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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由於黃權壓根兒就不支持這個計劃,你指望黃權再去為劉璋詳細出謀劃策、製定戰術和人事細節,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一來,一個人很難對自己不支持的事情去想細想深。
二來麼,就算黃權能足夠冷靜、想細想深,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立場和個人榮辱利弊。
要是自己很投入,殫精竭慮幫主公完善細節,最後打贏了,主公會怎麼想?“我就說你當初的戰略眼光不靠譜,明明能打贏的事情,你還勸阻”。
而要是打輸了,就更會惹上一身臊,“肯定是想證明他自己的戰略眼光好,所以沒有真心出力劃策”。就類似於曆史上田豐在官渡之戰後的境遇。
這種注定兩頭不討好的渾水,黃權這樣的智者,哪怕再忠於劉璋,也不會去蹚了。何況他是真的心亂如麻,累了,放棄了。
黃權一放棄,劉璋肯定需要找彆人幫他完善細節。
而偏偏這個時間又很緊,他必須在短短一兩天之內就做出決策,否則拖久了夏侯淵撤回去了,陽平關就偷不到了。
時間緊任務重,那些真心想在劉璋手下久乾的幕僚,自然都會有畏難情緒,怕決策太倉促將來被怪罪,誤了前程,於是都拿老生常談搪塞劉璋,讓劉璋很是不爽。
最後還是當天晚上,法正單獨來求見,就戰術安排向主公獻策。劉璋聽說法正來了,兩相對比之下,自然對法正愈發信任。
“今日諸臣皆怕擔責,唯有孝直不計榮辱得失,始驗疾風知勁草!”一見到法正,劉璋就激動地握著法正的手晃了幾下,心中頗為感慨。
這一幕,若是被後世那些混過體製國企的看官看見,恐怕要感慨萬千
如果在一家國企裡,有個人非常勇於任事,不怕多做多錯、不做不錯,寧可犯錯後被領導批評,也要曆練好自己的本事——那麼這人多半沒打算在這家國企乾一輩子。
隻有那種想著學好了本事就跳槽離開體製的人,才會不惜得罪人和犯錯、瘋狂攬活練本事長見識。
法正今夜敢如此大包大攬給劉璋獻策,當然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在劉璋心目中的長期地位了。
可惜,劉璋在這方麵的見識,卻比後世的體製職場人精老油條還不如,連這點都沒看明白。
法正等劉璋平靜下來之後,立刻殷切地獻策道
“屬下不明軍務,對於具體戰術或許不能提供太多良策。但愚以為、梓潼各軍,在當年張魯尚未覆滅時,便與張魯相持近十年之久,未能攻破陽平關。
有些話,本不當講,但主公應該也有察覺前線諸將,難免多多少少有養寇自重之心。此番我軍要速攻、強攻,恐怕難以迅速貫徹。不如主公另選心腹親近知兵之將,以輕騎速進,直趨梓潼、葭萌關,督令各軍速進,不得拖延,如此,才有可能抓住戰機。”
劉璋一聽,果然覺得很有道理。
龐羲也好,之前被他平叛的趙韙也好,哪個不是到了巴郡就想當土皇帝、到了梓潼就想養寇自重?蜀中軍隊這麼多年難以擴張地盤,就跟這種內耗猜忌息息相關。
所以,此番要想偷襲夏侯淵成功,最關鍵的其實不是戰術細節的謀劃,也不是如何在短時間內提升部隊戰鬥力——而且那玩意兒也沒法快速提升。
最關鍵的,是提升部隊的戰意,提升部隊對軍令的貫徹力度和果斷程度。
確保劉璋這邊出擊的命令一下達,前線能立刻出兵,不要推三阻四。這就需要讓少數精銳騎兵護送幾個心腹將領,去臨時監軍、取代一線將領。
這樣做當然也會帶來問題,比如將帥失和,或者“兵不知將、將不知兵”。
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劉璋覺得還是派出心腹監軍更劃算一些。
這麼一想,劉璋便順勢往下追問,請法正參謀參謀,什麼人可以掛帥或是監軍。
法正也非常大公無私地幫劉璋想了幾個人選吳懿、吳班,或者費觀。
這些人,都是劉璋的親戚。
吳懿和吳班是劉璋嫂子吳莧的堂哥和親哥。
費觀是劉璋母親的侄兒,也就是劉璋的姑表弟——隻是劉璋這人,在人倫上有點寬鬆,居然還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費觀,導致表弟同時又成了自己的女婿。
曆史上,這三人都在劉備和劉璋翻臉開戰後、分彆幫著劉璋死守過涪城和綿竹,也算是堅決的抵抗派了。隻不過最後被劉備攻破擊敗,這些人也都先後投降了劉備。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人對劉璋的忠誠度,肯定是比龐羲和其他掌兵重臣要高得多的。法正推舉這些人出來掌兵,劉璋絕對不會懷疑其動機,反而會覺得法正大公無私。
最後,劉璋權衡了一下,便拍板決定留下嫂子的親哥吳班在成都,負責聯絡,然後把嫂子的堂兄吳懿,和自己的表弟兼女婿費觀派去前線。
一方麵,劉璋也是怕吳懿或者費觀任何一個人單獨出馬,萬一有個閃失,製約不住龐羲等前線將領。所以派兩個,也算是加了保險,還能互相援護、牽製。
二來,劉璋也是擔心部隊一旦出葭萌關後,馬鳴閣道的防務本身出問題。
這樣派兩個人去,確保能出兵後,一個就監軍奪取陽平關,一個就留守葭萌關。
具體主次方麵,劉璋默認讓吳懿監督出戰部隊,費觀留守葭萌。如果吳懿出了事兒,就讓費觀接替監軍出戰。
為了搶時間,這些決策都是一夜之間就做好的。
次日一早,劉璋就招來吳懿、費觀二人,把命令當麵交給他們,還千叮萬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同時告訴二人,自己已經儘量籌集了一千騎兵,會交給他們、儘快日夜兼程趕去葭萌關,讓龐羲和楊懷高沛等將帶兵出戰搶奪陽平關。
吳懿和費觀如此突然被賦予重任,當然是大吃一驚,但他們也沒法抗命。最終還是匆匆忙忙帶著騎兵,快馬兼程上路了。
而另一邊,法正在確認吳懿和費觀上路後,也趕忙回到自己府上,寫了一封給劉備的密信,信中還特彆交代劉備不必回信。然後讓自己的心腹趕快騎馬送走。
吳懿和費觀雖然是快馬而行,但畢竟是帶著騎兵部隊,沒法一天十二個時辰地跑。算算路程,從成都到葭萌關也是六百多裡,日行二百裡也得跑三天。
同樣這點時間,差不多也夠法正的密使去江州找劉備了——當然,劉備如今並不在江州,他正在親統大軍追擊夏侯淵。隻有諸葛亮留在江州的江北新城,但沒關係,諸葛亮自會想辦法儘快聯絡上主公的。
……
這天已是四月十四,也是劉璋得知夏侯淵大敗後的第五天。
葭萌關的守軍已經知道曹軍的敗績,這幾天也戒備森嚴,做好了隨時作戰的準備。
吳懿和費觀帶著騎兵直撲梓潼,先見了龐羲,下達了劉璋要求梓潼縣和葭萌關守軍出擊的命令。
龐羲看到命令,自然也是大驚,頗不情願輕敵冒進。
“主公為何下令如此倉促?我軍雖然有所準備,也隻是以為要配合車騎將軍的主力作戰,沒想到居然要我們獨力自戰?還要我們趁曹軍空虛偷襲陽平關?如此亂命,太冒險了!”
龐羲覺得這簡直是在拿他的將士們性命開玩笑。
他不是沒想過要打仗,但他一直以為就算打了,也就是跟在劉備身後搖旗呐喊,幫幫場子,哪裡想過要這麼激進地獨當一麵?
但吳懿和費觀也沒得選擇,他們來之前是立了軍令狀的,如果龐羲不從,就要設法奪軍、強行執行劉璋的命令。
既然是有備而來,吳懿也算是有魄力,他提前做了些準備,看龐羲不從就把他扣押了起來。
龐羲部下一些軍官差點兒就鬨起事來,好在吳懿和費觀還算有手腕,當即召集諸將宣布主公有令,要求我軍全力配合車騎將軍,儘到盟友的義務,“龐羲拒絕主公的將令,不願履行我軍與車騎將軍的同盟之義,故而暫扣卸其兵權”。
吳懿還拿出了劉璋的手令,好說歹說分化瓦解,終於穩住了龐羲的嫡係楊懷高沛等人。
這些部將也是欺軟怕硬的,他們雖然敢欺負劉璋,但看到劉璋搬出劉備,他們也就不敢亂抗命了。
否則,豈不是給了劉備口實、讓劉備的軍隊有借口幫劉璋平叛了?這個節骨眼上,劉備隨時有可能出現在葭萌關外,己方可不能犯糊塗呐!
吳懿和費觀把這些道理隱約暗示清楚,讓龐羲舊部嫡係自己想想明白,不服也就暫時壓了下去。
隨後,費觀就把龐羲帶到葭萌關前線,由他親自軟禁看押,好吃好喝招待著。同時由費觀接替了葭萌關的防務。
而葭萌關上原本的守將楊懷高沛,則被吳懿調走,連同梓潼等地駐軍,突然殺出葭萌關。
沿著馬鳴閣道和金牛道、直撲一百五十裡外的陽平關。
因為地處後方,加上己方前線軍隊實力雄厚,曹軍留在陽平關的戰力也不算強,隻有一兩千戰兵,剩下的都是臨時拉的民壯。
不過即使如此,曹軍的反應還是足夠迅捷,在哨探到吳懿的大軍逼近後,曹軍立刻封關死守,絕不出戰。
吳懿抵達關下時,已經無機可趁,隻能按部就班組織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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