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的醫院,讓我看儘了人間百態。
我大半夜掛急診,以為沒什麼人,但淩晨醫院人還是很多,
這座城市已經入睡,但淩晨的醫院就像一座不夜城,護士們在病房之間輕盈穿梭,還有很多家屬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休息,旁邊的兒童診室更是人滿為患。
看到眼前這一幕,我忽然覺得渾身上下沒那麼疼了,這些場麵讓我心酸,直麵著生活最殘酷的一麵。
真正的生活從來不會照顧你的喜怒哀樂,無論尊卑貴賤,在這裡統統失去了意義。
清貧又如何?家財萬貫又如何?
在生命與死亡麵前,人人平等。
我盯著林菲菲的微信頭像,猶豫了一下,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一個人在醫院孤獨的排號。
終於輪到我了,除了磕傷,最嚴重的就是左腳外趾輕微骨折,得打石膏。
萬幸沒有錯位,不需要手術。
我買了一副拐杖,淩晨三點,拄著拐離開了醫院。
出租車到了以後,我在司機大哥的協助下,坐進了車裡。
「兄弟,你這怎麼整成這樣了?」司機大哥一邊開車一邊問我。
「下班太晚了,騎車騎著騎著睡著了。」
前排發出一聲深深地歎息,「哎,都挺不容易的,我經常在醫院門口拉活兒,什麼樣的病人我都拉過。」
我從中央反光鏡裡,看到他那雙通紅的眼睛,忍不住問道:「大哥,你這是開夜班嗎?」
「嗯對,我從下午六點,開到第二天早晨六點。」
我驟然一驚,這麼超長待機,人扛得住嗎?
「這也乾得太狠了吧?能行嗎?」
「其實也沒啥,習慣了,困了就找個地方眯一會兒,醒了接著乾唄!沒辦法,我這車是租的,一個月租車錢就三千,不狠乾不賺錢啊……」
原來他一個人在這座城市漂著,老婆在老家帶孩子,還得還房貸,錢在他手裡就像過渡一樣,剛提完款就得轉給老婆,讓我肅然起敬。
他的話給我帶來了很大觸動,他拚儘全力,努力工作,卻隻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活,我忽然覺得自己這點兒苦,這點兒累,根本不算什麼。
一聊天才知道,他沒比我大幾歲,但他已經承擔起了家庭的責任,而我以前的人生是散漫的,無病呻吟,總覺得自己有退路可言。
這大哥真是個好人,把我送到樓下以後,看我行動不便,一直把我護送到五樓。
沒想到,我心裡那塊最柔軟的地方,竟然因為一個陌生人泛起了波瀾。
「大哥,謝謝你,我給你打個賞!」我心裡過意不去。
司機大哥拍拍我肩膀,「打什麼賞!不用不用,是我得謝謝你,大半夜的肯陪我聊天。」
從他的話裡,我聽出幾分落寞的味道。
他轉身下樓以後,我還是給他打了個賞,給了個五星好評。
輕輕推開門,客廳的燈還亮著,我看了一眼時間,林菲菲應該快起床了,我沒敢打擾她,緩緩地移動到沙發前,湊合睡幾個小時。ap.
我怕碩大的石膏嚇到她,特意用毯子擋住石膏。
折騰了半宿,我實在太困了,剛躺下就被疲憊感淹沒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道如蘭的聲音吵醒了。
「你怎麼在沙發上睡著了?回屋子裡去睡。」
我緩慢地掀開眼皮,她嬌俏的臉蛋,撞入了我的視線。
這麼近的距離,就連她的毛孔都清晰可見。
她肌膚細膩如玉,嘴唇粉嫩,魅而不俗。
我揉了揉眉心,
苦笑了一聲,對她說:「我和你說件事,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嗯,你說。」
「我晚上騎車回來,不小心摔倒了,左腳骨折了,但不嚴重,隻是打了石膏。」
我一把掀開毯子,林菲菲小嘴張成了o形。
「你自己去的醫院?怎麼不告訴我啊?疼不疼啊?」
她滿眼心疼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笑道:「嗯,自己去的醫院,太晚了就沒告訴你,疼道不疼,沒事,過些日子就好了。」
林菲菲用力抿了抿嘴,聲音有些乾澀:「嚇死我了!不行我臨時請假吧!」
每個乘務組都有「主備」人員,如果有人臨時請假,「主備」人員就隨時補上。
「不用,你現在請假,肯定是找領導罵大街呢!我沒事。」
「可是……」
我啞然一笑,「我隻是左腳骨折了,又不是癱瘓了,不用人照顧,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林菲菲有些遲疑,但還是被我說服了,去上班了。
她走了以後,我把自己緩慢移動到了床上,一直睡到中午,還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等會兒啊!」
我衝著房門大喊了幾聲,然後拄著拐慢慢走向門前。
打開門一看,原來是周疏桐。
「你怎麼來了?」
周疏桐燦爛一笑,「還不是你們家空姐給我發消息,說你骨折了,拜托我沒事的時候照顧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還好,這不拄拐呢嘛!」
「沒吃飯呢吧?先吃飯吧!」周疏桐拎著外賣走了進來。
她點得一手好外賣,雞肉卷,椰子雞,腸粉,看得我很有食欲。
我把昨晚受傷的場景和她簡單一說,她柳眉微蹙,心疼地對我說道:
「你都傷成這樣了,好好休息幾天。」
我搖搖頭,輕笑道:「我隻是腳骨折了,直播還能繼續播。」
周疏桐不由睜大眼睛,「我沒聽錯吧?你都骨折了,還要去做直播?」
「沒事,我這不有拐杖嘛!打車去打車回來唄!不耽誤賺錢。」
我被淩晨醫院的景象觸動了,我隻不過是輕微骨折,沒必要停播療養。昨晚送我回來的司機大哥能開晚六到早六的車,我憑什麼不能做四個小時的直播?
有時候我留給自己的退路太多了,所以才活成現在的樣子。
「你沒和我開玩笑吧?」周疏桐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語氣極為認真地說道:「當然是真的,馬上要開始粽子預售了,這個關鍵時刻,我肯定不能倒下,我隻是走路不太方便,又不是不能走了。」
周疏桐眼神一陣波動,眼底夾雜著一絲打量,「我怎麼感覺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