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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他路過餐廳時,順手帶走了幾柄刀叉,一罐胡椒,又從衣櫃裡摸出了幾顆袖扣和兩隻從沒帶過的領結。
在等宅子裡的人再次消失後,來到後院。
先扔了顆石子過去。
沒有回應,等上幾分鐘。
再扔一顆石子。
來來回回。
他在牆下站了很久,直到一塊石頭砸在他腳邊。
從牆外扔進來的。
“…蘿絲?”
回應他的是蘿絲,卻有些氣急敗壞“你這個瞎子!這裡根本不是後院!”
羅蘭一愣。
“這是側門,側門,後院還要往西繞一圈,你知道我的人等了多久嗎!”
隻能說明您真的守信。
羅蘭把東西包裹在自己的外套裡,團成球,用力拋了出去。
外套在空中就散開了。
牆外一片叮叮當當的聲音。
“我能翻進來你這個蠢蛋!我差點被一把刀紮在臉上——!!”
氣急敗壞的姑娘直跺腳。
“眼睛看不見,連腦袋也像驢子一樣蠢…”她嘟囔了一會,羅蘭忽然感覺頭頂有動靜,連忙向後退了幾步——
來人無聲無息落地,隻有近在咫尺的他能聽見腳丫踏在草坪上的微弱咯吱聲。
像貓一樣。
她翻進來了。
“我看啊,這堵牆隻能攔住瘸子。”蘿絲洋洋得意,弓著腰,警惕地藏在羅蘭背後左看右看。等了一會見沒人,才伸了個懶腰,坐到了他那把椅子上。
“連瞎子都攔不住。”
羅蘭……
“仆人都去哪兒了?”
“每天這個時候,他們都要到一個地方禱告。”羅蘭說。
“禱告?向誰?”蘿絲翹著腿,漫不經心地擺弄手指上…那顆水滴形狀的藍寶石——比羅蘭還給她的那枚胸針上的要小上不少,但的確是尖頭的。
“萬物之父。”
“…誰?”
蘿絲好像沒聽清,語氣古怪的又問了一遍。
“萬物之父…?”
羅蘭也不確定,賽斯是這麼說的。
“沒有信徒會在晚上向萬物之父禱告。”女竊賊今天好像沒穿‘工作服裝’,軟鞋底踏在草坪上聲音很輕。“你們不會在信什麼不合法的教吧?”
她是在提醒他。
“是啊。”羅蘭若無其事地應了。“沒準是。”
蘿絲也不避諱,語氣輕佻“這麼漂亮的臉蛋兒,燒焦了多可惜。彆說我沒告訴你,羅蘭,我見過被燒死的人——那些叫什麼來著…執…執行官…?反正,他們可不在乎你是誰。”
她繞著羅蘭轉了兩圈,把東西塞到他手裡。
一枚尖銳的寶石,一封牛皮紙信,一小瓶液體。
“信封裡是母貓的胡子,你不知道我抓她廢了多大勁。”蘿絲甩了甩自己新做的卷發,卻突然想起對方是個瞎子,有點沮喪。“…總之,我們兩清了,漂亮臉。我可都是按你要求做的。如果你被抓了,可彆把我供出來。”
羅蘭還挺好奇她是從哪兒弄到燈油的。
“看女人哭了一夜的油燈裡的燈油?”
蘿絲戲謔“諾提金燈裡頭一次閃亮登場的姑娘都有這麼一遭,我藏在衣櫃裡,盯著她哭了半夜。等男人走了,還給她買了兩塊麵包——***(粗口)她賺錢那麼容易,不知道矯情什麼***(粗口)”
羅蘭攥了攥手裡的玻璃瓶,皺眉“諾提金燈…”
蘿絲壞笑著靠近羅蘭,背著手向前探身,淺綠色的眼睛不錯神地盯著他“我看你就挺適合諾提金燈,那裡麵最漂亮的人兒還不及你的一半兒呢。”
羅蘭眨眨眼,毫無征兆地猛向前邁了一步——要不是蘿絲躲閃的快,兩張臉差點就撞上了。
她摔了個跟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你這人真粗魯!”
羅蘭的臉浮現出笑容,他向著某個方向伸出手,“讓您遺憾了,我確實和諾提金燈擦肩而過。”
啪。
手被打開。
“你以為我不知道…”蘿絲撇撇嘴,起身的過程中,還偷偷用鞋底踩了下羅蘭的鞋尖兒,“你在濟貧院的時候可沒這麼強的攻擊性,漂亮臉。”
“您的消息比我想象的要靈通。”
“那是。”
蘿絲撣撣腿,聽聲音不像裙子,倒像某種很厚實緊身的長褲。“我總得知道自己在和誰做生意吧?”
她又開始忍不住得意。
“你運氣可真好,柯林斯。”
是啊。
羅蘭也是這麼認為的。
好運讓他收到了那封信,避免被領去諾提金燈;好運讓他遇上了一肚子奇妙故事的女人妮娜;好運也…
讓他在偶然情況下,從客廳抽屜裡翻到了那柄鋸骨刀。
客廳,不是廚房。
上麵還沾著軟和的碎肉。
氣味和他們身上的一樣。
羅蘭敢猜是人血。
他聞過很多次了,生孩子死的女人身上,整晚都會有那股味。
然後發臭。
怪不得仆人越來越少了。
“我要是能買下這麼大的宅子就好了。”
蘿絲不知道羅蘭在想什麼。她背著手,在宅牆周圍打了半天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都沒有。
羅蘭莞爾“那您得把那家珠寶店偷光才行。”
“太慢,太危險。”蘿絲皺著臉用力搖了下頭“還不如直接闖進你這樣有錢人的家裡,想拿什麼都行。”
羅蘭琢磨了一下。
錯開身,抬起手。
“那就請吧。”
爬滿青藤的牆下,月光照在少年的臉上,有種朦朧的妖異感。
蘿絲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家裡遭了賊,那也是仆人和管家的責任。”羅蘭斜著腦袋,“一個瞎子,能指望什麼呢。”
“…我可會把你家東西都拿走?”
羅蘭無不可地點頭,扭身領著她往屋裡去,“這是第二個交易了吧,蘿絲。”
然而處於興奮中的女人壓根聽不見羅蘭的話,她腳步聲重得清晰可聞,嘴裡也碎碎念著‘我老早就想這麼乾了。用錘子砸開鎖頭,要麼弄一輛馬車撞進來…看見什麼搶什麼…’
“蘿絲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耐煩地回道“彆說燈油,我都能帶個女孩親自來你麵前哭。”
“不,我隻要一百根——”
“我不接受這個交易!!”
身後的女人有點煩躁,像貓一樣炸毛尖叫,“你知道揪一根貓胡子要被撓多少下嗎?!”
“七下。”
“什麼?”
“因為是七倍。”
蘿絲聽不懂,嘟囔著罵了他一句。
羅蘭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似乎被妮娜小姐‘汙染’了——
現在,他和這個世界有了微妙的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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