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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爺是老江湖,是正經買賣人,年輕時候趕大車,倒騰一些糧食,布匹之類的貨物。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發跡起來。來江邊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打下宅基,蓋起了三進的大院套。這方圓幾十裡全是杜老爺家的地。
這杜家崴子除了他家剩下的幾乎全是他家佃戶。杜老爺大老婆頭些年沒了,還有兩個小妾每天爭風吃醋地都想當大奶奶。杜老爺也不管,每天就是兩頭哄,和稀泥。這冬天每天在家裡放賭,卻不抽紅。因為杜老爺不差那點錢,就圖個熱鬨。
杜奎是大老婆生的,很有出息。一有時間就回來看他。兩個小老婆不怕老爺卻有點怕大少爺。他一回來兩人立馬老實。
兩個小妾也給他生了一兒一女,小姐二十歲,前年嫁出去了,小少爺十八歲也不上學了,每天在家裡閒逛。
劉小店把魚拎起來給杜老爺看,說:“白天打上來的,趁新鮮,凍時間長了就不好吃了。”杜老爺說:“你彆說,好幾天沒吃魚了,正想魚吃呢?三全兒,拎廚房燉上。”三全兒是他家長工。小五子在杜老爺身上嗅出一絲熟悉的味道--土匪味。
杜老爺下地,領兩人去東廂房,那裡是賭場。
一進門差點被煙熏出來,一屋子人全抽煙,屋裡上半部都是煙,不知道的以為這屋著火了呢。
小五子掏出香煙給屋裡每人發了一支,多虧他揣了兩包煙,要不然都不夠發的,一屋子居然有二十多人。東北有句話叫“寧落一旬,不落一人”意思是要麼一根也不給,給了就得全給。你一旦沒給誰發到,你就得罪人了。即便不抽煙的人也會收下夾耳朵上表示給你麵子。
寒暄了幾句,大家的注意力又回到賭桌上。一張小炕桌,圍滿了人,後麵的人都站在炕上看,把光線都擋住了。幸虧杜老爺在這屋房梁上掛了不止一支煤油燈。
他們玩的是方子。也就是天九牌,也有叫牌九的。方子是江湖黑話,三十二張黑色的骨牌,碼成一條,玩家打骰子,看到點數莊家按骰子點數發牌。每家四張牌。兩兩一對配成頭尾,翻開牌麵後按點數定輸贏。
杜老爺沒去玩,上北炕叫人沏茶端上來,小五子也沒去玩,坐在北炕邊陪杜老爺嘮嗑,劉小店擠了過去打算看兩把再下注。
這時已經有好幾個人輸冒汗了,看樣子莊家贏了不少了,麵前堆了一堆錢。小五子和杜老爺說說笑笑感覺沒一會,大爺就一臉沮喪地從人群中擠出來。杜老爺大笑,問小五子:“你大爺又敗了,你想不想給他撈本?算我一股,贏了平分,輸了算我的。”說著掏出一把錢來。
小五子從中抽出兩塊,和自己的兩塊放在一起說:“我去試試”也擠了進去,看了三把牌後把四塊錢壓到了天門上,骰子打出來五點自守,莊家一一分牌。小五子沒看牌,自有押大注的看牌。牌麵一翻贏了,四塊變八塊。
小五子也沒動錢。第二把又贏了,十六塊。
小五子把注換到過門,第三把,莊家通賠,變成三十二塊。等小五子的錢變成六十四塊的時候,莊家才注意到他。他竟一把沒輸。六十四塊已經是大注了。發出牌後,這門小五子注最大,大夥把看牌權讓給了他,小五子一看一天一地,一張七點一張十點,怎麼配都是頭二尾九,以為是和牌,誰知莊家竟是敝十帶個八。上下兩家一門六七一門三五都和了,隻有天門獨贏,注錢已經是一百二十八了。莊家有點心虛了,再次發牌,這次小五子一看就知道保贏了,竟然是地九王爺。莊家是九對子不過是長九,又輸了。不過把那兩家贏了,還不夠賠對門的。莊家急了說:這次兩兩發牌,問小五子換注不?
小五子把錢抓起來,一共是二百五十六塊,分出一半給了杜老爺,另一半給了大爺。大爺臉都笑開花了。杜老爺微笑點頭說:“知道收手,你小子不錯。將來有大出息。杜爺爺看你順眼,以後沒事就來杜爺爺家玩。”
小五子點頭答應,大爺又玩了一會沒輸沒贏。大爺是老賭鬼了,贏了錢誰還會下大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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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太晚了就和杜老爺告辭領小五子回去了。
小五子安心地住了下來,偶爾和大爺打打魚,等待身份的落實。
三天後小五子跟大爺大娘說再去趟蛟河,去取良民證,順便看看火車票好不好買。大娘問:“用不用我領你去?”小五子說:“您就放心吧,我現在是大人了。”大娘點點頭說:“去吧,路上小心點。”
小五子到蛟河後先是買了點糕點又去了杜奎家,這次杜奎在家等他呢。看到小五子自己來的眼中有一絲失落。又叮囑了小五子幾句,把證件給了他。小五子說去街上再買些東西回去,就與杜奎辭彆了。
小五子沒有急著買票,而是去火車站轉了一圈,熟悉一下環境,做交通員的習慣一直在。
小五子一到市場就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絕對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心裡的驚訝程度不亞於看見了親爹。
一個典型的老農,戴著狗皮帽子,叼著煙袋,胡子拉碴,滿麵風塵。蹲在路邊在賣半小筐乾蘑菇。可小五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老海山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一抬頭就看見了小五子,老海山和小五子都張大了嘴,然後會心地一笑,誰也沒說話。老海山開始收拾東西,小五子轉身慢慢向市場外走去,老海山跟上。
小五子去年上敦化就是給老海山送情報的,回濛江時楊司令已經犧牲。聽人說楊司令屍體被鬼子解剖了,發現胃裡都是棉花和樹皮,已經斷糧幾天了。小五子聽說後放聲大哭,暗恨自己怎麼就不早點回來。
其實他就是趕回來也隻不過會多犧牲一人而已。楊司令讓他去送情報未必沒有保護他的用意。
老海山收到情報後帶兵轉移,但還是與鬼子大部隊遭遇了,一場血戰。突圍出來人人帶傷,老海山傷很重,就讓副手帶隊向東,自己在黃鬆甸養傷,等養好傷後已經和隊伍失去了聯係。這次來蛟河街,是聽說礦山有抗日的人,打算來看看,沒想到卻碰上了小五子。
兩人走出鬨市區,在街邊找了個小酒館。小五子要了兩個菜一壺酒,又要了兩碗高粱米飯。兩人邊吃邊嘮,但沒敢嘮他們抗聯的事,這些話得找沒人地方說。
老海山是小五子目前能完全信任的少數幾人之一,因為他跟殿臣同時被楊司令收編的,老海山手下人多,有兩三百人槍呢,楊司令當時就給了個團長。
抗聯的團長,打到就剩自己一個人也絕不投降。這種人不值得信任嗎?
小五子跟他說了要去新京,老海山也是沒問,他知道小五子能說就說了,沒說就是不該說。
小五子看老海山的打扮就知道他在經濟上也很困難,也給了他一百塊錢。
這年月,一個壯勞力一個月的工資也就一塊二塊,一年下來能有十塊錢就很富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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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滿洲國一百元綿羊票子上畫了一百隻綿羊,是真的能買一百隻羊的。
老海山也沒和他客氣就收下了,自己人客氣什麼?
小五子聽他要去礦山,有些不放心,決定跟他一起去。老海山也樂意讓他跟著,畢竟是自己人,能互相照顧。
兩人雇了個拉腳的馬車,向東而去。趕車的老板子是個話癆,問這問那。看兩人都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就開始白話起礦山的傳說,囉囉嗦嗦講了好多故事。
車走到小荒地,突然遠處傳來槍聲,是三八大蓋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小五子對車老板說:“大哥你趕快跑,這是出了大事了,彆把你連累了。”車老板看他倆跳下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心裡很害怕,卻也不好意思跑。小五子拍了拍他肩膀,說:“快走吧,一會兒就跑不了了,把命搭裡犯不上。”
馬車走遠後兩人都掏出槍來,分開很遠躲了起來。
遠方跑來一個人,個子很高,衣衫襤褸,光著腳在雪地裡飛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頭翻進路邊深溝裡,大口喘氣,胸口一起一伏,好像馬上就不行了。
日本兵有五個人,呈扇形圍了過來,都沒開槍,看樣子想活捉他。
等離得近了,近到了小五子的射程內,小五子突然開槍,接連兩槍,一槍一個。
鬼子都是職業軍人,反應極快,不等第三槍響起就都迅速趴到地上,開槍還擊,一時間槍聲大作。雖然事出突然,但大概方向不差。
小五子已躲進樹後。身邊的兩棵樹被打得樹皮橫飛。
一陣槍聲過後又安靜下來,小五子沒動,鬼子也瞄著這邊不動。
就在這時,鬼子側後方突然又響起了兩聲盒子炮的槍聲,又有兩名鬼子中槍。
隻剩一個小鬼子了,他從來沒這麼害怕過,本來五條槍抓一個遍體鱗傷手無寸鐵的人,感覺有點大炮轟蚊子的意味。萬萬沒想到片刻間,還沒看到對方是誰就隻剩自己一個活人了。小鬼子慫了,起身向後跑去,老海山甩手一槍,正中後腦,鬼子俯身栽倒。
大個子知道有幾個人在追他,他數著槍聲,除了三八大蓋的聲音外,隻有五槍,兩槍是小型手槍的聲音,後三槍是駁殼槍。這槍聲他太熟了,他原來一直在用這種槍,五聲槍響後就沒了動靜。大個子有些急了,大喊了一聲:“三老四少,拉兄弟一把,兄弟這給大夥磕頭了。”
小五子沒理他,先是走近死掉的日本兵,用腳把他們都翻翻個,看看死沒死透,他對自己槍法有信心,對老海山就更有信心,畢竟老海山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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