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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招撫工作出現什麼差錯,大好局麵毀於一旦,靖西將軍穆裡瑪親自前往巴東同四川方麵打招呼。
一直以來,不管是在給燕京兄長的信件中,還是給各地的谘文中,穆裡瑪都將與明軍正在進行的接觸稱之為“招撫”。
這個大方向是不能變的,性質也是不能變的。
為此嚴禁軍中公文出現和談、議和、停戰之類的字眼,有違者輕則杖責,重則枷囚送監。
一時之間,湖廣軍政官員談和色變。
在給朝廷的正式奏報中,穆裡瑪對招撫一事是這麼寫的:“湖廣總督張長庚疏報,陸續收複武昌、荊州,偽總兵王耀武、副將趙進忠、田文等偽官六十餘員感朝廷恩德,領兵八千餘名繳印。”
又令曾被俘虜過的湖廣巡撫楊茂勳上疏,稱:“經大將軍曉以大義,道明厲害,西山賊將皆願獻土投誠,隻要朝廷予以善待婦孺,妥加安置即可。”
疏末對招撫一事持雙手讚成,認為不僅能讓大清一統中國,更能徹底結束長達二十年的戰事,使國家走向正軌。
為此可對西山偽官超格對待,當然疏中對招撫大功臣穆裡瑪肯定多有吹捧。
中心思想就一個,明軍願意接受大清招撫,全係靖西之功。
至於前番兵敗,全是圖海的錯。
楊茂勳原是反對鼇拜兄弟專權擅政的,結果現在卻成了穆裡瑪的吹捧手,原因自是同被俘有關。
兩道折子是一前一後上報的,與事實明顯有較大出入。
但不要緊,因為知道真相的人無法說出真相。
換言之,朝堂的輿論由鼇拜兄弟掌控,他們說誰是白的誰就是白的,說誰是黑的誰就是黑的。
底下人,不管是旗人還是漢人,老實聽少保宣講便是。
但還不夠,穆裡瑪又令湖廣總督張長庚上疏彈劾圖海,疏中道:“定西將軍圖海自隨大軍進剿,大肆搶掠,暴虐異常,以致激起多次民變,於軍中更是利欲熏心,貪攬事權、陰謀兵敗以達不可告人目的,故請朝廷立賜處分。”
鼇拜接到張長庚的彈劾疏後,立即擬旨:“圖海荼毒地方,陰縱兵敗,情罪重大,著議政王、貝勒、大臣速行嚴察密議,解京部議。”
未幾,收到湖廣方麵八百裡急報——圖海畏罪自殺!
這下實錘了。
在鼇拜親自指示下,京中“宣傳口”立時發動,滿漢禦史紛紛上書彈劾圖海,指圖海才是黃龍山兵敗的幕後黑手!
彆說,真有人信。
信的還是大多數。
不信的那幫人在鼇少保的威壓下,哪敢說話?
沒人說話,從京中大小條陳到發到各地的塘報,清一色便是統一口徑,不是事實也是事實了。
京中圖海家門都被旗人給砸了,旗人恨不得食圖海的肉,喝圖海的血。
與此同時,肅清圖海黨羽影響,還八旗一個朗朗乾坤的呼聲也是層出不窮。
一時之間,京中反鼇拜的勢力人人寒噤,唯恐鼇拜借此掀起大獄。
慈寧宮中對此沒有任何聲音傳出,躲在家裡的索尼也是不吭聲,這使得鼇拜一黨氣焰愈發囂張。
也迫切需要馬上搞定對明軍餘部的招撫工作,從而為鼇少保的政績再添一筆平明之功!
穆裡瑪這邊到了巴東後,先是給四川總督李國英寫了封信,信中說對明軍餘部進行招撫是先帝在時就定下的國策,所以這個方針是不能更改,也不能動搖的。
原先因為種種原因,明軍不肯接受大清的招撫,現在他穆裡瑪的斡旋之下,在雙方有識之士的共同努力下,已就招撫工作達成初步意見。
因此,穆裡瑪希望李國英能夠顧全大局,為朝廷也為大清及早結束長達三年的夔東戰事,以便讓百姓休生養息,安享太平盛世。
隻是李國英並沒有接到這封信,因為他的病情已經加重到無法再在巫山呆下去,已於數天前返回奉節,臨行前將前線大小軍務都交由四川提督鄭蛟麟負責。
原本就想撤兵的四川提督鄭蛟麟在收到靖西將軍穆裡瑪的谘文後,不禁樂開了花,二話不說即從虎翼、平陽、黃草坪一線往巫山方向後撤八十到一百裡。
四川綠營實質脫離與茅麓山明軍的接觸,雙方之間形成了一條縱深百裡,長兩百裡的緩衝區域。
穆裡瑪哪裡知道四川綠營私下的齷齪色當,見鄭蛟麟很好的配合了由他主導的招撫工作,自是十分高興。
原先還擔心四川方麵貪功不肯撤軍,沒想倒是多慮了。
由此看來,李國英和鄭蛟麟都是聰明人,知道誰才大清真正的天。
解決了四川方麵下一個要解決的就是陝西方麵。
隻要陝西方麵也肯聽從他靖西將軍的命令後撤,那招撫成功就是板上釘釘。
他穆裡瑪也能從敗軍之將搖身一變成為大清功臣。
不想沒收到陝西總督白如梅的回文,倒是先收到西安將軍富喀禪、陝西提督王一正兵敗的噩耗。
這讓穆裡瑪著實有些吃驚,也甚是頭疼。
因為他擔心明軍在北線打了勝仗後會讓議和一事起反複效果,即那個王五不肯再同大清講和。
如此一來,叫他如何跟兄長交待,又如何跟朝廷交待?
正犯愁時,“吱”的一聲門被人輕輕推開,繼而就見一人躬著腰端著木桶進了屋。
“大將軍,末將給您把洗腳水打來了!”
鄖陽總兵牛萬程滿臉堆笑的將木桶擱在穆裡瑪腳下,肩膀上還搭了條乾淨的白毛巾。
“這種事情讓下麵人做就是了,你好歹也是個總兵官,哪裡能做這種事。”
見是連日來對自己伺奉有加的牛萬程,穆裡瑪的眉頭不禁舒緩下來。
“下麵都是幫粗手粗腳的,哪及得上末將手巧。”
說話間,牛萬程已經去為靖西大將軍脫靴子了。
穆裡瑪無奈隻得配合,待靴子離腳後便要將腳放進桶中。
“大將軍稍等!”
牛萬程伸手到桶中來回攪了一攪,方才點頭道:“水溫剛好,燙腳正舒服,大將軍你好生泡一泡。”
望著蹲在自己腳下的牛萬程,穆裡瑪不禁心頭一酸,忍不住道:“自我被俘以來,受儘人間白眼,嘗儘世間冷暖,也是吃儘苦楚,未想你小牛卻是對我不離不棄”
說到這,竟是眼眶泛紅,有些哽咽。
小牛?
牛萬程心中咯噔一下,隻覺生命瞬間就要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