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現場存活下來的人唯有泰勒、柯林斯,以及泰勒的朋友們。
證詞會是什麼模樣猜也能猜得到。
那三位先生以及他們的家眷——女士還算收斂,但那三位先生可快要用唾沫淹死聞訊而來的警探了。
‘是的,我正在侮辱你!要麼你現在當眾殺了我,要麼,你和你的母親、妻子、女兒,總有一天會著被!’
填空題。
這件事有兩個人出了大名:德裡克·伊文斯,以及那位雖敗也恥的英雄巴倫特先生。
至於羅蘭,整個事件中都被巧妙的用‘執行官’代替了名字。
“我以為你會不滿。”
披散開的褐發借著柔軟的燈光鋪在影子上。
呼吸著明暗的女人坐在沙發裡,側著頭,用纖鐵針頭的毛刷一下又一下地描著指甲。
火爐上的茶壺咕嚕哼著。
房間溫暖,人也閒適。
“青年人都想要出名。女人要出眾的美貌,令人著迷的魅力——如果有熟脹了的果子和掐細的腰,恨不得用那羽毛扇把自己的氣味吹到每個男人的腦子裡。”
如果此時有執行官在場,他們會驚訝這王座上女士的溫和,語氣裡若隱若現的挑逗與調侃。
“男人要挺拔的脊骨,一層又一層的汗毛,要功勳和戰鬥,要令熟透了或未熟的醉眼。”
毛刷掃過。
將一層紅色的染料留在指甲上。
“青年人都想要出名…”她停頓了片刻:“也許,不年輕的也是。”
話頭繞了一圈,咬住自己的尾巴。
伊妮德分出一絲注意力,將視線從指甲挪到對麵:慢條斯理修剪雪茄的青年身上。
那雙沉著碎金的雙眼正控製銀剪切斷茄帽。
距離越近,就越能找到他眼中的專注。
雪茄遭人嫉妒。
“我倒不在意,伊妮德。”羅蘭試著叼住頭,吹了口氣,又從嘴上摘了下來,抬了下頭:“越出眾的越危險。”
伊妮德挑眉:“濟貧院教你的寶貴知識?”
羅蘭嗯了一聲,將雪茄靠近茶壺下的火爐,從窟窿裡伸進去,讓火焰烘烤煙草。
他現在不看雪茄,開始看火焰了。
火焰遭人嫉妒。
“你救過我的命,總不會害我。”羅蘭旋轉著層層揉搓過的煙草。
“那可沒準。”伊妮德重新低下頭,繼續擺弄自己的指甲,“沒準,我就不想教你出名,不想讓其他女人的眼睛看見伱。”
“說起來,我好像有了個外號。”烹得夠了,羅蘭把雪茄叼上,掐著吸了一口:“…金玫瑰。”
毛刷抖了一下,潑了幾滴紅珠子到桌子上。
伊妮德張著五根手指,上上下下打量幾番麵前的男人,兩條眉毛向下墜著,忍俊不禁:“他們給你起了個女人名,親愛的。”
羅蘭一本正經:“我懷疑那些人和邪教徒有關聯…”
“彆這樣。”伊妮德笑得肩膀直抖:“你得允許彆人愛你,允許彆人欣賞你。你生了這樣的臉,皮血骨肉就是萬物之父的恩賜。”
“剛才還有人講,不要女人看我。”羅蘭撇嘴。
“幽默,這是幽默。我可不是仙德爾·克拉托弗。”在提到這名字時,伊妮德明顯發現自己愛人的眼裡浮現了一絲不自然的色彩。
雖然,她並不認為那滿腹惡意的女人能從羅蘭身上吮著什麼真正的愛,也不覺得還有誰比自己先嘗了戀人那白色灼熱的血。
但是克拉托弗…
孩子。
要分享珍寶,得先證明自己有這資格才行…
腐爛發臭的怪物。
“仙德爾·克拉托弗最近在忙她的升環儀式。你知道嗎?”漫不經心開始描小指的女人,低著頭,睡裙下的布鞋輕輕晃著,像一條唱歌的尾巴。“你應該知道吧?”
“你們最近不常一起去探望費南德斯麼。”
羅蘭咬了口大的煙霧,迎麵將伊妮德的話吹了回去:“隊長恢複的不錯。”
伊妮德手腕一頓。
這話題轉的太生硬,我的羅蘭。
壞心眼的審判長可不願輕易饒過他,帶了些鼻音的嗓音像極了在野外撒歡的某種動物的哼鳴:“我知道他恢複的不錯。這多虧他有兩個好手下…是不是?”
“仙德爾·克拉托弗可沒少幫你忙,你給她回報了嗎?”
“我看你都沒有問過吧?”“她的升環儀式可不簡單。”
羅蘭歎了一聲:“伊妮德。”
“你當然問了,是不是。你很關心她…”女人伸直手臂,借著火光反複瞧那完成的五片細長的紅葉子。然後,抬起眼:“她像個鼻涕蟲一樣粘著你,讓人惡心…”
“你快要受不了她了。”
「實際上,每次都是她受不了。」
伊妮德轉腕,將手背對著羅蘭。
“好看嗎?”
“和你的手一樣漂亮。”
這話讓伊妮德聽著高興極了,唇角止不住地上揚:“…你可真會哄人。”
“沒辦法,伊妮德。我已經拋棄了仙德爾·克拉托弗,隻剩你一個情人了。”會哄人的青年故作悲傷,唉聲歎氣起來:“我呀,我這‘金玫瑰’現在隻剩一個情人了——難道還不夠可憐嗎?”
“我還有個女人的名,太可憐啦。”
伊妮德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來,向後仰著,矢口否認:“我可沒阻攔你找情人,羅蘭。你到了這年紀,也該從本能裡學點該學的了。”
羅蘭脫口而出:“可卻不是本能教…”
話音未落。
戛然而止。
兩個皆自詡‘熟手’的菜鳥不約而同向反方向轉了臉,白膚在火光的跳躍下微微泛紅。
「如果那錐子泰勒在場必定會說——」
「‘恩者在上!我買了成人票,為什麼要看兩個兒童互毆呢?’」
羅蘭:……
我會很多了。
「你和這大蝙蝠像幼兒一樣無聊。」
“咳…”伊妮德借著咳嗽聲把頭轉了回來,這病聽著大概不輕,“泰勒和他的朋友們最近咬上了監察局,他們不僅得賠上一大筆錢,更麻煩的是,那些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可不像蘭道夫或那休斯一樣,能用錢或物打發。
他們各有各的要求了。
伊妮德想想就覺得監察局也夠倒黴。
因為一個軟杆子花孔雀,甚至不算正式警探的學徒,卻讓他們栽了個巨大無比的跟頭——死者的家屬可不會分辨學徒是否完全稱得上‘警探’——被監察局認可的警探。
德裡克·伊文斯既然打著監察局的旗幟,又有這麼多人證明,那麼,監察局就得承擔後果。
愚蠢行為造成的後果。
伊妮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伊文斯背後的家族沒什麼力氣,但他倒有個好情人。”
“情人?”
“是啊,說起來還和你有點關係。”
伊妮德點點眼尾:“瑪德琳·泰瑞。黃金天秤仲裁者托馬斯·泰瑞的女兒。她喜歡俊俏的,能說會道的——這樣的男人本身也足夠迷人,對不對?”
“她不會衝進藥鋪,把我和我叔叔的腦袋砍下來吧。”羅蘭邊轉著雪茄邊問:“我已經開始害怕了。”
伊妮德嗔了他一眼,“除非她是猩猩。”
“我看她還不如猩猩。”羅蘭聳了下肩:“現在看來,隱去我的名字實在是個好決定。”
伊妮德邀功似的微微翹起下巴,兩隻腳像踩起踏板一樣點著,點著,等待琴弦彼此更加緊密的接觸,讓聲音變得更加柔和溫順…
她那無聲的‘歡迎’邀請著一個人。
快來。
她的沉默在說話。
羅蘭慢吞吞放下半截雪茄,隨手扯了扯領子。
然後,好整以暇地看了會那越來越迫不及待的黑白琴鍵,像獵人打量另一個獵人。
或者琴師端詳自己的琴。
這些日子,他和她都學得很快,彼此當對方的老師。
靜默中,呼吸聲吹走了一粒粒字符。
牆壁上的影子緩緩拉長。
窸窸窣窣…
當紅瓷油彩罐被打翻,在一個吻中膨脹前——
視線裡的火焰罵罵咧咧的被屏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