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桑顯和沒想到的是,趙長林聽了杜鬆的話,哈哈大笑。接著,也開始了慷慨陳詞“我吃苦耐勞,忍辱負重,目的何在?縱然才高八鬥,無人提攜,熬到何日才能出頭?人生苦短啊!我趙某為官數十載,苦熬苦守,頭發都熬白了,可如今不過在這偏遠小州當一地方官,秩不過五品,這是為什麼?朝中無人莫做官,囊中羞澀難進城。我趙某吃得起苦,但我不想一輩子吃苦,被人使喚。我趙某並非愛財之人,可我不想總是捉襟見肘。誰都知道,唯有投靠權貴,仕途才能通暢,可是京城的府門險惡,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可是,錢從何來?強征暴斂,勒索百姓,會激起民憤。怎麼辦?唯有另尋他途。”
李智雲算是領教了,趙長林為自己所犯罪行辯護也是這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慷慨激昂,振振有詞。看來,他一肚子的錦繡文章,都用到了歪門邪道上了。待趙長林說完,李智雲瞅著對方質問道“你不願勒索百姓,這本沒錯,難道就可以去偷去搶?”
“我本不想去偷去搶。”趙長林辯白道,“我找樓員外借錢,保證將來一定如數歸還。可是,我好話說儘,他卻油鹽不進,不為所動。沒辦法,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也休怪我不客氣了!古人說的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趙某做事,亦遵此信條。”
李智雲覺得,趙長林說到現在,總算說了一句大實話。這時候,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王縣令終於開口了。他大聲道“趙刺史,樓家血案發生在新平縣的地界上,捉拿凶犯下官責無旁貸。現在人贓俱獲,證據確鑿,凶案的真相已經大白於天下了。您雖是下官的頂頭上司,但法不容情,下官不敢徇私,隻能得罪了。”說罷,對旁邊的衙役一揮手,“快去,鎖拿凶犯趙長林,即刻押往縣衙大牢。”
幾名衙役一聽,立即擁上前去,給趙長林戴上木枷,將他押出了廳堂。張正衝李智雲抱拳道“王爺,這些金銀珠寶如何處置?”
“先運往州衙府庫,改日押運長安。”
“是。”
張正開始指揮侍衛搬運箱子,其他人則走出了秋鴻彆院。在大門前,眾人瞧著趙長林被押上了囚車,桑顯和與杜鬆愁眉不展,看得出來,他倆都心情沉重。囚車在眾衙役的簇擁下駛走了,桑顯和與杜鬆跟李智雲告辭後,也各自離去。
劉瑛蓮站在李智雲身旁,望著遠去的囚車,低聲道“這個趙刺史怪可憐的。”
“可憐?”李智雲冷哼一聲,“那是你沒看見樓家九口被殺的慘狀,還有孫奮兄妹、呂四方和三個團兵,他們要麼是無辜被殺,要麼是助紂為虐反遭其害,這一切皆是因為他的貪婪之心。”
樓家血案終於真相大白,李智雲也該回長安了。趙長林畢竟是一州刺史,能給他定罪的隻有刑部和大理寺,所以,必須把他押往長安。李智雲讓桑顯和派出一名裨將率領一千名士兵,將趙長林和那十箱金銀財寶押運長安。
這一次,王縣令出力不少,並且救了他一命,李智雲自然不會虧待他。他讓王幌代理刺史,待自己回到長安後,向阿爸奏明後再正式任命。
安排好這一切後,李智雲跟桑顯和等人道彆,率領自己的人馬正式踏上了返回長安的歸途。
十日後,李智雲率領人馬跟隨押解趙長林和贓物的一千官兵回到了長安。進城後,隨行的新平縣主簿去朝廷辦理交割手續,他什麼也不用管了。李智雲在岔路口跟劉洪父女道彆後,帶著自己的人馬回到了楚王府。
李智雲回來後,休息了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鴻臚寺派了一名堂吏來通知他,讓他參加第二天的大朝會。
晚上,李智雲跟韋小寶在房間裡談完府裡的事,韋小寶剛離開,英姑就端著一隻細瓷花碗走了進來。她將碗放在了李智雲麵前的案幾上,李智雲一瞅,是一碗蓮子羹,放了大棗、枸杞和銀耳,熬得釅釅的,散發著誘人的甜香。
英姑站在案幾前,噘著嘴道“王爺,您說話不算數,這次出去又沒帶我。”李智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次情況特殊,下次一定帶你。”
“王爺,你出去一個多月,人都瘦了,我給你熬了碗蓮子羹,您快喝了吧。”
“好,英姑熬的蓮子羹我最喜歡。”李智雲說罷端起碗,拿起湯匙吃了起來。
英姑在對麵坐了下來,兩隻胳膊放在案幾上,一邊瞧他喝蓮子羹,一邊跟他閒聊“王爺,聽說您這次在邠州破了一個大案,繳獲了許多金銀財寶,是嗎?”
“對。”
“我還聽說,劉小姐差點被人搶跑了,有這事嗎?”
李智雲笑了笑,點頭道“沒錯,是有這事。你剛才還說我沒帶你,我如果帶上你,沒準你現在已經被人搶走了。”英姑聽了,一撒嘴道“才不會呢,劉小姐長得那麼漂亮,人家才搶她,誰會搶我這個醜八怪啊?”
李智雲喝完了蓮子羹,用毛巾擦了擦嘴巴,道“誰說你長得醜?你不長得也挺好看的嘛。”英姑一聽,高興地“王爺,您說我長得真好看?”李智雲點了點頭。
女孩子誰不希望彆人說她長得漂亮?英姑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站了起來拿起碗道“王爺,您早點睡吧,明兒還要起早上朝呢。”
“好,我一會兒就睡。”
英姑高興地哼著小曲離開了,李智雲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傻丫頭!
翌日,四更梆鼓剛敲過,李智雲便起床了。他穿戴整齊,簡單地漱洗一番後,吃了點東西,便坐馬車去了太極宮。當他來到武德殿前,隻見文武大臣們已經排成了兩班,準備進入大殿,他連忙擠了進去。
眾大臣進入武德殿後,靜靜地等候著。五更過後,阿爸在眾多內侍的簇擁下,走進了大殿,升起了禦座。
早朝開始後,前幾項議程進行完畢,阿爸問起了邠州血案的事。於是,李智雲出班,繪聲繪色地將樓家血案敘述了一遍,殿中文武大臣聽得目瞪口呆,嘖嘖稱奇。最後,李智雲道“據吏部初步估算,那十箱金銀珠寶可折錢兩億。”
阿爸聽了,微笑地點頭道“前方戰事不斷,銀子花得跟流水似的,戶部賬麵上的窟窿越來越大,這筆錢正好可以用來填補。”李智雲聽了,連忙道“阿爸,兒臣立了大功,也該有些獎賞吧?”阿爸笑道“混小子,少不了你的。”眾大臣一聽,不禁轟然大笑。
“眾位愛卿,朕也乏了,”阿爸道,“如果沒什麼事,那就散朝吧。”
“皇上,臣有本要奏。”話音剛落,劉文靜站了出來,“陛下,您上朝時請貴臣與您同坐一張榻上,臣認為此舉不妥。昔日王導有言‘假如太陽俯身與萬物等同,那麼一切生物又怎麼仰賴它的照耀呢?’如今您的做法使貴賤失位,這不是國家的長久之道。”
大殿中眾臣聽了劉文靜的話,麵麵相覷,有的人低聲議論起來,還有人偷偷地瞄著站在文臣班首的裴寂。誰都知道,劉文靜的這番話是衝著裴寂來的。
阿爸對待裴寂特彆優厚,群臣沒有能與之相比的,賞賜給裴寂的服用和玩賞的物品不可勝數,命尚食奉禦每天將禦膳賜給裴寂,對裴寂的話言無不從,不稱裴寂的名字而稱其舊官名“裴監”。平常的日朝在內殿舉行,參加的都是在中樞任職的大臣,阿爸讓裴寂與自己坐在一起,而劉文靜和其他大臣隻能畢恭畢敬地站在下麵。對此,劉文靜早已看不慣了。
當初晉陽起兵時,劉文靜與二哥先謀劃,然後才把裴寂拉進來的,若論功勞,劉文靜一點也不比裴寂小。可是,當義軍離開晉陽後,阿爸設置大將軍府,裴寂任長史,劉文靜是司馬。等攻下長安後,設置丞相府,裴寂還是長史,劉文靜依舊是司馬。等阿爸登基當了皇帝,裴寂擔任左仆射,是正宰相,劉文靜擔任納言,是副宰相。裴寂處處壓劉文靜一頭,讓劉文靜心裡很不服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