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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慣用的黑金色,華麗而冷淡的描金裝潢。
費南德斯獲得準許後,帶羅蘭穿過一座座數英尺高的巨大書架。
它們像小山一樣的堆著,得有足夠力氣的人才能推得動。
這座放置書籍與史料的藏館就連牆麵都設計成了書架——從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
就像一個裝滿了書的盒子。
天花板離地麵很遠,走路時使勁踩的話,腳步聲能回蕩很久。
費南德斯邊走邊說,給羅蘭普及一些基礎知識。
聽起來更像神話。
“…數百年前,黛麗絲女士用自己的血肉推動了那覆蓋整個世界的儀式,從而使眾神陷入長眠——自此,人類才得以在大地上自由行走。”
“也是從那時開始,我們才真正成為世界的主宰者。”
這都是最基礎的,也是每個踏入神秘世界的學徒必應知道的,真實發生過的曆史。
這就是所謂‘長眠之神’的來曆。
祂們原本並非沉睡,直到一位英雄挺身而出。
“黛麗絲…”
羅蘭默念了幾遍。
麵對神靈,擊敗神靈。
這絕對稱得上聖者或英雄了。
“實際上,”書架上的柵格影落在費南德斯的臉上,使他五官看上去有些模糊“隻有神,才知道怎麼對付神。”
“黛麗絲是得了恩者的幫助。”
費南德斯說出了令羅蘭驚訝不已的話。
“萬物之父?”
“沒錯。是萬物之父降下了神諭,教會才得以將神諭中的「長眠儀式」授予黛麗絲。於是,她使用它,驅動它,從而將人類由眾神的控製中解放出來。”
現在,羅蘭終於知道,聖十字教在這片土地上的地位,為何如此超絕了。
“除開那些總想喚醒神靈的瘋子之外,萬物之父有恩於每個人類,特彆是儀式者。”
羅蘭同意。
倘若費南德斯所說為真,那麼,一定程度上來講,越了解秘史的,越該感恩聖十字教會,感恩聖者黛麗絲以及萬物之父。
她和祂在某種程度上說,可是解放了人類。
但…
羅蘭不明白。
萬物之父,恩者,第一縷光——無論什麼稱呼,祂,不應該是神靈中的一員嗎?
祂為什麼要幫助人類,交出那能傷害自己的儀式?
這類問題並非羅蘭一人問過。
“因為,祂的無私。”
費南德斯穿過書架,光暈在他的憨臉上散開。
“祂不想看人類受苦,不願眾神奴役著,像擺弄人偶一樣擺弄我們。”
他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抱著,往沙發的方向去,“總之,當眾神睡去,人類才得以真正的自由。”
“雖然我們獨信恩者,認為除祂之外,其餘都是偽神。”
“但多數人仍對其他九位抱有極高程度的尊重。”
費南德斯坐下,把書攤平,一本本翻看起來。
這裡沒有佐書的茶水,所以他隻能吧唧吧唧嘴,乾給羅蘭講。
“喏,就是這裡。”
他手指劃過某頁某行的字符,讀道
“我願祂們永遠沉睡,但不生仇恨。”
“我掌管世界,卻為祂加冕。”
“人得力量權柄,入眠者取榮耀尊敬。”
“十冠神——”
“至永恒長眠的聖。”
十冠神。
也就是說,在世界的背麵,在眠時世界。
共有十位沉睡著的神?
“沒錯,比如我之前提到的組織,也是你遭遇過的那具活屍——它來自永寂之環。”
費南德斯說。
“那些人信仰第八冠神。”
“第八冠荒原白冠主。”
“象征死亡、寒冬、沉默與終結的長眠之神。”
他邊說邊翻書,一本本越堆越高。
紙頁嘩啦作響。
人卻一無所獲。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費南德斯兩條短粗的眉毛越來越近。
“你之前給我描述的空蕩密林——哦,除了感覺到濕潤和摸到一些樹和灌木之外,你沒發現其他什麼了?”
羅蘭遺憾搖頭。
「妖精呢?」
-哪有妖精,彆胡說。
“你現在可以給我好好講講了,詳細點。”費南德斯把視線從書本上挪開,雙手按住膝蓋,正對羅蘭,滿臉認真。
如果一切真如自己這位副手所言,那事情就麻煩大了。
“或許。”
“費南德斯。”羅蘭指指自己的眼球,又指了指胸口“我變得更加敏銳了,從那裡出來之後。除此之外,一些文字在我腦中盤旋…”
費南德斯不意外“我們從眠時世界獲取知識,這隻能算你走運而已。”
接著,又問“敏銳到什麼程度?”
羅蘭歪著頭琢磨片刻,他覺得,還是給費南德斯展示一下比較清楚。
於是,凝眸屏息,試著操縱那條觸須,從心臟處伸出來。
輕輕向前…
碰了一下費南德斯的膝蓋。
對方十分震驚。
他定定望了羅蘭半晌,忽地‘彈’起來,在沙發旁飛快踱步,時不時停頓看他,激動得不停搓手。
“這…”
“你是學徒了?!”
“你…這可能——可能嗎?”
“你會是曆史上第一個,也許,是唯一一個!”
“簡直完美的天賦…”
“羅蘭!你不知道你完成了什麼樣的壯舉!!”
他說了好多,又多又快,腳步又碎又響。
像隻二百磅的蒼蠅嗡嗡嗡。
“第一天!第一次!第一個!你竟然是學徒了!!羅蘭,這、這簡直…”
“難以置信!”
費南德斯不敢相信。
因為他感覺到了!
這孩子並非胡說——
他確實掌握了「秘」。
要知道,從進入眠時世界,到感知「偉大之路」,以及,真正掌握「秘」——這遞進的三者,每一階之間的差距都非常大。
“就是那些‘水’嗎?”羅蘭問。
“水?哦,你能感覺到它在流失,對吧?”
費南德斯停下,俯身肯定道“秘,或者神秘,我們這麼稱呼它。”
“就像火焰為什麼能燃燒一樣。”
“這種充盈在體內的力量,來自眠時世界。隻有發現、感知、學會汲取並使用它的人才能稱得上學徒。”
“儀式者操縱它,並於夜晚,在眠時世界補充它——羅蘭,你…你真的能…”
他還是不敢相信。
羅蘭十分克製地點了下頭“有限度的。”
“以後會更多。隨著不斷上升,你能容納的「秘」也越來越多…”費南德斯再次細細打量羅蘭那張精致的臉,有些感慨“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天賦的人…”
“‘看看我’,看看我吧。我今天怎麼樣?”
羅蘭按他要求,操縱著觸須上下‘打量’了一番費南德斯。
冰涼的觸須劃過教士的外套和褲腳。
“你今天穿得很正式。”
費南德斯開心壞了,咧起嘴大笑“很好!太好了…!!伊妮德大人果然是正確的!羅蘭,你天賦異稟…你是天生的儀式者!”
羅蘭還以為他會對自己沒能踏上‘正確的道路’而失望。
“那不是失望,羅蘭。”
費南德斯沒來得及散去臉上的喜悅,抱著手,忍不住嘬了下牙“…那是擔憂。”
羅蘭所描述的夢境,費南德斯並未在書中找到相對應的記錄。
——長眠之神隻有十位,祂們長眠的聖所,沒有一個和羅蘭所說的對應。
所以,這很可能是一條未被入冊的、全新的…
且儘頭沒有神靈的道路。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條路不存在‘大儀式’。
說回一個問題
為什麼掌握了「秘」的人,會被稱為「儀式者」?
是因為不同的長眠之神,不同準則下的道路,各自有著不同而排他的‘大儀式’。
這些強大、非同路不可使用的特殊儀式,豐盈了他們的**與靈魂。
它使他們強大,使他們神秘,並著上不同色彩。
它是準則的具現,是神靈遺留的恩賜,是每條偉大之路最重要的一環。
而沒有神的道路…
絕不會存在「大儀式」。
絕對不會。
費南德斯不是沒有遇上過相似的情況——這幾乎是神秘界人儘皆知,可以被百分百肯定的事實。
羅蘭·柯林斯太不走運了。
要知道,大儀式對儀式者來說,幾乎等同車輪之於馬車。
雖然沒有也能跑,但顯然和正常馬車差遠了。
“你知道,審判準則下的「聖焰」之路,擁有多少條「大儀式」嗎?”
費南德斯生怕羅蘭不在意,很嚴肅的告訴他
“十二條。”
“「聖焰」之路的儀式者,能獲取的大儀式,是十二條。”
“單作用在身體上的就有四條。”
麵色凝重的教士先生給羅蘭舉了例子。
“「信仰之劍」。”
“我曾完成過的一個大儀式的名字。”
“它永久增強了我的力量,速度,甚至提高了我的恢複力。輕微的傷勢不再困擾我——這就是「聖焰」之路的儀式者,有彆於其他儀式者的地方。”
“唯有我們能使用這種儀式。”
“它是我們強大的根本。”
費南德斯說“其他道路也有獨屬於他們的、使他們‘特殊’的大儀式。”
一條道路沒有大儀式,那麼,踏上此路的人,注定是殘缺的。
在很早之前,這種人有不少。
學徒,或僥幸成功的。
那些人自以為高明,覺得自己偷偷找到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世間有那麼多準則未被提及,難道我就不能發現一條全新的,未曾被人涉足的偉大之路嗎?
是的,很多。
他們成功了。
探索者們萬分得意,認為自己的選擇正確而充滿智慧。
認為自己是特殊的。
但直到遭遇戰鬥時,這些人才會明白。
沒有‘沐浴’過大儀式的他們,與真正的儀式者碰撞,就像一枚雞蛋撞向石頭。
“不要走這條路,羅蘭。”
費南德斯按住他的肩膀。
“去找伊妮德大人談談,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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