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包括賈詡在內,曹軍沒有人花心思提防劉備軍渡過嘉陵江北上——倒不是曹軍不專業,這麼明顯的戰機都看不到、不想半渡而擊。
而是他們知道,敵人太狡詐了。劉備那邊有諸葛亮、龐統,怎麼可能給曹軍抓到半渡而擊的機會?怎麼會犯低級錯誤?
按賈詡的推演,甘寧就算要幫著張飛渡江,至少也會繞出很遠很遠,然後安然渡過,曹軍追到那兒的時候,估計劉備軍立足已穩,就彆再白送人頭了。
“諸葛一生唯謹慎”,雖然諸葛亮才二十六歲,但這個印象,已經深深植入了他敵人的內心。
誰讓這一世的諸葛亮出道早,二十六歲已經有九年工作經驗了。
結果,就在包括賈詡在內的曹營諸將燈下黑的情況下,初三下午未時末刻,曹軍大營內的夏侯淵和賈詡,忽然就接到了屬下斥候哨探的回報。
“報!西漢水上遊三十裡處,甘寧的巡江船隊突然靠岸,放下了數千敵軍。我軍逼近哨探,被敵軍強弩射回,但探得登陸敵軍主將正是張飛!”
夏侯淵聽說這個消息,立刻霍然而起,下意識向一旁的賈詡看去。
賈詡也是目露驚訝之色“張飛居然敢離我們那麼近、親自擔任登陸先鋒?劉備求戰之心竟如此迫切?他這是想故意勾引我們半渡而擊、轉守為攻吧?”
夏侯淵指節緊握,基於猛將的本能直覺,他當然想立刻派出騎兵,猛攻張飛,把張飛趕下嘉陵江。
但是過去這幾個月、一再中計被敵軍牽製消耗的經驗,讓他不得不強行冷靜,思考這背後的陰謀。
最終,還是“張飛”這張牌,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夏侯淵怒捶了一拳桌案,決心道“劉備此人素來好兄弟義氣,他不會拿張飛冒險的。張飛敢上岸,那一路就肯定是登陸主力!
說不定他們就是利用了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讓我們不敢動手,他們好安安穩穩上岸、士氣高漲發動總攻!隻要殺了張飛,就算這一路不是主攻,我也不虧!”
夏侯淵想的是,哪怕手上這五六萬大軍被打得大敗、損失慘重。隻要同時能殲敵一部,對劉備軍也形成重大消耗,並且把張飛殺了,那麼自己就不虧。
張飛一條命,值得這個價。隻要張飛死了,劉備絕對會方寸大亂,甚至會影響到劉備的戰略決策,導致其後續整個計劃走樣。
夏侯淵的這個判斷,倒也不能算錯,甚至可以說是非常了解劉備了——曆史上,關羽被殺後,劉備做出的就不是最理性冷靜的決策,而是有感情用事的。
劉備重義氣,這個弱點連他的敵人都眾所周知。
……
夏侯淵下了決心,當然立刻就分撥軍中騎兵部隊,由張繡帶領,直奔張飛渡河的戰場。
至於步兵部隊,應該是趕不上了,就隻準備了一部分作為預備隊接應。
三十裡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步兵要是跑得太急,趕到戰場時體力都能消耗過半,還能剩多少戰鬥力?
隻有騎兵,才可以確保抵達戰場時狀態依然保持得不錯。
張繡帶著數千精騎,一路疾行,不過半個多時辰就趕到了戰場。
他倒也沒魯莽,兩軍相隔最後三四裡地時,張繡就放慢馬速,讓將士們略作狀態調整。
一邊也趁機迫近觀察敵情,然後他很快就注意到,張飛居然貼著嘉陵江北岸,擺了個半圓形的卻月陣,還有車杖輔助,這是典型的步兵抗騎背水結陣戰術。
曆史上,類似的戰術出名,要等到東晉劉裕破北魏騎兵。但這一世,關羽等其他將領之前已經小範圍用過了,諸葛兄弟對這一戰術的效果也有過論述,所以不算太新鮮的玩意。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張飛上岸的人數並不多。作為步兵,其總兵力還比張繡的騎兵少,這都是分批渡河帶來的劣勢,沒法避免。
張繡眼看著拖越久張飛就有可能上岸更多人,哪裡還肯再等?直接火急火燎殺了上去。
兩軍很快戰作一團,張繡此刻統領的騎兵,有他原本帶出來的西涼鐵騎,也有夏侯淵臨時撥給他的曹軍嫡係騎兵,裝備水平都已經是曹軍中非常好的了,著甲率也不錯。
日常廝殺中,如果被普通弓箭攢射,這些曹軍精騎是很難被殺傷的,最多就是戰馬被射傷導致墜馬摔傷。
但張飛一方的阻擊火力,還是很快讓張繡耳目一新。張飛部居然是有備而來,幾乎沒有裝備弓箭,車杖上的士卒統統都用踏張弩,貫穿力驚人。
張繡的騎兵一靠近,就有如同飛蝗般的鋼質錐頭箭矢呼嘯攢射而來,頓時把張繡的前軍射懵了。
其中一部分弩、還用了沒有尾羽的弩矢。這種通體鋼質的弩矢雖然飛行穩定性很差,射程也很短,但因為沒有尾羽的礙事,可以直接放進形如後世彈匣的矢槽,射出一根就掉落一根,直接重新拉弦就能重複裝填——
毫無疑問,這種武器顯然就是曆史上的諸葛連弩了,這一世,提前了十幾年被諸葛亮改良出來,而且是隻有諸葛亮自己會造,連他大哥諸葛瑾一開始都沒搞明白到底怎麼個結構。
隻能說能者無所不能,諸葛瑾隻是仗著多了那麼多年的經驗閱曆和先知先覺,給二弟補強培養,最終還是靠諸葛亮自己的腦子把東西造了出來。
這次張飛要誘敵打防反,又是背水結陣以步兵和車杖破騎的戰場局麵,諸葛亮也就把他去年入川後趕造的那些連弩都給張飛配備上了。
所以彆看張飛這隊登陸誘敵的部隊人數不多,但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全部武裝到牙齒了,就是故意人少示弱勾引敵人來衝的。
……
“怎麼回事?張飛明明才這點人,箭雨怎麼會如此密集?”
張繡還好沒身先士卒衝在第一線,前麵還有不少部曲為他開路。但饒是如此,被張飛部的箭雨猛烈覆蓋後,張繡還是左支右絀,拚死格擋才架開了幾根射向他的弩箭。
而他麾下那些前排將士,就沒那麼幸運了。就在逼近貼臉的那幾陣箭雨裡,便付出了相當的傷亡,尤其是最前麵一二排的騎兵,幾乎死傷大半,直挺挺地成排倒下。
好不容易衝到近前,張飛麾下的戟兵依托車杖形成的防線,還有一些車與車之間臨時安插的簡易尖樁遲滯戰馬。張繡的衝擊力被削弱大半。
隻有幾處靠著決死搏命、勉強衝破了張飛的長戟兵防線,甚至可以說是靠戰死的騎兵的衝擊力慣性,硬生生撞開的缺口。但張飛的預備隊很快仗著斬馬劍衝上來堵口,跟張繡軍死戰做一團。
張飛本人一開始並沒有魯莽。弩手放箭的時候,他一直在冷靜指揮,大聲呼喝激勵、調整部署堵漏。
直到臨陣三矢的放箭窗口期過了、曹軍騎兵已經被攢射殺傷得挺慘、徹底陷入肉搏衝殺後,張飛才抄著丈八蛇矛親自帶著少量騎兵進行迂回反衝鋒,跟張繡軍奮死搏殺。
這可是龐統的誘敵之計、和諸葛亮的諸葛連弩初次亮相,不留下敵人一點大籌碼,怎麼對得起這麼豪華的配置!
“西涼狗賊休走!乃翁送你們去見泰山府君、好好算算你們的罪孽!”
張飛的厲聲大喝,震得近前的敵軍頭暈目眩。他趁機蛇矛亂舞,曹軍騎兵哪怕格擋住了他的兵器,也會被他的巨力直接崩開,甚至會震裂虎口。
張飛左捅右刺,矛下竟無一合之敵,這幾年鬱積的怨念,似乎都隨著蛇矛的捅刺宣泄出來,招招捅人對穿,一矛一個透明窟窿。
血腥廝殺之際,張飛遙望見張繡旗號,就催督身邊部曲跟著裹殺過去,死命要撕開敵軍的阻擋。
張繡並沒有打算跟張飛鬥將,他來之前就知道張飛的威名,所以隻是催督騎兵往複衝殺、試圖衝垮張飛,自己躲在後麵指揮即可,撿漏殺殺張飛部下的小兵就好,隻當是激勵士氣。
但沒想到,張繡藏得這麼深,還是被張飛盯上、漸漸殺透重圍逼近。尤其是雙方陷入肉搏亂戰,騎兵被長戟圍堵逼走位,陣型漸漸散亂,就愈發難以擰成一股。
“身是張益德也,擋我者死!”張飛眼看前麵還有好幾層礙事的敵兵阻止他殺張繡,不由竭儘全力,如平地暴喝驚雷,狂吼酣戰。
張繡身邊的親衛,內心理智始終想著保護將軍,但身體的本能反應卻被張飛的暴喝所懾,下意識就往兩邊躲避。
張飛靠著大喝稍稍清出一點空間,連忙躍馬上前,跟張繡戰作一團。
張繡沒想到最後幾層親衛那麼快就被張飛突破了,也頗有幾分意外。幸得他也是知名勇將,當下攥緊槍杆,奮力來戰。
“張飛狗賊,休要欺人太甚!”張繡挾憤出槍,猛力貫刺,如一點寒芒先到。
張飛矛杆掄舞,猛力蕩開張繡的槍杆,借著戰馬衝擊的勢能繼續逼近。但因為已經過了捅刺的距離、不及變招,隻能用矛杆如短兵器一般揮打。
張繡心中大駭,連忙躲避,還是被矛杆抽中,巨力傳來,疼得齜牙咧嘴。
他竭儘全力往另一側躲避,撥馬交錯而過,雙方拉開距離,又陷入與敵將背後普通騎兵的亂戰之中。一層層的敵騎撲麵而來,讓張飛和張繡都有些手忙腳亂,足足各自捅殺數名敵騎後,才算撥轉馬頭、重新相迎逼近再戰。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