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72 玫瑰容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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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修·伯瀚先生篤定,倘若這法術好用,那麼,他們一家就該倒數——

倒數搬走的時間。

西區,西區怎麼樣?

聽說那兒的房子都用整塊的岩石,刷著漂亮的漆;路麵像桌子一樣平整,空氣中散發著奶和墨水的香味;那裡的男女都把道德頂在腦袋上,有禮的恨不能說話時都要先道歉;

他們有大把時間消磨在劇院、高級咖啡廳和各式各樣的小活動裡,每個人身上除了浴鹽香,就是那罕見的、滲入骨子裡的香水味。

他們從不撿地上的便士,哪怕先令都要考慮再三。

沒人乾活,也沒人提乾活的事兒。

倘若真有人說,恐怕一個眨眼,就有無數枚硬幣和票卷扔來:

‘拿去,快拿去!彆在這優雅、神聖、高貴的地方談那低俗的活計!’

他們昂首挺胸,哪怕便溺也要用鑲了寶石的金盆子,用化了銀鑄成的閃亮漏鬥——而且,隻用一次,就丟到不知哪裡去。

他們生怕人找到這不乾淨的丟臉東西,還要專門雇人在不容易發現的地方挖上許多大坑,以便每個月丟那沾了汙物的寶石、黃金和白銀。

他們不自己吃,也不自己喝,總有人服侍著,用最漂亮的刀叉——至於如何的漂亮,馬修·伯瀚認為,等他到了那遍地奶香的地方,時間一長,就跟著學會了辨識什麼是漂亮了。

他早晚扣眼上彆起花,話也要越講越慢,慢的讓人著急,慢的恨不得問了上午好嗎,結束就到了中午。

他也許能認識更多非凡的人物,大人物。

那些大人物可不和他一樣,喜歡貴重的,厭惡低賤的。

他們一視同仁,瞧什麼都好,對什麼都有禮貌。

他們得和自己握手,然後用力搖上幾下,顯示自己的真誠。

他們摘了帽子,感歎他的強壯,問他從哪來,又要什麼。

馬修·伯瀚想了想,到時候,他得這麼問:我從東區來,您該不該厭惡我?

他肯定會得到不少友善的調侃。

紳士和淑女們的。

他們笑他笨拙,說這兒可不是東區,隻要你彆再乾那不三不四的事,乖巧和我們享樂,像我們一樣典雅溫和,善良守禮,您呀,就一直在這兒住下去啦。

那兒的人大概會這樣,但也許…

也沒這麼好?

他們可能會在心裡想,不會直接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體麵,讓人生了自卑心。

馬修·伯瀚認為,和這群人打交道,得先找個老師學學才行。

所以…

“告訴我,米歇爾。”

他嗡嗡作響的腦袋裡,此時此刻裝滿了翻滾的寶石和蕾絲手套,再也裝不下其他東區的——哪怕一點習以為常的臭味。

“…我們的未來就在這兒了!”

米歇爾有點為難:“我的愛人。”她說,捧著自己丈夫的臉。

“這可能不合法。”

“去他的法,我要我的法!”他低吼,像脫臟袍子一樣撕扯自己的窮皮,把他的未來拽了起來,借著燭火,凝視那層細膩的肉:

“我可是數得上的聰明人,你知道,我就差個機會…就差一個…”

米歇爾咬了咬嘴唇——如果放在前些日子,馬修·伯瀚會說‘我沒餓著你’,現在,他隻想嚷嚷,把周圍睡著的人都吵醒那樣嚷嚷:

快來瞧瞧吧!你們這些再也見不著我的窮趾頭!我要走了!

但他是聰明人,聰明,所以知道現在不能聲張。

“…怎麼做,米歇爾。”

他像個密探一樣提起肩,伸著脖子。

妻子歎了口氣,邁下床,先是哄了不安的三個孩子,又到門口提了個籃子進來。

裡麵盛滿了新鮮的玫瑰花瓣。

馬修·伯瀚拍了下手!

“我就知道!我說昨天家裡怎麼有一籃!原來!原來關鍵在這兒!”

他看妻子放下花籃,又找了個火盆,吃力地拉到床前。

三個孩子趴在被子裡偷看。

“親愛的…這,這可不合法…”

“來!就讓我不合法!”馬修眼裡燒著火,那火不來自燭,是一股他從未有過、但每個人都該有的莊嚴。

他午夜裡沉睡的國民用鼾聲和叫聲恭迎一位即將執政的君王。

“讓我爛在寶石裡…”

他喃喃盯著炭火旺盛的盆,伸出手,讓妻子為他帶上一條銀色的手鏈——他送給妻子的禮物,花了他半個月的工資。

然後。

他被塞了把玫瑰。

“照我說的念,馬修,我的愛人。”不知是不是錯覺,或者,因為變年輕的緣故——火光中敞懷的妻子看著是那麼的聖潔,那麼的…

就像背靠十字的聖女。

他沒見過真正的聖女,可要馬修說,她現在定是比聖女要純潔,更要惹人疼愛…

‘枯萎的血肉,永恒的甜膩。’

‘有人再次年輕了…’

一把葉片刀割開了他的手腕。

當鮮血撒入,手鏈穿過上空的濃煙,馬修·伯瀚感覺自己‘被填滿’了——有什麼像多須的種子一樣植入了他的體內,細長的、讓人舒服的要叫出來的,比發絲還要纖細的長須蔓延伸展,在他的血肉,在他的靈魂…

這讓他想到大海。他是那海洋的潮汐。

一次又一次的拍打,上湧,退去,再上湧,再退去…

他的全部精力都用在附和這令他無比沉迷的潮汐上,那彼此為鄰的海膽收縮,迎合著不斷劇烈的潮汐奉獻出自己赤紅或白濁的鮮血——

不由自主。

馬修·伯瀚感覺自己…

枯萎了。

“…米歇爾?”

他發現,妻子看他的眼神越發奇特。

好像,打量一隻長了翅膀的狗。

“米…”

他的喉嚨也枯萎了,像那焚毀的玫瑰掉落前乾癟的根莖。

血越流越多,自他手腕和腰下,止不住的瀑布洶湧迸發。

他僵直在原地,隻感覺自己不停流淌。

他像一條河流淌。

“米歇…”

他瘦了。

米歇爾露出一抹詭異地笑容,起身繞過他,打開了門。

一些戴著頭紗的女人魚貫而入,發出放蕩地笑聲:“米歇爾,你運氣真好。”

“那並不難。”

米歇爾笑道,那模樣不似馬修認識的女人,曾經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勤勞、精明又市儈的伯瀚——她好像被剝下皮,套在另一個人的血肉上黏好。

“謝謝…”

她嘴角拉出一條非人的弧度,輕輕從那五根枯枝般的指頭裡摘走手鏈。

閃耀著明亮光澤的手鏈。

然後,戴在了自己手上。

一瞬間,她好像更年輕了。

馬修·伯瀚抖了抖,雙腿無力,乾巴巴砸倒在地板上。

清脆的斷裂聲。

他的腿骨摔斷了。

或者腰。

他就像一個兩百歲的老人,脆弱的隻剩獨獨留在曆史裡讓後代靜聽哀嚎的骨頭。

他自願的。

自願被吮乾了。

“對嗎?你自願的,我親愛的丈夫。”

米歇爾眼眸中跳躍著年輕的火焰:“它叫「玫瑰容顏」。”

她嗬著好聞的香氣,在他耳畔輕聲細語。

“一個非常棒的…無形之術。”

“你瞧。”

“我重獲新生了…”

幾個女人笑眯眯盯著他,漸漸的,在馬修驚恐的目光中,齊齊將頭顱轉向了床邊。

“不…”馬修無聲大喊。

那三個瑟瑟發抖的孩子。

櫥櫃上的老式圓鏡裡照出了一群饑餓的眼睛。

這個紅色的夜棒極了。

……

「名稱」:玫瑰容顏

「類型」:無形之術

「描述」:將新鮮的玫瑰花瓣擲入火盆燃燒,撒入使用者的鮮血(或彆的),用手鏈穿過上空的煙。

使用者的部分魅力與生命將轉移到手鏈上(或全部)。

持有手鏈的人精神煥發,重獲青春(效果隨時間衰減)。

‘現在。’

‘我終於能鬆口氣了…’

‘謝謝,我的愛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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