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明末清初同時降明、降清、降順的將領有很多。
這種人,一般會被冠以“三姓家奴”的說法。
實際很多人是四姓、五姓,這類人中的佼佼者就是西北悍將——“馬鷂子”王輔臣。
此人早年參加李自成的農民軍,此為一姓;
後歸降明將薑瓖成為明軍,此為二姓;
又隨薑瓖降清成為清軍,此為三姓;
二十多年後吳三桂反清又降吳,為四姓;
未幾,再次降清,“五姓家奴”名符其實。
王五認為,如果明末清初有同三國一樣的名將排行榜,這個王輔臣大概就是呂布這一級彆。
此人真的極其勇猛,當世萬人敵。
事實上,由於王輔臣麵孔白皙,長身玉立而眉如臥蠶,酷似世上流傳的呂布畫像,因此時人還真給其起了個“活呂布”的名號。
王五前世網文中,明末清初這段曆史不收王輔臣當小弟,大概就同去了三國不收趙雲、許褚一個意思。
有眼無珠,暴斂天物。
現實中最欣賞王輔臣的有兩個人,一個是王五他老丈人吳三桂,一個就是燕京的小麻子康熙。
吳對王輔臣的拉攏誠意十足,直接稱兄道弟那種。
王輔臣在雲南時,不僅是吳三桂麾下第一大將,更是平西王府的座上賓。
不過一次喝酒時,吳三桂之子吳應麒好端端的沒事戲弄王輔臣,問王輔臣能不能把一碗帶著蒼蠅的飯菜吃下去。
為人爭強好勝的王輔臣當場說我連死人都吃過還怕蒼蠅,哪怕是親貴的腦髓我也敢吃。
此事傳入吳三桂耳朵走了樣,變成王輔臣都敢吃平西王的腦子,況小小蒼蠅。
這讓將王輔臣當兄弟看的吳三桂很不高興,便讓人給王輔臣捎話說你們開玩笑可以,彆把老夫牽扯進來,容易叫外人看笑話。
本意是玩笑歸玩笑,但要有個度。
真沒彆的意思。
不想王輔臣卻來了意見,認為在吳三桂眼裡自個還是不如他自家人,一氣之下花錢走了鼇拜的路子從雲南調到甘肅任平涼提督。
燕京調令下來後,吳三桂才知道這事,悵然若失,知道王輔臣這一走與他關係可能疏遠,為挽回影響,特意送了一程又一程,還送給王輔臣兩萬兩白銀以為川資。
逢年過節也都專門派人前往甘肅給王輔臣送禮物,意在不使這位當世呂布與他平西王越行越遠。
畢竟千軍易求,一將難得。
這是去年才發生的事。
可惜的是,吳三桂一番苦心還是沒能打動王輔臣。
因為王輔臣在得知吳三桂起兵後,不僅沒有第一時間響應,反而讓兒子王吉貞將吳三桂派來的使者汪士榮連同招降書都送到了燕京。
汪士榮是吳三桂麾下同方光琛、劉玄初並列的三大謀士之一,也是吳三桂起兵最積極的推動者。
結果就這麼被王輔臣賣了,當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可以說從雲南離開後在甘肅自立門戶的王輔臣,壓根沒有追隨吳三桂反清的念頭。
促使王輔臣不得不反的人,就是被徐霖射死的這個燕京巡視團的組長莫洛。
莫洛小心眼,睚眥必報那種。
過去和王輔臣有過節,因此到了西北後想儘辦法刁難王輔臣,甚至在糧餉馬匹分配上都不公正對待王部,導致王部缺衣少食,結果本就心存反意的王輔臣部將們氣不過索性直接率兵衝擊莫洛大營。
射死莫洛不說,也將沒有反清念頭的王輔臣強行綁上了反清戰船。
關於王輔臣起兵的前因後果,王五大致了解。
問題是莫洛怎麼就死在荊州,死在他手下人手裡了!
此人現在雖不是獨當一麵的經略總督,但也是侍郎銜的欽差。
這次來荊州除了檢查滿城工程建設情況,也充當了記委角色,就是查賬、監督工程專項資金使用情況來的。
對這種人,拉下水一起賺錢最實際。
為此,王五和老張做了不少工作,老張那邊還花三千兩買通莫洛隨員,將莫洛個人興趣愛好給調查的一清二楚。
調查結果是這位莫大人不好錢,不好女色,不好文玩字畫,不好置產置業,不好旅遊,不好商務接待,獨好男色。
男色這一塊,王五自身肯定不能滿足莫大人,但他有這方麵的渠道。
現如今唱戲的班子那些個類似旦角的,都是男人在唱。
而這些男旦台上唱戲,台下接客。
也就是達官貴人有好這口的,都可以私底下把人請到府上。
錢到位,什麼都到位。
男客、女客,都行。
行內管這叫“站條子”。
幾百年乃至上千年傳下來的保留節目,經久不衰。
荊州肯定有站條子的,花點錢找兩年輕英俊的陪一陪莫大人,這不妥妥的事麼。
莫大人玩了不認賬也好辦,直接把人堵被窩裡。
雖說兔兒哥好相公的把戲打明朝以來就是當官的經典樂子,但畢竟拿不上台麵。
真要舉報你莫大人借著公差為由在地方亂搞,燕京不可能不找你莫大人麻煩。
最後,大家坐下來一起分錢,事不就解決了麼。
結果,好端端的事竟變成衝擊駐防八旗,射殺欽差大臣這等惡劣大事,不是逼他王五做王輔臣麼。
可他老丈人吳三桂沒反呢!
現在舉旗造反,王五手下這點人壓根沒有攪動局勢的可能,了不起在荊州困守一年。
可以說,莫洛的死讓王五近段時間所做的任何戰略努力都為之抵消,甚至於直接將他推上了火山口。
不跳也得跳。
王五卻出奇冷靜,並沒有跳腳大罵徐霖吃了熊心豹子膽壞他大事什麼的,而是很冷靜的問田文究竟怎麼回事。
徐霖這人雖然衝動,但也不是個無腦的憨貨,做出這麼大的事來,必定是有原因的。
王五現在迫切要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田文忙道事情出在旗兵身上。
就是王五這個當家人去江南後,荊州這邊方方麵麵其實都有點鬆懈,加之荊州將軍巴布爾的存在,使得入住滿城的旗兵並沒有完全受到“監管”,故而常有旗兵出滿城到外城吃喝玩樂。
隻要這些旗兵不鬨事,作為王五走時指定的負責人田文和趙進忠也不會多事。
畢竟以他們的品級眼下根本無法直接與荊州將軍、以及下麵的副都統們對話。
再說滿城的界牆也沒修好,真要把兩萬八旗軍民“看住”也不現實。
就且由著他們。
昨天,荊州東門外草市泰山廟請戲班子唱戲酬神,這是當地風俗,類似趕廟會性質,相當熱鬨,因此有不少八旗兵也過來聽戲。
不想有幾名旗兵喝醉了酒,借著酒勁非要到台上跟人家唱戲的一塊唱,還調戲人家班主的女兒。
班主是一個叫龐家順的男人,其也知道鬨事的是滿洲大兵不是他這個漢人班主能得罪的,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滿洲大兵將他閨女硬往後台拖去糟蹋吧。
隻能上前好言相勸,班子裡的人也都在勸,那幾個醉酒的滿洲大兵卻是不依不饒,恬不知恥說什麼借你女兒一用,完事後完壁歸趙,洗一洗完好如初什麼的。
領頭的驍騎校寶俊叫班主勸的煩了,一腳將人踹倒,拿刀架在人脖子上喝罵:“你們這幫漢人尼堪不過是我們滿洲養的奴隸,主子賞臉玩你家閨女是伱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何以如此不曉事的!再敢囉嗦,便一刀結果了你!”
龐家順被嚇的不敢言語,班裡其他人也被滿洲大兵的長刀嚇住,這時看戲人群中卻走來兩人,不懼那幫滿洲士兵的長刀,徑直上前擋在寶俊麵前說你們再敢鬨事,便將你們全抓回去。
這兩人一個叫丁小三,一個叫安德民,都是荊州綠營親兵營的人。
今日不當班輪休,二人知東門有廟會便約了過來看戲,沒想碰上滿洲韃子在這耍酒瘋欺負人,義憤填膺之下自是上前阻止。
誰知丁小三話剛音剛落,那寶俊就一刀砍向其脖子,瞬間讓其命喪當場。
安德民見狀卻是連句怒吼都沒有,如兔子一般逃向人群,引得寶俊一眾滿洲兵哈哈大笑,也讓圍觀的一眾百姓人人搖頭。
未想,那安德民逃出去後直接在街上大呼小叫:“有沒有老營的人,有沒有老營的人!韃子殺了咱弟兄,韃子殺了咱弟兄!”
“他娘的,哪個韃子這麼大膽!”
“狗樂的韃子在哪!”
瞬間,人頭攢動的草市上就奔來了幾十名不當班的營兵,聽安德民說韃子殺人後,眾營兵嘩拉就向戲台湧了過去,二話不說抄起板凳桌椅就朝那幫韃子打去。
一番激烈的搏鬥後,驍騎校寶俊連同六人被這幫休假的營兵活生生打死在戲台上。
不過卻有一滿洲兵趁亂跑了,眾人追了一陣還是叫人給跑了。
安德民知道這事鬨大了,便馬上回去向親兵營統領徐霖彙報。
徐霖得知此事也是大怒,但想將軍不在他不能把事鬨大,便帶人到荊州府衙讓知府李文馬上出麵向荊州將軍彙報案情,另外給戲班子的人錄口供,務必要將八旗兵的惡行以及先動手殺人之事坐實。
當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可憐李知府正吃著飯呢卻攤上這等棘手事,既不敢得罪綠營這邊,也不敢得罪八旗那邊,隻得裝模作樣帶人走“程序”,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去見荊州將軍彙報案情,而是打算第二天將此事上報湖北巡撫衙門、湖廣總督衙門。
讓上麵插手此案,省得自己稀裡糊塗的陷進去。
死傷情況,綠營死了一人,八旗死了七人,表麵上看肯定是綠營占了便宜。
雖說丁小三死的冤,但徐霖也無意將此事擴大,畢竟將軍不在他不能亂來。
誰想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滿城內竟湧出幾百八旗兵衝到外城,見有漢人擺攤賣貨的一律掀翻,還持刀砍殺無辜漢人四十多,毆傷民眾百餘名。
甚至連過來勸阻的荊州府衙的衙役也被他們打死幾個。
這麼大的動靜,瞎子、聾子也知道。
田文和趙進忠正在商議如何平息此事時,徐霖卻把親兵營全部帶上,直接騎馬衝殺那幫行凶的八旗兵,結果一下又給打死三十多人。
其餘八旗兵見勢不妙嚇的逃回滿城,他們以為綠營不敢進滿城,未想徐霖竟是縱兵驅馬衝入滿城。
莫洛一行正在界牆處現場“辦公”,突見大群綠營兵進入滿城,又有旗兵被追趕,立時大怒擺出欽差身份喝令營兵退出城外。
此時莫洛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也是一頭霧水。
徐霖自不肯出城,向那莫洛言明八旗兵於城外濫殺無辜百姓,致百姓死傷上百人,所以他必須要將凶手緝拿歸案。
莫洛聽後眉頭頓皺,卻道:“此事本官自會決斷,稍後叫荊州府細查緣由,雙方死傷人員並行驗傷立案,但有行凶傷人的自當依法處置。”
這個說法聽著公允,實則不公允。
因為駐防八旗有“治外法權”,無論民事、刑事都不受地方官府管轄。
讓荊州府辦,他也辦不動。
徐霖也沒叫莫洛唬住,直言大部分凶手就在這裡,他先將人拿了再說。
莫洛不由大怒,說他是欽差大臣,他既說此事會秉公就會秉公辦理,豈容你一小小綠營軍官在此不依不撓的。
“欽差?我欽你娘的差!”
眼見八旗兵越來越多,徐霖氣不過抬手就是一箭,結果“噗嗤”一聲正中莫洛喉嚨,當場讓這位從二品的侍郎大人命歸黃泉。
殺了欽差,這個徐大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兵同那幫八旗兵打了起來。
這會,正打的不可開交。
聽完田文所述,王五卻問了田文是不是親兵營都叫徐霖帶進了滿城。
田文說差不多都去了。
王五點了點頭,繼而下了兩道命令。
一是馬上去將荊州知府李文帶到滿城;
二是將被旗兵殺死的百姓屍體抬到滿城,並組織死難者家屬到滿城界牆外堵著。
說完,又吩咐左右親兵:“傳令,左、右、中三營兵圍住滿城,沒有我的軍令不準一個韃子出城。”
說完,又怕兵力不夠,補了一句,“讓王勝明將水營的兵都調來,炮也帶一些過來。”
這道軍令聽的田文怔住:“頭?”
王五沒有解釋,隻道:“你帶人跟我去向巴布爾要人,今日出城的旗兵必須全部交出來,不交,老少不留,男女不留,雞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