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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的答案,可選項其實不多。
聽到主公的提問,諸葛兄弟和龐統想到的無外乎是趙雲,或者張飛。
這倆人一個是幽州本地人,另一個雖然是冀州人,但擅長指揮騎兵作戰,放到北方去鎮守,都很合適。
龐統和諸葛亮就你一言我一語,先後提了趙雲和張飛的名字,還分析了一下原因——而且是龐統提的趙雲、諸葛亮提的張飛。
這個語序,著實讓劉備微微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諸葛亮畢竟年輕、謹慎,這是擔心趙雲是自己姐夫呢。
意識到這點後,劉備也流露出一個一閃而逝的玩味笑容,又轉向諸葛瑾,讓他也暢所欲言。
諸葛瑾也沒有正麵回答劉備,反而先轉向二弟“古人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推舉子龍,又有什麼好避忌的?益德還是能繼續坐鎮荊南,也絕不會嫉妒的。”
劉備點點頭“子瑜也不必如此,孔明未必就是內舉避親——你覺得子龍更合適,且細言之。”
諸葛瑾便用折扇敲著節拍,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原本益德、子龍皆可鎮守一方。但益德如今坐鎮荊南,子龍就在合肥。若是調遣益德去幽州,就得再讓子龍去荊南接防。兵馬往返調度,必生煩亂,故而一動不如一靜。
能夠調度一軍便解決的問題,何必非要調度兩三軍輪換?若是讓子龍去幽州,主公隻要讓子龍直接啟行即可。後續合肥、壽春有主公親自坐鎮,又有興霸、文長分淮河左右兩翼以為援護,則淮南防線萬無一失,無需再另行調人。”
說完第一個理由,諸葛瑾稍微停頓一下,繼續分析
“益德、子龍皆善戰,益德勝在是幽州本地人,更能籠絡幽州故舊人心。但子龍雖是冀州人,卻也曾在公孫伯圭麾下征戰多年,對幽州軍舊部也多有了解,這一方麵可說是不相上下。
子龍謹慎,統帥騎兵遠征也更熟稔,不至於重前權而輕後路。我軍明年可能要對遼東公孫度動手,屆時從遼西、右北平以騎兵越遼澤牽製的那一路,也非常重要。
讓益德帶兵的話,猛打猛攻我倒是不擔心,就擔心益德親自出兵時,後方勒逼過重,出現破綻被曹賊有機可趁。而子龍謹慎,能夠一麵進攻、另一側固守。所以,這次還是讓子龍去幽州吧。
當然,將來長遠來看,讓益德去幽州換防也不是不行,但不是眼下這時機。益德心思專注,擅長專心對付一個強敵、猛打猛衝,但不適合麵對多敵,權衡取舍。
所以公孫度未滅之前,幽州之事就該全權交給子龍,讓益德專注於荊南,將來或許能在入川時建立奇功。待數年之後,公孫度已滅、甚至蜀中也已平定。屆時再給益德、子龍各自分配防區,重新調換不遲。”
諸葛瑾結合前世對曆史的了解,以及這一世八年來的認識,他始終覺得,不光是張飛,甚至包括關羽在內,劉備那些元從老兄弟,很多都不適合“多任務處理”統籌。
包括曆史上關羽在荊州最後崩盤,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關羽的傲氣,無法平衡取舍多個敵人的優先級、穩不住次要敵人。
關羽是因為傲氣,張飛則是因為暴躁,所以千萬彆把這倆人放到一個腹背受敵的位置上去。他們不怕單一的強敵太強,隻怕敵情錯綜不明。
劉備對自己那些老弟兄的認識,當然也是非常深刻的。諸葛瑾點出了這一關鍵,劉備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
“既如此,還是按子瑜所言,子龍去幽州,益德留荊南。未來兩三年內,遼東有事,就靠子龍見機行事,與海路軍馬配合,肅清公孫度,斷絕青、幽被曹操和公孫度腹背夾擊的隱患。
益德就繼續坐鎮長沙、休兵養民,以待時機。若是襄陽、成都有變,就讓益德處置。
不過益德從孤多年,功勞也不小,此番子龍先升為州牧,而荊州牧之位又有景升兄占據,益德不要心存抱怨就好……”
張飛在荊南,如今也能執掌五郡之地,他的實權跟州牧是差不多的,就是荊州還有三郡在劉表手上,劉表占了名分,張飛就隻能有實無名。
諸葛瑾聽了劉備的擔心後,卻是覺得瞌睡送枕頭,立刻幫劉備出了個主意
“屬下以為,此事倒不難平衡。若是去年這時候,我軍遇到這些麻煩,或許還難以處置,但今年,主公剛剛會盟、得了天下其他反曹諸侯的擁戴,成了盟主。
趁此機會,主公也可自行略改官製,以順應時勢、逐步減輕地方割據之害,為將來長治久安計。”
劉備聞言,眼神微微一閃“子瑜可有想好改製之法?”
諸葛瑾字斟句酌地說“自桓靈以來,至中平末年,天下本無州牧,隻有刺史。刺史之職權,本在監察,而非執政。後來隻因郡權重而州權虛、天下漸亂,為了統籌地方軍陣,才增加了刺史的實權。
至中平五年,張舉張純等亂賊愈發猖獗,劉焉奏請先帝設立州牧、並自請為益州牧,天下各州才漸漸有了州牧。但州牧設立之初,隻有宗室重臣可以擔任。
後來朝廷陵遲,天子蒙塵,尤其是在長安大亂、狼狽東歸那兩年,為了爭取更多方伯承認朝廷、天子才不得不拿出越來越多的州牧之位,給外姓之人。
而如今天下諸侯,皆已中分,非擁曹則擁劉,再無中間搖擺之人的容身之地。既然如此,主公可大大方方上書陛下,言明濫開州牧這個口子的害處。
請陛下到此為止,將來不再授予外姓之人州牧之位。此前已經為州牧的,也算是曆史遺留問題,可以承認。同時,恢複刺史的權力、回到桓靈之前的監察狀態。
而對於軍、政之權,可於州一級另設其他二使。或名為防禦使,或名為布政使,與刺史並列。如此郡縣兩級,依然可以一人獨掌全權,州一級,卻有三人製衡,可免諸侯割據之禍將來重現。”
關於州一級分權、以逐步解決割據問題,諸葛瑾內心顯然是早就想了很多了。作為穿越者,他有太多的答案可以抄。
漢朝的州牧製度,肯定是不長久的,本就是大亂之世的臨時產物、不得已措施。
隋唐的節度使製度,基本上也沒好到哪裡去,必須再往下挖,才能勉強找出防止州級權力過於壟斷的問題。宋和明各有利弊,倒是沒必要強行分出高下。
諸葛瑾也不想一下子步子邁太大,就勸劉備改製先從軍事和內政的分離開始。
而且眼下天下諸侯差不多都站了隊了,這種改製還披上了“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的外衣,暫時儘量不去觸及既得利益。
應該說是相對阻力最小的了,也不至於把某些搖擺者逼到敵對麵去。
劉備聽完,果然覺得耳目一新“此法倒是有點意思……若真能解決地方尾大不掉之患,那先生就是大漢的恩人。不過,此法從此時此刻開始,從幽州開始,果真穩妥麼?
孤以為,事情還該因地製宜、因時製宜,選一個好的開始契機,這方麵也不可不慎呐。”
一旁的諸葛亮、龐統也不由開始頭腦風暴,順著諸葛瑾的思路往下推演、代入目前的環境。
不一會兒,諸葛亮率先想明白其中妙處,喜不自勝地為大哥分析背書起來
“主公!按照大哥所言,此法在這個時機開始推廣、而且從幽州開始、從子龍開始,還真是非常適合!
主公請想首次被分權為防禦使、布政使的官員,應該是謹慎謙退之人。若是一上來就遇到心高氣傲之人,覺得在他之前、一州方伯都是州牧,從他開始卻成了防禦使,難免生出芥蒂。
而子龍素來淡泊名利,不爭榮辱,由他來扮演這第一個對新法服軟之人,非常合適,而他也確實從一郡太守升為了一州防禦使,事實上是升官的,並沒有虧待他。
加上他是越過了益德得到此位,如此還可以安益德之心。主公可以暗示若是讓益德執掌地方,以主公之信賴,必然托付以州牧之權,一如此前對家兄與雲長那般。
就是因為益德在荊南也極為重要,脫身不得,隻能讓子龍去,才略壓半級,為防禦使。而且如此一來,主公未來也可在荊州另設防禦使,由益德擔任,反正這個官職是新設的,跟劉表不重疊,沒有衝突。
其次,此番從幽州開始,設置布政使,也有其必要之處。往年內地各州,都以州牧執掌軍政大權,軍隊所需錢糧,也都靠州牧征稅、本地百姓繳納而來,以此養兵。
但幽、並、涼三州,自桓靈以來,就無法做到駐軍開支自給自足。這些邊州需要朝廷輸血,轉運大筆錢糧,才能維持軍隊扛住烏桓、鮮卑、匈奴之禍。
僅中平年間,幽州每年需要友鄰各州轉運兩萬七千萬錢軍費,才能維持軍隊。其中冀州承擔兩萬萬錢,青州承擔七千萬錢,所以幽州人養兵的錢,不是出自本州稅賦。
如此,隻靠州牧之職權,又如何能養得起部隊?在大漢已經四分五裂大亂的情況下,幽州沒了南邊的州輸血,其軍必然糧儘瓦解。
此時主公設置布政使,完全可以找一個由頭那就是布政使不僅僅要管原本州牧那部分民政事務,還要負責溝通朝廷中樞、協調友鄰各州轉運錢糧以養兵,解決過去十五年來,幽州沒有穩定的外部錢糧養兵的弊病。
而既然這個布政使的初設,是為了給幽州人送錢而非要錢,幽州人又豈會反對?我們從一個要錢的州開始試點,阻力最小,把這個方式磨合熟練了,將來再徐徐平移到其他不用向外要錢的州,已經是最穩妥的做法了。”
“好算計!這麼一說,從幽州開始,從子龍開始,從此時開始,這分設布政使、防禦使的變法,倒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了。”劉備恍然大悟,看向諸葛亮的眼神也再次變化,然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諸葛瑾,笑罵道,
“你們兄弟這是早就串通好了說辭吧?”
諸葛瑾略微有些懵逼,隻能苦笑著說“天地良心,真沒有串通,剛才那番設想,都是我臨時起意。舍弟也隻是受我之言啟發,一時舉一反三……若是要串通,豈會如此生硬?”
劉備一想也是,大笑道“這倒也說得通,以孔明之智,一點就透本就不奇怪。而且以你們兄弟之智,要串通豈會這麼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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