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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的神秘凝聚在手中。
準則物…
從未誕生過的故事。
羅蘭垂眸盯著信紙,怔怔出神。
這…
怎麼可能。
「哈。」
火焰跳躍。
——並且連續不斷的,十分活潑地跳來跳去。
這意思是
‘快問我’。
羅蘭合攏雙手,閉上眼,念咒似的
-優雅而強壯的扳手呀…
「彆惡心,我告訴你。」
幾乎凝固的烈焰在琥珀前停滯。
它靜止了很長時間,然後,整理自己七扭八歪的焰尖,扭成一行…
令羅蘭沉默的文字。
「其實…」
「你知道蘇月不屬於這裡,對吧。」
它說。
火焰緩緩迫近。
「你應該早有猜測,但不敢確認。」
「現在。」
「清楚了嗎?」
羅蘭的笑容漸漸淡去,下意識扣起手指,用力攥緊被單。
他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在琢磨這件事——關於妮娜小姐口中那多姿多彩的故事,以及,偶爾談及的一些奇怪的、神奇的、且他至今都未聽說過的東西。
比如
會飛的鐵盒子。
所以。
妮娜小姐…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對嗎?
「不完全對。」
火焰聚成的字符,朝他眨了下眼。
「應該說另一重曆史。」
曆…另一重曆史?
-我不明白,扳手。
-你的意思是,過去?
-或者未來?
「不。」
「是‘另一重曆史’。」
「這裡不隻有一間病房吧,羅蘭。」
「就像你所處的這間,與隔壁房間的關係。」
「眠時世界,就是這棟建築。」
「它擁有並連接著每一間病房,即——每一重曆史。」
-你是說,妮娜小姐來自其他的…我能用…繩…不,線,是另一條‘線’?可以這樣說嗎?
「算精確了。」
「她不屬於這條‘線’,給你講的那些故事,也早在‘另一條線’誕生過。」
「誕生過的東西,必然無法再誕生第二次。」
「所以,對於你身處的這條線來說,它的確是‘從未誕生過的故事’——但它又有擁有龐大的影響,被準則認可。」
-妮娜小姐的世界…
-我是說,既然她能離開自己的‘線’,來到我的‘線’,那麼,相反,我也有可能…
「那是不可能的,羅蘭。」
「至少我沒法給你‘希望’。」
-你說過,建築(眠時世界),連接著一個個房間(多重曆史)的。
「沒錯。那你現在能去隔壁嗎?」
羅蘭想了想,吃力地直起腰。
可一用力,雙腿便顫顫發抖。
顯然,他…不能。
「所以,在你還不能‘走路’以前,最好彆抱這個念頭。而且蘇月那邊的眠時世界…不夠清晰。」
-‘不夠清晰’?
「在她的曆史裡,眠時世界是‘真實且虛幻’的。它以一種你無法想象且極度有趣的模樣存在。它是虛假的,但也被人認為是‘真實’的。」
羅蘭托著腮,一臉茫然。
-好吧,我聽不懂。
「你以後會知道的。」
-我現在就想知道。
「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羅蘭……
「要學會尊重你的老師。」
-我想給你一拳。
「我隻吃左勾拳。」
-你就仗著有妮娜小姐的一些記憶。
「對啦,貓貓人。生氣嗎?」
「我還能把你變成烤貓頭。」
火焰呼啦一下湧上來,像圍巾一樣繞著羅蘭的脖子。
羅蘭並不想搭理它。
可又非常…
非常好奇這個‘多重曆史’。
-看來,我發現了個了不得的大秘密…
「哦,這玩意應該不少儀式者都知道。」
羅蘭…?
-你是說,費南德斯,伊妮德女士,都知道?
「多新鮮。」
「多重曆史並非秘密,羅蘭。」
「蘇月,才是最大的秘密。」
「你知道,你從她身上得到了什麼嗎?」
-一個重要的你?
「謝謝,我說的是故事。」
-唔,對。我,我好像能輕易地‘製造’準則物了…?
「沒錯。」
「你對這條全新的偉大之路,有絕對的統治力。」
「我原本以為我才是金手指的…」
「真讓人傷心。」
-什、什麼手指?
「羅蘭,我要很認真的給你一個建議了,聽著。」
-我不聽。
「……」
烈焰凝成一張滿是利齒的嘴巴,給了他一口。
-我想緩解一下嚴肅氣氛的…
「聽我說蠢貓,就算這條路沒有大儀式,你也一定要選擇它。擁有製造準則物的力量,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我擁有製造準則物的力量…嗎?
「我去休息了再見。」
羅蘭捂著嘴,笑得腿又開始抖抖抖。
-好啦。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能倚靠它組建教派,對嗎?
-就像聖十字一樣。
「…沒錯。還有,你必須得隱瞞蘇——你再打岔我就消失六個小時。」
病床上躍躍欲試的人兒果斷閉上了嘴。
「警告你一次。」
-知,道。
「現在,最難的一點解決了。」
-還要一件奇物,再跳一支…雙人舞?
-一個人的。
「你距離一環很近了。」
「說實話,我也挺好奇準則為‘幻想’的偉大之路,究竟擁有什麼樣的力量。」
「這簡直太適合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常常幻想嗎?
「我的意思是,你是個神經病。」
…………
……
關於多重曆史,羅蘭沒法從扳手嘴裡榨出更多了。不過,他認為自己早晚能從伊妮德女士和費南德斯那邊學到。
所以,他可,不!著!急!
信件托修女寄出去了,為此,還花了點錢。
叔叔回信很快。
扳手說的沒錯,他確實是這個性格。
得了羅蘭的安撫,這位不修邊幅的老叔叔大鬆一口氣,在一天後的回信中還刻意告訴羅蘭
若不是費南德斯上門通知,他甚至都‘沒發現羅蘭消失’了——
當然,也在回信末尾反複確認,羅蘭的‘腰傷’是否真的如他所說不重。
且是否需要錢來請更好的醫生治療。
可愛的老頭子。
切莉·克洛伊的回複就非常激動。
激動得要命。
她在信裡特彆強調加暗示,暗示加強調,總之總之,勸羅蘭放棄執行官的工作。
她說自己和一些報社相熟,如果羅蘭確保自己還能寫出這樣類似的故事…
首先,作家的社會地位更高。
其次,還不危險。
信裡大篇幅的給羅蘭詳細闡述了所謂‘社會地位’是什麼,以及作家們的收入水平。
這兩方麵,確實都遠超執行官。
「你可以考慮考慮,羅蘭。」
-我可不會浪費妮娜小姐留給我的故事,那可都是能附著準則的。
-隻要我隨手寫出來。
-況且…
-妮娜小姐的故事也不合法。
「編一些屬於你自己的故事,合法的那種。沒準也能得到追捧,多賺一份錢,不好嗎?」
「聽了那麼多故事,這對你不難。」
-比如…
「比如《東區小天使與西區貴婦》、《盲人與蝙蝠》、《金眼貓一個喜歡雨天的小男孩》等等…」
-我現在一點都不奇怪你能說出這種話了。
「一定有人看。」
-如果不穿衣服走在大街上,也會有人看。
羅蘭翻了個白眼。
照顧羅蘭的修女年齡不小,她每天來病房裡兩次——中午一次,檢查羅蘭的傷勢愈合情況,給羅蘭端來一碗燉土豆胡蘿卜,外加兩巴掌大的麵包,以及,倒掉便桶。
晚上一次,同樣。
羅蘭不清楚克拉托弗主教對自己使用了什麼樣的儀式,他的身體在一天天的‘自我修複’——原本下地還要吃力地拄拐杖,到了兩周後,他已經可以小範圍的在屋裡彎腰行走。
伊妮德在羅蘭養病期間來了兩趟,除了佯怒指責羅蘭太過衝動之外,把費南德斯當天告訴他的‘必要知識’,再次重複了數遍。
譬如哪些是執行官該負責的,哪些是執行官不該管的;
哪些是可以管,但最好彆管的;哪些是不能管,但如果想管,要怎麼找理由插手管…
以及,千萬,不要再,魯莽動手了。
可見出了這檔子事,伊妮德也發現,羅蘭不適合循序漸進的教育。
哦,順便還給羅蘭留下了二十鎊。
說是傷患補貼。
「私人補貼。」
「你已經習慣了對吧?」
「她應該多附贈一個吻。」
-彆這麼下流。
「我下流?你那天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朵花——繡在胸口的那朵。」
-你一定是看錯了。
「我理解,你也到總會下意識看向女人那幾個部位的年紀了。」
-哪幾個。
「你少明知故問,彆以為我不知道。」
-我對伊妮德女士隻有感激和尊敬。
「啊哈…」
「恩惠積累到無法償還的程度,你要用什麼報答呢。」
-把需要被報答的人殺了?
「……」
「蘇月真沒教你一丁點好。」
-說明妮娜小姐的故事裡充滿了智慧。
「我可是有著蘇月一半智慧的存在,沒見你多尊重我。」
-一半的真理等同謬誤。
「顯出你看書了是吧。」
-嘻嘻。
羅蘭露出了隻有和扳手獨處時才有的笑容。
…………
……
在之後的幾天裡,他和切莉夫人的通訊照常。
信中漸漸多出一個人名。
愛德華·史諾。
史諾,史諾先生,或者史諾醫生,史諾醫師。
這位被喻人如其名的‘冰雪’醫生,早年出身平民。
他是煤礦工人的兒子,素食者,單身至今。從小母親利用一筆繼承自遠房親戚的小財,將他送進了私立學校。
畢業後,他又憑自己努力,做上了一位小有名氣的醫師的學徒。
他在幾年內表現優秀,展現出來遠超常人的智慧、執著與求知欲,後來通過醫師介紹,又進入了醫學院就讀。
‘冰雪’先生,非常知名。
這是切莉·克洛伊為了治療而聘請的醫生——她的‘耳鳴’症狀越來越嚴重,甚至現在困擾她的已經不是單純的耳鳴,而是幻聽。
她哪怕走在外麵,去酒會沙龍,哪怕和誰談話…
都仿佛能聽見來自腦內刺耳的剮蹭聲。
她在信裡告訴羅蘭,經由史諾多日治療,她確實有所好轉。雖然夜裡仍能聽見煩人的動靜,可至少在白日,能安安生生的,乾自己想乾的事。
信尾她還特彆注明
她將羅蘭介紹給了愛德華·史諾,並說如若他傷勢不妥,可以差人到克洛伊宅邸尋她。
屆時,她會讓他為羅蘭治療。
總而言之,一切向好。
羅蘭也慢慢恢複著。
有趣的是,在養病的某天,日常送飯的老修女不見了。
取代她的是一位挎著藍皮小口袋的年輕姑娘。
年輕的修女?
羅蘭不清楚。
因為她穿的不像修女。
不是說衣著有什麼大的變化,而是那身僵板的袍子在她身上有些不太‘搭調’。
她有著一雙湖藍色的眼睛,灰發從帽子裡流出來,落在胸口,微微向內扣卷。
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時,先探了個頭,發現羅蘭正尋著吱呀聲扭過身。
於是。
“您就是柯林斯先生嗎?”
她小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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