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手中的邀請函顯然還有‘通行證’的作用。
當他對侍者出示後,很快就被領進去,穿過鋪滿大理石的明亮正廳,轉過一條長廊,沿著樓梯步步向下。
期間,羅蘭同這位滿麵春風、頗為得體的男侍者聊了幾句,關於諾提金燈能夠提供的‘服務’,以及到這裡享樂,大致需要的花銷——
坦白說,即便身價早遠過十萬鎊,聽著那一個個種類繁多複雜的‘等級’,羅蘭都感覺牙根生疼。
男士和女士消費的‘目的’是不一樣的。
各自的癖好也不儘相同。
你很難想象,當這位樣貌上等的男侍者彬彬有禮地告訴你他們能夠提各種類型的女人時,下一句的話竟然是‘我們還能提供訓練有素的獵犬或偏瘦但足夠有力氣的豬’。
豬?
“你的意思是,你們有全倫敦頂好的廚師?”
男侍者看了羅蘭一眼,臉上依然是那副標準的笑容:“不,先生。那不是用來吃的。”
他說。
“我們一般隻提供給最優雅的女士。”
羅蘭:……
不是用來吃的?
羅蘭的理智告訴他,最好彆再追問。
男侍顯然看得出來,這位年輕先生沒什麼‘經驗’,論起模樣,也很難成為諾提金燈的高級客戶——不過…也說不準。
真正的客戶可不在臉上。
“您喜歡馬嗎?”
他忽然開口。
“抱歉?”羅蘭側了下臉,好像沒聽清:“什麼?”
“馬。”男侍者堆出笑容:“矯健的,膘肥體壯的,毛皮摸上去——”
“如果我說我不會騎馬,你就要告訴我,‘那不是用來騎的’,是不是?”羅蘭點了點手杖,停在樓梯口。
他們要從這裡繞個半弧,然後繼續向內。
“當然。”
男侍者輕聲:“我一見您就清楚,您的身份絕對高貴。我想,如果您願意嘗試一些非凡的體驗…諾提金燈完全能夠滿足您的一切要求。”
他不僅用了一分鐘描述馬的好處(恕我無法在這裡講),還請求羅蘭,倘若有天想嘗試更多‘有意思’的,務必找他服侍。
包括‘瀆神’之舉。
——說這話的時候,他本來想貼到羅蘭身邊,摟著他的胳膊。
但那不經意間拍動的手掌,琥珀色的冰冷雙眸,腰間發出的金屬鳴音…全都在暗示他應該慎重選擇接下來的每一步。
他選擇自己的命。
“看來您喜歡彆的。”男侍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無論什麼,諾提金燈都能滿足您。先生,人生苦短…”
這時,羅蘭忽然問了他一個心中好奇已久的問題。
“如果我在諾提金燈工作,每周能賺多少錢。”
男侍:?
“先生?”
這回輪到他沒聽清了。
“我說。”羅蘭頓了下腳,扭過頭,讓他瞧清楚自己:“如果我到諾提金燈來工作,周薪有多少?”
男侍維持不住笑容,表情古怪:“…您,您這等人,怎麼會到這兒來工作?”
“隨便問問。”
“…這我可不敢給您說。”男侍搖頭,“要看您在哪工作。”
“諾提金燈,你們的金燈。”
“不不,先生。我的意思是,哪一層,哪個廳。”
他到頭也沒出一個數字來,但卻對羅蘭保證了一件事。
“恕我失禮,先生。自我工作以來,還沒在諾提金燈見到過您這等的人兒…哪怕整個倫敦都沒有。您這樣優秀的,除非萬物之父瞎了眼,否則…”
侍者連連搖頭。
在他看來,羅蘭這樣貌的男人,隻要能忍受得了苦…
不。
這就是開玩笑了。
若真有如此漂亮的,恐怕半個月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了。
要知道,真正對漂亮男孩感興趣的可不隻是女人。
“我還是和您聊聊‘馬’吧?”
“你還是和我聊聊還有多遠吧。”羅蘭歎氣:“你們應該在廳裡放幾架馬車,然後分檔次,我看又是一筆收入。”
男侍重新堆起笑容:“是個不錯的建議,先生。”
娜塔莉女士的包廂在地下。
隨著環境越來越陰冷,羅蘭發現,身旁男侍的表情也愈發凝重,話越來越少——他似乎有點緊張,每一步都變得比之前更加僵硬。
當踏下最後一級台階。
男侍終於顫顫巍巍地開了口。
“…先生,我們到了。”
他不等羅蘭回問,懇求似的壓了壓嗓子:“…您隻要轉個彎。這層常年都屬於娜塔莉女士。先生,您轉個彎,隻要轉個彎——”
他不樂意繼續引路。
“我保證您轉個彎…”
羅蘭已經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於是,翻出一枚硬幣。
“謝謝。”
男侍落荒而逃。
當羅蘭轉過彎,眼中的烈焰吹過空曠陰冷的平層後,他才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位侍者不願意引路了。
這是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
一個較胖的女人…
不。
確切地說,是一個性彆為女的肥腫塊坐在最遠的鏤空椅子上。
同樣。
和馬一樣。
羅蘭實在無法描述眼前所發生的。
隻能說,這裡的確有許多男侍。
追逐著那把鏤空的椅子。
同時,也有一些摟著殘缺不全的、甚至皮肉開綻的屍體的女人——
那些冰冷僵硬,甚至不成人形的屍體,仿佛時下最俊俏火熱的劇院演員,被一位位打扮得體的女士摟在懷裡,溫聲細語地談情,好像它們真的能回答一樣。
奇妙的是。
這些屍體並不臭,反而整層彌漫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藥香。
「拜死者。」
什麼?
「這些活人,你麵前的男女們。」
「永寂之環的‘哀歌’拿手詛咒和操縱靈體。‘枯骨’則更為擅長製作活屍。羅蘭,你認為,最簡單的‘長生’是什麼?」
會有人這麼愚蠢?
「你親眼所見。」
當羅蘭腳步聲踏響,整層的‘甜蜜’靜止了一瞬。
那個‘肉堆子’眯著一雙被擠得痛苦的三角眼循聲望過來,聲音尖俏得仿佛一支流動在舌尖的哨子。
她任由他們忙著,毫不避諱地開著,撓著,百忙中和羅蘭對視,打了招呼。
“我的導師說,伊妮德有了個麻煩的手下。”
聲音意外的年輕。
“真巧。”
羅蘭摘下帽子,扣在胸前。
“我的審判長也是這樣形容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