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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科道言官朝天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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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博憂心忡忡的看著那些科道言官,從科道言官身上,楊博看到了大明真的在日薄西山,這些科道言官早就失去了脊梁,真的不是葛守禮乾的,因為葛守禮真的很聽楊博的話。

楊博在文華殿上公然表態讚同陛下的處置,葛守禮就不會私自糾集言官。

誰乾的?

張四維。

張四維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取代楊博,成為晉黨的黨魁了,張四維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現自己的影響力了。

“唉。”楊博歎了口氣,隨著淨鞭三聲響,廷臣進了文華殿,依次跪在地上。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群臣山呼海喝的見禮。

朱翊鈞沒讓所有人平身,而是開口說道:“朕身體挺好的,就是朕這心情不大好,承天門外跪著一百九十二名科道言官。”

“他們對朕說:他們是忠君體國,是為了約脂韋之習,漲骨鯁之氣,是為了正士張目,是為忠臣發聲,是為了國之大利害,是為了進逆耳之規,以速取罪戾。”

“滿口的仁義道德,滿心的爾虞我詐。”

“搞得朕止族黨排異不勝不止之風,用舍予奪無綱無紀之措,好像是在殘害忠良一樣。”

“臣慚愧。”楊博頗為羞愧的說道。

葛守禮這個科道言官的頭子管不住科道言官,楊博這個晉黨頭子也約束不了晉黨。

“馮大伴,你去把這事兒,跟他們分說清楚,分說明白,看看他們肯不肯起來,回官署坐班。”朱翊鈞仍然沒有讓廷臣免禮,而是讓馮保去跟那些科道言官們第一次商量。

“臣願共同前往。”葛守禮大聲的說道,真的不是他做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把人糾集起來,這讓太後知道了,怎麼看到他這個總憲?

這場風波,不能隻由內廷發力,作為總憲,他也要去。

“去。”朱翊鈞揮了揮手,示意葛守禮同往,葛守禮這個科道言官的頭子,是科道言官讓他做頭兒,他才是頭兒,葛守禮應該早早認清這個現實,彆整天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免禮吧。”朱翊鈞環視了一圈廷臣,擺了擺手說道。

“謝陛下隆恩。”群臣站了起來,卻沒入座廷議,而是靜靜的等待著,因為倒春寒的風有些冷,文華殿的窗戶都關上了,整個文華殿內,隻有小皇帝翻書和寫字的聲音。

楊博愈發肯定自己的內心的那個猜測,小皇帝絕對會把晉黨這個已經變質為族黨的政治小集體,連根拔起!

張居正則是有些好奇,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小皇帝的臉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甚至還在讀書寫字!

沒有任何的畏懼,沒有任何的惶恐,反而是有一種本該如此的平靜。

張居正做了幾十年的官,才把這些人的嘴臉看清楚,小皇帝這股子雲淡風輕的模樣,到底是跟誰學的?

大明首輔想了半天,發現好像是跟自己學的。

因為他就對這些不知變通的所謂清流,就不是很在意。

科道言官朝天闕,張居正有法子,但是他想先看看,陛下的法子。

馮保和葛守禮很快就回來了,事實說清楚,並不複雜,馮保牙尖嘴利,葛守禮在一旁不停的勸所有人回去,效果不算大,一百九十二人,走了三十多人,剩下一百五十四人。

朱翊鈞停筆,看著張居正問道:“昨天刑科給事中舉薦了海瑞入朝為官,朕昨日問太後海瑞如何?太後說,海瑞是青鬆翠柏,剛峰不折,朕與太後擬讓海瑞回朝,不知元輔先生以為如何?”

“海瑞為人剛直,剛過易折,非循吏也。”張居正的態度一如既往,在京城這個龍潭虎穴裡做官,太過於剛直,唯有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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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那個態度,他不是反對海瑞回朝做事,而是覺得海瑞不知變通,一定會倍受排擠,死路一條。

朱翊鈞見張居正沒有反對,知道昨天他猜對了,張居正留那個空白的浮票,就是保留意見,保留意見就是棄權,就是不明確反對。

這就夠了。

小皇帝對著馮保說道:“馮大伴,你去告訴他們,若是海瑞回朝如何。”

海瑞這把利刃,回朝可以約脂韋之習、漲骨鯁之氣,為正士張目、為忠臣發聲,為國之大利害,進逆耳之規,以速取罪戾。

“臣遵旨。”馮保帶著一群番子向著承天門外而去,他心裡不斷的打鼓,這幫跪在承天門外磕頭的蠢貨,千萬千萬要答應下來。

陛下這裡,真的隻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啊!

這已經是第二次商量,若是還在這裡跪著,皇帝發起飆來,馮保都攔不住。

十歲天子怎麼了?十歲天子就不是皇帝了嗎?

馮保一邊走,一邊思考對策,看著身邊的葛守禮,思考了片刻,笑著說道:“葛總憲啊,咱家多說兩句,你想看到血流成河嗎?咱家跟你說,你彆不當回事,我這是為了科道言官們好。”

“陛下的脾氣是再一再二沒再三,這已經是第二次商量了,若是再不答應,承天門外,今天必然是人頭滾滾,陛下幼衝,太後聽聞,這些言官能討到好處去?”

“你知道,現在是主少國疑,太後千歲最擔心的就是不許皇帝主管這六個字,陛下做了決定,言官們這麼反應,葛總憲,你覺得太後聽聞言官朝天闕,會做出什麼舉動來?”

“啊?會這麼嚴重嗎?”葛守禮大驚失色,那隻是個一個十歲人主,他怎麼敢,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但是再一想太後把高拱逐出朝去的決斷,就知道這太後發起瘋來,沒人能製的主。

馮保打了個寒顫,他其實不怕太後,他反而有些怕小皇帝,他非常確信的說道:“就是這麼嚴重。”

“三個廢物換一個海剛峰回朝,不虧了!會這麼嚴重嗎?隻會比這個嚴重!正因為十歲人主,才會這麼嚴重,你明白嗎?”

“想想高拱。”

馮保停下,讓葛守禮認真思考其中的利弊,三個廢物,換一個海剛峰回朝,絕對不是賠本的買賣。

海瑞不是晉黨,但這把刀如此剛直,誰都能用。

十歲人主,主少國疑才更加危險,這承天門外朝天闕,逼著十歲人主讓步,這是作踐皇權,不用等到大明皇帝發飆,太後就得先發瘋。

發瘋的太後會做出什麼事兒來,誰也不能保證。

“那我一定好好勸他們。”葛守禮端著手,頗為確信的說道。

“果然是你,把他們糾集在一起的!葛總憲,你好大的膽子!”馮保翻臉比翻書還快,剛剛還好言相勸,立刻一頂大帽子扣在了葛守禮的頭上!

“不是我!不要汙人清白!”葛守禮麵色大變,厲聲說道。

“哈哈。”馮保直接就樂了,背著手,向著承天門快步走去,他就是逗一逗葛守禮罷了。

“不是我!”

“哈哈。”

葛守禮再次來到了承天門外,站在這些科道言官之前,心中五味雜陳,他也逐漸意識到,晉黨,變質了。

《論語·衛靈公篇》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意為:君子不與人爭鬥,合群但不結黨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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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逐漸演化成了,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君子因共同愛好或誌向而合群,但不結黨謀取私利。小人因私利而結黨,做損人利己的事。

晉黨是如何逐漸建立的?

嘉靖二十九年,北虜可汗俺答汗,因為不滿大明貢市不遂,發動了戰爭,大同總兵官仇鸞重賄俺答汗,俺答汗進攻北古口,劫掠京畿整整八日,在大明答應了開放貢市之後,飽掠而歸,這便是庚戌之變。

晉黨是為了解決北虜邊患,自嘉靖三十二年到嘉靖四十五年的十二年征戰中,不斷成長壯大,最後聚集在一起,用和平的方式、用修文以柔遠人的方式,解決了邊患,和北虜達成了和解。

在最開始,晉黨聚集在一起,是因為共同的誌向,是為了解決北虜入寇的邊患,是君子之黨。

當隆慶議和、俺答封貢做成之後,葛守禮站在所有科道言官的的麵前,忽然有些恍惚,晉黨似乎變得越來越陌生,變得越來越麵目可惡。

晉黨,變成了小人之黨,陛下的描述更加確切,晉黨,變成了族黨。

葛守禮在思考,思考晉黨是如何變成了族黨?

陛下一個字,就把葛守禮堵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葛守禮以為是從楊博的兒子娶了王崇古的女兒開始,或者更早?

眼前這些禦史們,真的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嗎?也不見得。

就連葛守禮本人,也是在馮保提起時,才知道原來陸樹聲也在朝日壇咳嗽,也失儀,這也是為了葛守禮沒有繼續糾纏的原因之一。

彈劾失儀和黨同伐異是兩碼事兒,就是他再憨,也知道其中的區彆。

馮保可以罵葛守禮阿附權貴,甚至結黨,但是不能罵葛守禮不弘不毅,葛守禮真的不弘不毅,是個懦夫,心中沒有公利隻有私利,葛守禮就不會當麵頂撞首輔了。

而眼前這些略顯年輕的禦史們、給事中們,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們真的清楚真相嗎?

“諸位,聽我一言!”葛守禮站在烈烈風中,大聲的喊道:“朝中已有定論,雒遵、景嵩、韓必顯,他們是罪有應得。享國之俸食君之祿,不體聖意,胡亂攀咬小題大做,族黨排異,這是奔著兩宋黨禍去的!”

“難道諸位也要做這樣的人嗎?”

葛守禮的聲音很大,但是理他的人卻很少很少。

“諸位,陛下剛才在文華殿答應了,說讓海剛峰回朝來!”葛守禮思慮再三,隻好大聲的喊道:“如果海瑞海剛峰回朝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陛下不是要傷耳目之臣,隻是這三個人,不忠不孝行那黨同伐異之事,才被削了官身回籍閒住。”

“海剛峰回朝了,清流,就還是清流!”

禦史王時舉聞言,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滿是雀躍的問道:“真的,海剛峰就要回朝了?”

“對!陛下親口說的,那張元輔也不能阻攔!今日聖旨就會從文淵閣至吏部,到時候,大家就知道,我沒有騙你們!你們要是知道受騙,那豈不是還要雲集這承天門?”葛守禮頗為振奮的喊道。

事情終於有了轉機,矛盾並沒有進一步的激化,而這一切的轉變,就是陛下說服了太後和張居正,讓海瑞回朝。

“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禦史王世舉轉過身來,往前探著身子,瞪著眼睛,滿是興奮、歡喜的大聲的說道:“大家都聽到了嗎?”

“海剛峰就要回朝了!是陛下的旨意!海剛峰就要回朝了!”

海瑞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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