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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行軍很快,四月二十五這天一早,軍隊最後一次拔營啟程時,距離南皮城就隻剩最後四五十裡了。
這點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不用一上午就能到。但呂曠和呂翔依然沒有派人來求戰攔截,就龜縮在南皮城外的圍城大營裡,後軍預備隊最遠也就拖到南皮上遊的東光縣。
袁尚軍圍攻南皮已經超過半年,所以設施和營壘非常完備,從作為出擊基地的東光縣到南皮之間,還修了簡單的沿河甬道,以保護糧道,水陸都可以行進。
袁尚軍的軍糧,主要囤積在東光縣城內,畢竟有城牆的保護,大筆的糧食這樣存比較安全。而南皮圍城大營裡的部隊,一般也就存十天半個月的口糧,吃得差不多了再從後麵東光縣城運來,反正也就幾十裡路,不遠。
呂曠和呂翔的軍隊,從絕對人數規模來看,是不少的,跟去年曹洪和張郃來進攻時差不多。
曹洪和張郃當時巔峰期在渤海戰場有五六萬人馬,但後來因為曹操把主攻方向挪到西邊,對渤海這邊並沒有儘全力,所以又抽調回去一小半。最後太史慈和陳到、田豫來襲時,曹軍總共隻有三萬多人。
這一次,呂曠、呂翔受命來襲,一共也有五六萬人馬,隻是質量非常低劣,還把本地新抓的運糧民夫都算進去了。加上袁軍是內線作戰、本土作戰,不計質量硬抓人的話,湊人頭數確實可以湊很多。
而且袁尚至今為止,主要進攻目標就是南皮,他是想把渤海徹底吞下,光複冀州全境再掉頭回去應對其他威脅的,哪怕去年冬天和今年早春的時候、並州高乾被曹操乾了,袁尚依然不管不顧繼續跟大哥死戰。
所以呂曠呂翔至今都沒有出現類似去年曹軍那樣的分兵問題,但將來就不好說了。
直到如今太史慈來襲,呂曠和呂翔還有將近兩萬人的冀州軍,和一萬多剛拉來的新兵,以及近兩萬渤海郡和清河郡本地強征的運糧民夫、負責破壞城防工事和修築甬道營壘的輔助人員,全加起來湊了五六萬人頭。
真正能打的,也就一萬七八千人,其他純湊數。
不過袁尚在鄴城武庫裡剩餘的老舊武器庫存倒也夠用,所以拉來的新兵也好,民夫也好,都會足額發給武器。
至少每人一把生鏽的破爛環首刀,或者一柄竹竿鐵頭的長矛,但甲胄就不配了。
連老兵都做不到人人有甲,包括皮甲,新兵和民夫自然隻能完全無甲。
不過,因為對麵的太史慈和周瑜,加起來也就不足萬人,劉備軍渡海而來千裡遠征,不可能帶太多人,呂曠呂翔還是很有信心一戰的。
他們也知道敵軍精銳而人數不多,隻靠戰船之利在漳水上來去如風,所以提前做好了防禦工事,高壘深溝,圍而不戰,就想等著太史慈和周瑜強攻他們已經建設得很完備的圍城營壘。
……
太史慈安然抵達了南皮城外不遠的位置,他帶著兩三千人的騎兵,逡巡搦戰了一番,呂曠呂翔卻隻是死守營壘,看到太史慈靠近就放箭。
太史慈迂回了半天,沒找到可以進攻的破綻,也就隻能暫時退避。
“這呂曠呂翔雖然無能,倒也知道自己斤兩,不比曹洪去年一上來就反衝我軍,如此倒是有些棘手了。他們圍困南皮已經圍了半年以上,圍城營壘已經非常堅固完備,強攻損失肯定不小,也未必能突破……”
太史慈也是沒想到,自己隻帶了三千騎兵,對方營中正規軍一兩萬、炮灰雜魚數萬,居然不敢出戰。
或許是呂曠呂翔也意識到自己麾下騎兵部隊規模並不足以絕對碾壓太史慈,一旦太史慈跑起來,數萬人行動遲緩的主力也追不上,這才不出戰。
畢竟他們的冀州軍老兵不過一萬七八千人,其中騎兵的比例應該不會超過兩三成。在士兵精銳程度和武將都不如的情況下,讓騎兵單獨迎擊太史慈有點冒險。
不過考慮到自己比周瑜來得早,太史慈也不願意浪費時間,此後一天多,他就各種迂回拉扯,找機會騷擾。比如趁著晨昏天色昏暗時,讓騎兵裹上馬蹄悄悄繞到敵軍營壘薄弱處,試圖劫營,或是放箭騷擾。
呂曠和呂翔人多,分批守夜,倒也警惕,太史慈的劫營沒能成功,但好歹也沒什麼損失,還讓敵軍驚擾不斷,體力和士氣都有所影響。
袁軍看著己方幾萬人被對麵幾千人壓著打,主帥還不讓出戰,心裡肯定會鬱悶,意識到己方戰力的孱弱。
太史慈劫營不能成功,第二夜就改用騎兵裹馬蹄逼近敵營後、用火箭放火的戰術,繼續騷擾削弱敵人。
這一招果然比直接劫營好用一些,主要是太史慈的部隊目標小,來去快,黑暗中遠距離敵人根本抓不住。而圍城營壘內的敵軍,是要點起火把巡夜的,火光映照之下非常明顯,拒馬、木質的糧囤和帳篷等建築都看得清清楚楚,對著那些目標遠遠射火箭就好了。
呂曠和呂翔沒有提防,果然被放火燒了一些目標,連連派人救火,還是損失了一些物資,更重要的是士氣愈發低下了。
呂曠在一次救火後,也是非常詫異,跟呂翔商議“敵將如何會這般來去如風,突然出現在營外百步、然後就直接放火箭的?他們要放火,難道不用打火把的麼?望樓上的士卒莫非疏忽了?”
呂翔想了想,也是深以為然。
這也不能怪他們沒見識,而是這個時代原本沒有發明火折子這種東西,曆史上要到北魏末期才發明出來。所以野外快速擴散引火是很麻煩的。
正常情況下,要想放火箭,你總得先弄幾個火把,然後把箭矢都快速點起來,一傳五、五傳二十、二十傳一百,一般每輪最多也就擴散四五倍火源。等大部分火箭都點上了,營內瞭望手應該早就看出遠處有大片火光了。
但太史慈的奇襲,卻完全不是這樣。
他簡直就是在黑暗中,倏忽之間就憑空冒出一大堆火源。
守軍還沒反應,箭雨已經從半盞茶之前還是一片黑暗的野地裡射過來了,這突然性陡然就提升了一個數量級。
呂曠呂翔壓根兒沒見過這樣的戰術,被騷擾得焦頭爛額,也就不奇怪了。
……
呂曠呂翔士氣低落,被騷擾得完全睡不好覺的同時,太史慈則是頗有幾分自矜,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
“諸侯鑽研的火折子,果然妙用非凡。聽說去年高順守莒縣,想趁夜出城燒張郃的糧船隊,就是因為夜間引火太慢,戰果不多。諸侯就為了這事兒,就能弄出如此神妙之物,第一次實戰,反而便宜了我。”
太史慈內心倒也有分寸,知道這事兒第一個要感謝的是領導,自己隻是執行層。如果讓他拿和去年高順一樣的裝備條件去放火,自己未必能做得比高順好。
這麼一個小東西,就讓軍隊夜間從無到有大片引燃火源,速度快了好多倍。前一刻還是“燈火管製”悄咪咪摸過去,下一刻瞬間就一大片火光冒出來了,這讓守軍怎麼提防嘛。
除非呂曠呂翔敢把夜間的騎兵巡邏隊密密麻麻撒出來,提前預警。但呂曠要是有這個膽子,他也不會死守圍城營壘不戰了。
太史慈放了這幾把騷擾性的火,提了提士氣之後,次日一早,走水路繞道而來的周瑜,也終於抵達了戰場。
太史慈主動往東北方向撤退一些,跟周瑜會師,然後把自己先來兩天的騷擾情況,跟周瑜合計了一下,聽聽周瑜的意見。
太史慈在劉備軍中的官職地位,肯定是比周瑜高得多的,畢竟他來得早,也有戰功,已經是雜號將軍,周瑜隻是個校尉。
但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太史慈也發現周瑜頗知兵法,腦子好使,遇到意外情況也願意多跟周瑜商量。
周瑜聽完太史慈的轉述後,一開始也不以為意
“死守營壘不出,倒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將軍的騎兵無用武之地,我用船隊沿漳水突進,他們若是以弓弩對射,我就跟他們打消耗戰好了。
我軍戰船的防護都還不錯,弓弩手從舷窗放箭,比站在城牆上放箭遮蔽還好,不怕對射。去年我軍不就這樣逼退過曹洪張郃麼,呂曠呂翔還能強過曹洪張郃?”
太史慈摸著胡子,略顯擔憂地說“我是怕呂曠呂翔吸取了去年曹洪張郃的經驗教訓,畢竟去年曹洪可是敢直接迎擊我軍的,今年呂曠就不敢了。
他們也知道我軍去年在同一片戰場上,擊敗過曹洪,他們又豈會用一模一樣的戰術迎敵?說不定我們以戰船孤軍深入,他們也想了克製之法。”
周瑜“不試試怎麼知道?若論以陸製水、克製防護較強的戰船的戰術,我倒也有想過,無非是從岸上放火箭射船,或以強弩、霹靂車迎擊。
但素來沒聽說過袁尚軍擅長造投石機,應該遠不如曹軍的霹靂車。至於火箭,我軍滅火的手藝,也不是北軍可比。船上都裝著膨潤土的泥漿,隨時可以滅火。”
太史慈一聽周瑜的分析,也知道他說得對。
用高嶺土、觀音土一類的膨潤土加大量的水,形成附著力強的泥漿,澆在船舷側壁上滅火,這也是諸葛瑾五年前就發明的技術手段,當時打袁術麾下的劉勳等將領、在長江上打水戰,太史慈就親自用過,知道這東西的好用。
而這種東西,對於北方諸侯來說,還是非常新鮮的,他們原先都沒打過水戰,哪裡知道這麼多彎彎繞。如果呂曠隻是指望放火阻撓船隊,這事情就簡單了。
“既然公瑾想得這麼周全,就先水路試試看好了,一旦有情況不對,立刻就後撤,我的騎兵自會在東岸接應裡。”太史慈最終拍板,讓周瑜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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