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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名平田騎卒顯然早已演練過無數次這種情形,軍令如山!
他們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絲毫慌亂!如同演練了千百遍,所有人幾乎在同一瞬間猛地調轉馬頭!馬蹄踏地,濺起大片煙塵!
五百騎如同一股黑色的鋼鐵洪流,又如同一陣驟然刮起的狂風,以驚人的速度,頭也不回地向著來時的黑暗絕塵而去!動作整齊劃一,撤退得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就在他們剛剛衝出不足百步的刹那!
“咻咻咻咻咻——!!!”
戲龜年眼中厲色一閃,心念催動!那麵巨大的音障轟然消散!黏附其上的五百支燃燒的火箭,如同被強弓硬弩再次激發,帶著比來時更加淒厲的破空尖嘯和熊熊烈焰,鋪天蓋地地朝著候宇途等人撤退的方向,激射而去!
然而,激射而來的箭終究是慢了一步!
火箭帶著長長的火尾,撕裂黑暗,卻隻射中了平田軍騎兵撤退時揚起的漫天煙塵!噗噗噗地釘入他們身後的地麵,引燃了一片片枯草,卻未能傷到任何一人。
遠遠望去,隻看到候宇途那魁梧的身影一馬當先,領著滾滾煙塵,迅速消失在夜色深處,隱約還能聽到他那粗豪的、帶著劫後餘生般的大笑遠遠傳來。
這一幕,差點讓戲龜年就地升天!
這一波精心策劃的襲擾,劉懿一方損失了千餘支寶貴的羽箭,卻成功地將幻樂府上下,尤其是戲龜年本人,累得氣喘籲籲,心神俱疲,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
蓬萊殿前,隻剩下沉重的喘息聲、壓抑的咳嗽聲,以及那麵巨大音障消散後,空氣中殘留的焦糊味和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音波震蕩感。
候宇途拍馬疾馳回營,利落下馬,將韁繩甩給親兵,大步流星地走向中軍帳旁的水缸,舀起一大瓢冰冷的清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幾口。冰冷的液體刺激著喉嚨,稍稍平複了他劇烈的心跳和策馬狂奔帶來的燥熱。他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煙塵混合的汙跡,便徑直朝著瞭望塔走去,去向主將劉懿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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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瞭望塔,隻見劉懿獨自一人憑欄而立,遠眺著蓬萊殿方向那片漸漸熄滅的火光和重新陷入死寂的廢墟。夜風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神情專注而沉靜。陪伴在他身旁的喬妙卿,此刻已不見蹤影。
“將軍!”候宇途抱拳行禮,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依舊洪亮。
劉懿聞聲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破天荒地沒有先問戰況,而是從腰間解下一個皮質酒囊,手腕一抖,精準地拋向候宇途:“候大哥,辛苦了!先潤潤喉!”
候宇途眼疾手快地接住酒囊,入手沉甸甸的,帶著劉懿的體溫。
他微微一怔,隨即咧開大嘴,露出標誌性的豪爽笑容,也不客氣,拔開塞子,卻沒有立刻喝,而是晃了晃酒囊,發出悅耳的水聲,哈哈大笑道:“收獲?哈哈哈!一無所獲!白跑一趟,還搭進去千把支好箭!”
這樣的結果,顯然早在劉懿的意料之中。他臉上並無失望,反而笑容更深了些,溫聲問道:“箭是死物,人最要緊。我軍將士,可有傷亡?”
候宇途將酒囊的塞子重新塞好,珍重地彆在自己腰間,然後故作沉思狀,皺著眉頭,掰著粗大的手指頭,煞有介事地回答道:“傷亡?嗯…讓末將想想…哦!想起來了!確實有那麼幾個不成器的家夥!撤退的時候跑得太快太猛,大腿根兒…呃,胯胯軸子磨破了皮,疼得齜牙咧嘴!這算不算傷亡?要不要給他們記上一功?”
候宇途一本正經地說著,眼裡卻滿是促狹的笑意。
劉懿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指著候宇途,忍不住放聲大笑:“哈哈哈!候大哥啊候大哥!你這張嘴!”塔上頓時充滿了兩人爽朗的笑聲,驅散了戰場帶來的凝重。
笑過之後,兩人並肩站在瞭望塔邊緣,望著遠方黑暗中蓬萊殿模糊的輪廓,享受著這難得的短暫小憩。夜風帶著深冬的寒意,吹得人透骨冰涼。
“候大哥,天寒地凍,喝幾口酒暖暖身子吧。”劉懿看著候宇途腰間那個自己送出的酒囊,關切地說道。
候宇途下意識地摸了摸那鼓囊囊的酒袋,喉結滾動了一下,顯然對美酒有著渴望。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粗糙的大手在酒囊上用力按了按,仿佛在壓下那份誘惑。
候宇途轉過頭,對著劉懿咧嘴一笑,那笑容在火把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樸實而堅定:“酒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喝!可今晚這事兒,這輩子,恐怕也就這麼一次了!得清醒著,好好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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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宇途的話語裡,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鄭重和隱隱的興奮。
“說!說得對啊!候宇途!你小子…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沒白費老子…老子請你喝了那麼多頓酒!”
一個虛弱卻依舊帶著幾分痞氣的聲音,突然從瞭望塔下方的陰影裡傳來。隻見周撫在兩名親兵的攙扶下,正艱難地沿著梯子往上爬。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毫無血色,額頭上布滿了虛汗,腳步虛浮無力,顯然重傷未愈,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然而,他那張失血的臉上,卻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燦爛無比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塔上的兩人。
“老周!”
“周大哥!”
塔上的劉懿和候宇途同時驚呼出聲,又驚又喜!兩人連忙快步走下塔梯,上前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周撫。
“你個傷號!不好好躺著,跑出來吹什麼風?不要命了?!”候宇途嘴上罵著,手上的動作卻無比輕柔,和另一邊的劉懿一起,小心翼翼地架住周撫的胳膊。
“嘿…嘿…躺不住!心裡跟貓抓似的!這等好戲,老子…老子怎麼能錯過?”周撫喘著粗氣,臉上卻笑得像個孩子,努力挺直腰板,“放心,死不了!閻王爺嫌老子…嫌老子太聒噪,不肯收!”
三個大老爺們兒,就在這凜冽的寒風中,在冰冷的瞭望塔下,緊緊地抱成了一團。沒有過多的言語,彼此手臂上傳來的力量和體溫,便是最深的信任與情誼。北風依舊在曠野上呼嘯,帶來更深的寒意,但圍聚在一起的兄弟情誼,卻仿佛驅散了這冬夜最深的冰冷。
北風之外還有北,冬風卻已不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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