集軍餉,尋找助軍旅之費。

張元勳稍微估算了下說道:“最少需要三十萬兩的助軍旅之費,我們都知道,朝廷窮的當褲子了,這銀子、糧食、火炮、火銃、火藥、船隻都需要我們自己想辦法了。”

“還需要一筆武裝和訓練林阿鳳那群海寇的軍費。”

“至少也要三五萬兩銀子。”

殷正茂極為無奈的說道:“確實很多,但是我們極南的權豪們,應該很樂意幫忙,一旦我們真的拿下了呂宋,戰場將集中在海外,而不是年年平倭,年年倭患再起,戰事不發生在廣州府,權豪們不就可以安心繼續當自己的地主老財了,而且還能夠到呂宋去把這筆銀子賺回來。”

“如果他們不同意呢?畢竟已經壓榨了他們四年了,如果壓迫過甚,他們不同意呢?”張元勳憂心忡忡的說道。

“那就隻能拆門搬床了。”殷正茂兩手一攤說道:“朝廷要我攻滅呂宋,我不打下呂宋,沒辦法跟朝廷交待,他們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不讓他們好過,如果拆門搬床還不同意,那我隻能翻舊賬了。”

張元勳聽聞也是一樂,笑著說道:“一旦殷部堂選擇翻舊賬,那麼他們就隻能選擇納捐。”

張元勳太清楚殷正茂翻舊賬的手段了,比如兩廣鹽法,比如私榷等等,這些舊賬還有很多,當殷正茂的要求得不到滿足的時候,殷正茂隻要把舊賬拿出來翻一翻,就會得到滿足。

殷正茂從來不是個好人,他是個大壞人,比權豪還要壞的壞人。

殷正茂拿出了張居正的書信,極為感慨的說道:“陛下特意下旨,元輔書信也有言,陛下將削減宮中開支,五年內對紅毛番的增稅,不用送往京師供養宮府,這是陛下能給我們的助軍旅之費。”

“陛下給了我們陛下能給的一切支持。”

殷正茂是個極為成熟的政客,他知道這裡麵並不完全是張居正的決定,有很多都是隻有皇帝能夠決定的範疇,比如削減宮中開支駐軍,陛下已經給了能給的一切的支持,就看他們的表現了。

“元輔有沒有提到今年朝中的情況?”張元勳有些憂心忡忡的問道:“伱知道,若是元輔倒台了,我們做什麼都是白做。”

“唯獨這個,完全不用擔心!”殷正茂頗為確信的說道:“原先元輔就很厲害了,後來陛下幾番明語支持元輔,甚至連高啟愚那個蠢貨搞出的僭越大事,都沒有讓元輔倒下,元輔在朝中可謂是大殺四方。”

“我們不在朝中,元輔應該是和宮裡達成某種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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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方麵,第二方麵,朝中無人能倒元輔。”

“隆慶六年六月,戶部尚書王國光點檢京師諸庫,太倉見存銀一百三十萬四千六百五十二兩,歲支官官俸該一百三十五萬有奇,邊餉二百三十六萬有奇,補發年例一百捌十二萬有奇,通計所出須得銀五百五十三萬有奇。以今數抵算,僅足三月。”

“去年年末,戶部居然還多了十多萬兩,這就是元輔當國的底氣啊。”

殷正茂對朝局的分析更加透徹,看的更明白些,不是不想倒張居正,而是做不到。

朝中沒有銀子,就會砍預算,不給官俸、欠餉、不發年例、不發宗俸,來維持朝廷的開支,但是去年一年,朝廷沒有砍預算的情況下,還剩下了十多萬兩銀子,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朝中言官們可以大聲的質疑元輔,就像人要吃飯,你換個人當國,吃不上飯怎麼辦?

所以現在朝中的局麵畫風格外的詭異,我們對元輔當國非常不滿意,但是換人又不能。

“那倒是。”張元勳終於安心了下來,打算繼續找權豪之家化緣,權豪之家的銀子,拆門搬床,擠一擠總會有的。

鄧子龍登上了船,隻用了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南澳島,勸降的過程需要許多的流程,鄧子龍需要派出小船和對方溝通有無,還沒靠近就被火箭給點了,那鄧子龍隻能遊回濠鏡了。

林阿鳳是請降的,鄧子龍是他請來的,一旦鄧子龍在南澳島出了什麼事兒,林阿鳳就是逃到呂宋去,都無法逃脫大明的追擊。

鄧子龍上岸後,在嚴密的檢查沒有攜帶武器之後,被扣進了麻袋裡,抬進了水寨之中。

鄧子龍也不氣,一直等到了水寨的聚賢堂他才被放了出來,之所以要被套著,是水寨的海寇也擔心,這是大明朝派來探察敵情的探子。

大明的參將鄧子龍剛剛從麻袋裡放出來,就聽到了一聲凶狠的咆哮聲:“鄧子龍,你好大的膽子!殺我那麼多兄弟,還敢親自登島!”

鄧子龍一露麵,在場的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就發現,的的確確是大明參將鄧子龍,這張臉,就是化成灰,海寇們也認識!

這張臉就是海寇們的噩夢,還有一個噩夢叫陳璘。

鄧子龍好整以暇看了一圈,笑著說道:“我手下沒有冤魂,夥同倭寇、紅毛番、黑番燒殺搶掠咱們大明百姓,我為了大明,為了大明的百姓,平倭殺敵,浴血奮戰,我怕什麼?倒是你們,應該怕吧。”

鄧子龍很狂,狂到二當家和三當家猛地站起來,抽出腰刀就準備砍人了!到了匪寇的地頭上,還這麼狂妄,簡直是找死!

大當家林阿鳳一拍桌子憤怒的說道:“坐下!之前你們非要入寇,一戰就被打掉了兩百多條船,三萬餘人!再多說一句,立刻送去沉海!”

林阿鳳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海寇這個營生,都很年輕,很少有活過三十歲的,有一頓沒一頓,生活很苦,泰阿翁是少數命長的海盜,也隻有四十二歲。

江湖義氣、戰爭禮節之類的,都有類似於不殺來使的表述,殺了來使就代表著不死不休,不殺來使,就表示還有一個溝通的可能與渠道。

鄧子龍笑著說道:“這是個明白人,吵那些誰對誰錯,沒有必要,人嘛,都要向前看,咱們聊點有用的,大當家確定了要投降?如果是的話,咱們就坐下來好好聊聊。”

林阿鳳沉默了下說道:“是招撫。”

林阿鳳也不是嘴硬,他總要跟手下人交待,如果不這麼說,手下的海寇很容易理解為,大當家把他們賣了,換了印把子。

所以他隻能說朝廷招撫,竊是不是偷的問題,鄧子龍並不打算過分爭執。

沒必要爭論對錯,這麼大股的海寇,大部分都是走投無路被迫落草為寇的窮民苦力,他們被槁稅、穀租、鄉部私求被逼的走投無路,才當了海寇。

沒有人天生是海寇。

而站在大明的立場上,蕩寇平倭,是大明軍兵必須要做的事兒,殺入寇賊人,維持一方安寧,那是他們作為軍將的使命。

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才會短兵相接,去年打了一仗,而鬥爭的結果,是大明大獲全勝。

“好好好,招撫招撫。”鄧子龍不是讀書人,他才不會咬文嚼字,無論是怎麼樣的說法,事兒辦了就行。

鄧子龍看著二當家和三當家,笑著問林阿鳳:“你們所有人都同意被招撫嗎?如果同意的話,那我可代表朝廷、殷部堂接受你們,如果有人不同意的話,你們內部先商量好?”

“我已經到這裡了,殷部堂很有誠意了。”

林阿鳳歎了口氣說道:“自然是同意的。”

此時的南澳島海寇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新鮮血液了,而且還在不斷的流失。

隨著大明平倭和安民的齊頭並進,窮民苦力但凡是有口吃的,也不會落草為寇,而且隨著大明勢大,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逃之夭夭,水寨也有了分崩離析的趨勢。

聲勢浩大的升龍幫,最多三百多條船,四萬餘人,現在越來越少。

而且也經曆了數次的火並,萬不得已,林阿鳳也不會放棄老巢,跑到呂宋搏命去。

鄧子龍笑著說道:“那麼殷部堂邀請三位當家到廣州府一敘,應該沒有問題吧,我到這裡,就是說明朝廷的誠意,你們不必擔心。”

“行了,走了。”

鄧子龍頗為灑脫的轉身,準備離開。

林阿鳳突然開口說道:“鄧將軍留步。”

“何事?不會吧,不會吧,你們不會已經投降於紅毛番了吧!”鄧子龍轉身看著林阿鳳驚訝的說道。

“那倒不是,鄧將軍為何親自前來?就不怕我們翻臉不認人嗎?”林阿鳳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這是他內心最大的疑惑,手下彙報的時候,林阿鳳一萬個不信,鄧子龍敢單刀赴會,隻身闖這龍潭虎穴!

但是一見麵,居然真的是鄧子龍,這把林阿鳳直接給嚇到了。

這是什麼樣的膽量和氣魄!

鄧子龍長笑了數聲說道:“哈哈,說了你們也不懂,等你們降了,就明白了。”

“走了。”

這次鄧子龍真的走了,走的時候,沒人敢再給他扣麻袋,他走過了這簡陋的水寨的棧道,走過了一群麵黃肌瘦看似凶神惡煞的海寇,走過了腐爛的屍體,走到了自己的船上。

套不套麻袋,根本沒有必要。

鄧子龍不是第一次來,他已經來過三次了,親自登島探查虜情,對於水寨的情況,鄧子龍比林阿鳳還要了解,這是為了剿偵察虜情。

鄧子龍很勇,但他不是莽夫,他選擇親自前來,也不是臨時起意,在升帳的時候,一時熱血上湧,而是經過了反複探查,確定了林阿鳳等海寇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跑去呂宋,是這幫海寇,最後的亡命一搏。

現在有了廣州地麵的驕兵悍卒們助拳,就不是亡命一搏了。

而鄧子龍並沒有直接回廣州府,直接奔著呂宋去了,他要去偵查敵情,確定海港的位置,確定在哪裡進攻,探明敵人的具體人數和分布。

從南澳島到呂宋,僅僅不到十五天的時間。

正所謂:拆門搬床募軍餉,單刀赴會勸賊降,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啪!鄧子龍就是這樣一個勇猛的人,他七十歲高齡,帶兵衝鋒陷陣,戰死在第二次萬曆援朝抗倭的戰場上。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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