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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就是這麼個事。
自打羅蘭給了他圖紙,待做好成品,穿上在那群夫人小姐們麵前過了幾眼,事情的結局就注定了。
‘靴子?哦,這個款式,是科爾多尼先生製作的。’
羅蘭不經意地告訴她們。
‘聽說科爾多尼先生的祖上是專門服務貴族的鞋匠,這都是壓箱底的樣式。’
‘當然,我們穿的不僅僅是樣式,還有曆史。’
熊一樣壯的男人還特地帶著自己的小公主上門道謝,格外憨厚地拎了兩瓶酒,一把嶄新的、杖首鍍了層銀霜的黑漆紳士杖,一包蜂蜜酥心糖。
從禮物看,羅蘭就知道,他幫的這個忙讓鞋匠先生賺了不少。
那柄手杖被他掛在牆上。
——‘要是你能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也不至於每天跟那隻黑烏鴉到處跑。’
叔叔仍是那個想法,認為羅蘭靠‘出賣色相’而獲得報酬,跟伊妮德這個名聲不好、又沒什麼嫁妝、即將年老色衰的女人廝混——
這是墮落之舉,他不看好羅蘭的未來。
雖然他也說讓羅蘭多跟那些貴族夫人接觸接觸…
這兩者衝突嗎?
「風華正茂的羅蘭·柯林斯~」
「他是東區小天使!」
「哦~漂亮的柯林斯~」
「濕潤的柯林斯~」
-請你的上唇貼下唇,並在一個小時之內不要分開。
「你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好可愛。」
羅蘭凝眸。
視線裡的文字忽地消失不見。
屏蔽。
他新掌握的技巧。
能免於自己被某個玩意打攪,以至半個晚上失眠。
“也許學徒羅蘭就有呢。”
他小聲的自言自語引來了身旁人的疑問。
“羅蘭?”
馬車上。
他和費南德斯。
昨日,有人到治安所報案,說家裡每到晚上,總出現奇怪的動靜(報案人發誓絕不是老鼠)。
治安所上報給了監察局。
於是,這個無聊的任務落到了羅蘭和費南德斯的手裡。
巧合的是,羅蘭認識報案者…
的夫人。
明思·克洛伊先生的夫人,切莉·克洛伊。
那位經常和其他女士‘跋山涉水’到店裡買花瓣的年輕夫人。
裝了靜音簧片的馬車安靜平穩,和其他高頭大馬一樣,一匹匹昂首闊步地邁入西區——車夫們也是如此。
川流中相互對上了視線的他們,能從彼此眼中看到同樣的驕傲之色,而在這其中來自審判庭的車夫就顯得格格不入了。
他板著臉,目不斜視。
‘呸!裝像!’
車夫們對其表麵沉穩內心興奮的行為十分鄙夷。
馬車進入西區,目的地就毗鄰瑪麗勒波公園。
穿過繁花似錦的街道,人潮湧動的百貨商店和上等製衣鋪,一座座私人宅邸映入眼簾。
不知是不是錯覺,羅蘭甚至感覺到了西區,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噪音離耳遠去,整片區域都格外安靜。
克洛伊先生的家就在這附近。
“再早些年,普通人是不允許進到這裡的。”
費南德斯調侃了一句。雖說如此,羅蘭依然敏銳的從他眼中捕捉到了羨慕。
“我還以為你也住這兒。”
羅蘭打趣。
“我是很想,羅蘭。”
費南德斯沒掩飾自己的渴望,聳聳肩,手搭在車篷上,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掃著“一棟宅子的錢,你知道要多少嗎?相對應的身份——執行官可不夠格。”
“算上雇傭雜役女仆,聽差,家政,車夫,廚師,每年最少都要支出三四百鎊——這還是在我遺漏了園丁和貼身管家的情況下。”
費南德斯皺著眉,給羅蘭掰手指計算“裝潢,日常開銷,酒會沙龍,收禮回禮,出遊,打獵,各種節日…”
“羅蘭,住在這兒可不是買一張床躺下就算住了。”
三四百鎊每年…
羅蘭咧了下嘴。
這也太多了。
“多?”
費南德斯搖搖頭“這是最低限度。要知道最高標準可是二十四名仆人,那些年收入數千、數萬鎊的富商或銀行家才能有這樣優渥的生活。”
羅蘭頭一次覺得,每周到手的一鎊算不上什麼。
“本來就算不上什麼。”
費南德斯隨手指了指那些玻璃擦得鋥亮的商店。
“你在這兒轉上一圈,不,都用不了半圈,一個月的薪水就沒了。”
他夾了夾手指,特指那些男士們手裡夾的雪茄或長煙卷“等你成為正式儀式者,周薪會提高到三鎊,到了我的級彆,是五鎊——可想住在這兒,也要下輩子才行。”
費南德斯的話讓羅蘭十分驚訝。
並不是他口中窮奢極欲的生活,而是說出這些話的…
費南德斯·德溫森本人。
這位循規蹈矩、貌似憨厚的儀式者大人,這位對上層生活如數家珍的儀式者大人,似乎…
還有另外一麵。
“雖然那群禿鷲的做法令人不齒,可不得不說,要想過得舒服點…”
費南德斯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壓著聲音的模樣怎麼看怎麼有些偷偷摸摸“羅蘭,你以後也要記著學著,總有天會輪到你自己乾。”
羅蘭沒接話。
他生在地獄,所以,並不會苛責一個人向好向奢的心。
倒不如說,有了這番對話,費南德斯才在他心裡立體起來——更像個活人,而並非厭惡邪教徒、追逐正義的機器。
倒按職位來講,最高的應該是伊妮德了嗎?
她的周薪應該比十鎊要多吧?
“伊妮德大人?”
費南德斯神色古怪。
“羅蘭,你知道審判長這個頭銜意味什麼?”
他好像在嘲笑羅蘭的無知,嘴角上翹“這麼說吧,如果伊妮德大人同意,有的是人甘願雙手奉上這裡位置最佳的宅邸,包括一整隊訓練有素的仆人,並為其每年支付高昂的薪水。”
羅蘭還從沒聽伊妮德說過這些。
“如果你能踏上聖焰之路,或許伊妮德大人的未來,就是你的未來…”
聽起來很厲害。
可伊妮德女士看起來又那麼年輕。
審判長,這麼厲害的頭銜,羅蘭以為得是那些老頭子才能掛上呢。
她是幾環儀式者?
什麼時候成為的儀式者?
用了多久?
費南德斯掃了羅蘭一眼,刻意略過了這個問題,揉了揉額角,抬手拉了車鈴。
“我們到了。”
馬車在一幢‘小莊園’前停下,車門正對著花園。
這裡可沒有不停往鼻子裡鑽的糞便臭味了。
“歡迎來到新世界。”
費南德斯咕噥了一句,安排好車夫,領著羅蘭下車。
他們腳下的路同樣屬於瀝青混合著碎石鋪就,卻比大路上的要平整得多。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真好。
兩個人在門口站了會。
經由通報,過了十來分鐘,克洛伊夫婦才姍姍來遲。
兩個人穿著打扮就好像一會有什麼沙龍要參加
男士的三件套筆挺,戴了禮帽,皮鞋鋥亮。
女士也扮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駝色長裙,裙裾縫著平日不易發現的花紋,纏著亮片,此時卻在女人搖曳中閃閃發亮。
“日安,德溫森先生。”
明思·克洛伊有著一張尖銳的臉。
尖下巴,尖鼻頭,尖眼角。
和腳下那雙尖頭皮鞋配起來,仿佛一支乾巴巴、磨尖的細長水果刀。
他笑起來像例行公事,不近不遠,又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日安,勳爵。”
費南德斯給他介紹了羅蘭。
而另一邊,切莉·克洛伊也正不錯眼珠地盯著羅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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