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蘭和仙德爾得了消息,到內城區時,麗貝卡·費因斯已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了。
隻一個小皮箱。
因為對於一個夜間工作者來說,本來也沒太多行李。
她將自己漂亮的、最喜歡的幾件長裙送給了要好的姑娘們,穿了條藕荷色素麵軟裙,踩著布鞋給羅蘭和仙德爾開了門。
‘我想要找柯林斯,審判庭的羅蘭·柯林斯先生。’
這句話傳了整整一天才到羅蘭耳朵裡。
“日安,柯林斯先生。”
她屈了屈膝,將兩人迎進屋裡。
布裡斯托爾死了太多人,花街也是。
一些掛著白骨墜飾的黑袍人進進出出,一會在某個角落撒上某種動物的血,一會將渡鴉的黑爪掛在油燈罩翹起的裝飾上。
死去的人越多,永寂之環的生意就越好。
不過,他們得先保證,這些死人不會變成什麼飄來飄去的東西,對布裡斯托爾造成第二次混亂。
“請坐吧,恕我失禮,現在沒什麼能招待您的。”
“很高興再看見您,費因斯女士。”羅蘭和仙德爾坐在同一張沙發上,“聖十字很快會有更多的牧師進駐布裡斯托爾,如果您或您的朋友受了什麼傷,我很樂意幫您說幾句,讓您插個隊。”
麗貝卡笑得還和當天一樣嫵媚。
“不,柯林斯先生,那些怪物一點都沒傷害我們。”
之所以用‘我們’,實際上是指那些怪物壓根就沒踏進這棟小樓。
它們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走了,甚至整條花街都乾乾淨淨的…
“不過也沒‘乾淨’太久,大概…半個多,或一個小時,那些‘蟲人’就又開始一個一個、一棟一棟的到處亂竄…”
麗貝卡手掌輕輕按著胸口,似乎對那日的驚險心有餘悸。
好在,怪物沒能抵達這裡。
他們像被風吹倒的草一樣,某一刻齊齊失去了性命。
“姑娘們都嚇壞了。”
麗貝卡說。
她們這些人可沒服用過那「聖髓」,把桌子從房間一頭推到另一頭都要分幾次完成的嬌弱姑娘們,一旦那怪物衝進來,發現她們,就會是一場屠殺。
“我記得「聖髓」並不要錢?”
麗貝卡露出一抹諷色:“是呀,柯林斯先生,但它需要一顆「虔誠純潔的靈魂」——恐怕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仙德爾忽然插話:“沒有虔誠,還是沒有純潔?”
麗貝卡笑道:“沒有靈魂。”
仙德爾滿意她的回答。
“恕我失禮。我似乎沒看到拉姆·費因斯先生——這災難發生後,他沒和你呆在一起?”
麗貝卡斂了斂笑意,默默起身,來到房間一側。
將牆壁上那枚‘奇特’的聖十字摘了下來。
羅蘭對它印象很深——並不閃亮乾淨,反而鏽跡斑斑,整個十字的表麵上有不少被火焰燒過的痕跡。
“這是他讓我交給你們的…”
麗貝卡將那枚沉甸甸的十字放在桌上,頓了頓,又補充道:
“…在他逃跑之前。”
逃跑?
作為一個父親,一個執行官,災難來臨時不和女兒呆在一起…他要去哪?
“我怎麼知道他去哪?”
羅蘭的問題仿佛又讓麗貝卡回憶起那日的畫麵,語氣也變得不善起來:“可真是個虔誠的教徒。他唯恐那些怪物會聽見樓裡姑娘們的抽泣聲,拎著皮箱落荒而逃——我不是他的女兒,隻是每個禮拜給他錢,資助他做生意的陌生人。”麗貝卡憤怒極了。
“如果真有萬物之父,就要詛咒他死在那些怪物手裡!”
她說。
“…帶著那我根本不稀罕的破爛,生怕我要求什麼——女兒,一個女兒,能問父親要什麼呢?我看唯一能要的是‘拋棄’吧?”
羅蘭環顧四周,問他帶了什麼走。
“…一捆粉色的蠟燭,用玻璃管裝著的金水,還有些我壓根不認識的東西。”麗貝卡隨口說道。
仙德爾忽然問:“箱子裡有匕首嗎?”
“匕首?”
“對,匕首或短刀,都一樣,費因斯女士,銀色的,好好想想。”
麗貝卡翹起腿,抽出一根細煙點上,遲疑道:“…好像有一把。您也知道,他好歹是個教徒,是個‘半警察’,弄把匕首在箱子裡很正常吧?”
仙德爾笑了:“告訴我,費因斯女士,放在皮箱裡的匕首能起到什麼作用。”
說完又轉向羅蘭。
“「聖焰」在八環以前,是沒法自由呼喚‘聖焰’的——作為比「聖徒」之路還要強大的召喚物,召喚它的人需要一個極為苛刻的儀式。”
仙德爾說。
在八環「白騎士」之前,「聖焰」與「聖徒」、「沉思者」、「巧匠」都不同。
他們沒法像後三者一樣輕易召喚屬於自己道路的生物。
‘聖焰’的確強大。
但它並不分敵我。
也就是說,在八環以前,「聖焰」之路的儀式者想要使用那金色的火焰,就得格外小心——如果不想和敵人一同被烈焰吞噬。
而召喚它的儀式,將會用到義人肉燭,聖水,銀匕等儀式物。
羅蘭忽然想起那抹於密林中爆發的金色烈焰。
他拿起桌上的十字。
乾澀粗糙的表麵。
“費因斯先生要你和我們說什麼?”
麗貝卡搖頭:“…什麼都沒有,柯林斯先生。他隻要我將這十字交還給聖十字,還給審判庭…”
她說,自從三年前自己的母親‘去世’後,拉姆·費因斯就變得神神叨叨,不像個男人——他再也沒帶回來過錢,反而還每個禮拜會從她手裡拿走不少。
整日渾渾噩噩,沒了本事,嘴卻能說會道起來。
“…說要帶我離開這地方,過好日子。”麗貝卡·費因斯恨極反笑:“真是個好父親。”
“我沒聽費因斯先生說過你母親的事。”羅蘭握著那枚十字,微微垂眸。
沒想這話卻徹底點燃了一個人。
麗貝卡卻‘騰’地站了起來,死死攥著拳頭。
“當然!當然!因為是他殺了我的媽媽!!”她有些歇斯底裡,怒視羅蘭和仙德爾片刻,又在房間裡轉來轉去:“他殺了自己的妻子,我的母親!!”
“他還怎麼有臉提起自己的妻子?!”
麗貝卡永遠忘不了羅蘭這身黑色教服——和倒在血泊裡的母親。
“殺了妻子,拋棄女兒,帶著她三年來的積蓄頭也不回的離開!”
“偉大的聖十字!偉大的審判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