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天的北港還要比往日更甚。
麵朝星月海峽的港口上,一艘又一艘的帆船自南北駛來,緩緩停靠在北港的深水碼頭,這些帆船有大有小,有最為常見的雙桅橫帆,也有近年來才漸漸興起的卡瑞克三桅船。
與平日裡那些進行海上商貿的帆船不同,它們中的每一艘都懸掛著各式各樣的旗幟,旗幟上描繪著一個比一個精美繁複的徽章,不少還在帆布上直接刻印。
那是貴族的紋章,每一個紋章都代表一個貴族家族。
從半島大陸直達北港的唯一通道卡斯特爾大橋同樣忙碌,一輛輛華美的馬車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朝著北港駛去,甚至於出現了交通阻塞的奇觀。
與港口的帆船一樣,這些馬車側麵全都繪有精美的紋章,每一輛都代表著一個貴族家族。
身穿統一製式鎖子甲的北港城衛兵早已列於橋梁的兩側,從大陸的這頭一直護衛到北港城中,維持著秩序。
看著那一個個平日裡難得一見,但每一個名號在北地都家喻戶曉的紋章,進出北港的商隊不得不向兩側讓開道路,讓這些很可能坐著男爵甚至子爵的馬車先行入內。
往來的路人與行商紛紛向那些地位尊貴的貴族馬車投去好奇的視線,議論聲此起彼伏,卻也不乏抱怨:
「見鬼!今天這是什麼情況?又不是開拓節,怎麼來了這麼多的貴族?我們還急著去碼頭裝貨呢!」
「裝貨?那你怕不是要等到明天了,今天的北港可忙得很,聽說是伯爵府要舉行宴會,伯爵大人要召見領地上所有的貴族呢。」
「所有的貴族?!難怪!我說我剛剛怎麼好像看到了來格利斯家的馬車!而且還有他們家的披甲騎士護送!」
「嘿,列恩-卡斯特爾家的馬車也在呢,一刻鐘前就入城了。」
「列恩-卡斯特爾?這麼說三家子爵已經來了兩家了?羅曼-佛爾家呢?」
「那就不知道了,他們向來不參加伯爵府的活動,誰知道會不會來,不過……我聽說有人在外港看到了一條黑色的卡瑞克帆船,看起來像是他們家的。」
「見鬼!早知道卡斯特爾橋這麼堵,我們也乘船入港了!」
「那你怕不是要失望了,港口那邊更堵,聽說好多貨船因為泊位不夠,不得不在港口外拋錨呢,彆忘了,卡斯特爾貴族最不缺的就是船,你想的到的,人家早就想到了。」
「狗屎!這些貴族就不能提前幾天到嗎!」
商隊們抱怨不已,但麵對這些卡斯特爾的統治者們也隻得老老實實讓道。
而作為這場大擁堵的萬惡之源,一切的中心,卡斯特爾的伯爵府同樣熱鬨非凡。
從四麵八方趕來的馬車和長舟彙聚於這裡。
長舟停靠在伯爵府的水道泊位上,而馬車則在身穿黑白服飾的執事的引領下進入府邸一側的廣場。
衣衫華麗的貴族們在仆從的侍奉下登岸下車,目光在彼此的家族紋章上掃過,彼此微笑致意。
或是優雅而矜持,或是諂媚而討好,或是針鋒相對,或是笑裡藏刀。
一切,取決於打招呼雙方的家族地位和往日關係。
不過,不管是那些趾高氣揚的「大貴族」,還是拘謹小心的新貴們,在踏入伯爵府大門,麵對接引的伯爵府執事地那一刻,都會換上一張優雅而得體的笑臉,儘可能地表現出對卡斯特爾的敬意。
馬多克·奧蘭站在伯爵府門前。
這位北港市長親自接過了伯爵府總管的職責,換上了一身卡斯特爾的管家服,微笑著指揮伯爵
府的執事和女仆們引導參加宴會的貴族們。
忽然,一輛華美的馬車在騎士的簇擁下緩緩駛來,為首者赫然是護送夏洛特北上的沙隆男爵。
看到馬車側麵那繪有黑鷹和銀盾的十字切家徽,一些小貴族紛紛自覺地讓開道路,北港市長馬多克同樣精神一振,他親自迎了過去,臉上的笑意更甚。
而與此同時,一位身穿華服的年輕男性貴族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隨後轉身攙扶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貴族走下馬車。
看到老貴族,馬多克上前一步,他先是與早已熟悉的沙隆男爵點頭致意,而後麵朝老貴族行了一禮,恭敬地道:
「列恩-卡斯特爾子爵大人,歡迎您來到北港,一路上旅途辛苦了。」
接著,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年輕貴族,笑道:
「這位就是您的長孫,德裡克閣下吧,聽說年紀輕輕已經是繁星騎士了,未來恐怕又是一位銀月。」
聽了馬多克的話,年輕的男性貴族明顯很受用,連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老貴族則溫和地笑了笑,搖頭說:
「他?他還差得遠,都二十歲了,還毛毛糙糙的,能夠好好接過我們列恩-卡斯特爾的重任就不錯了。」
「您謙虛了,我聽說德裡克閣下十八歲就已經是繁星騎士了,在劍技上天賦極佳,未來像您一樣成為銀月肯定沒問題。」
馬多克笑道。
老貴族笑了笑,搖頭道:
「真要說天賦的話,伯爵大人才是厲害,我聽沙隆說伯爵大人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是繁星了,而且似乎還是覺醒即繁星,伯爵大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說著,老貴族又好奇道:
「馬多克閣下,我聽說礦井那邊已經查出來了秘銀枯竭的真相?是有人暗中操控了工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知道的,我們列恩領在南邊,雖然擁有礦井的分紅權,但一直都對工坊的管理沒怎麼參與,隻有一個邊緣化的管事。」
語畢,老貴族的神情有些凝重:
「這麼大的事,竟然瞞了這麼久,背後絕不簡單……」
北港市長馬多克歎道:
「是啊,我看伯爵大人從工坊回來之後,這幾天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恐怕事情比想象的還要複雜,不過……具體的事伯爵大人也沒有告訴我,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說著,他又笑道:
「不過,您有什麼想知道的,或許可以直接問伯爵大人,列恩-卡斯特爾和伯爵府本就是一體的,都是一家人。」
老貴族歎了口氣:
「說到伯爵大人,我就深感慚愧,早知道伯爵大人在卡斯特爾莊園經曆了那麼多的困難,我當初就不該回來,應該一直隨侍左右的。」
聽了老貴族的話,一旁的年輕貴族忍不住道:
「祖父,這也沒有辦法,誰能想到尹來娜夫人竟然會墮落為血魔了呢。」
「至於銀礦那邊……依我看,肯定和來格利斯家脫不了關係,畢竟他們的封地距離采銀城最近,聽說前些天伯爵大人整頓礦業工坊的時候,來格利斯家的管事還和伯爵大人頂嘴呢!」
聽了自家長孫的話,老貴族微微蹙眉,似乎對他的插話有些不滿。
但下一刻,伴隨著一聲輕笑,一道慵懶的女聲便從他們身後傳了過來:
「哦?列恩-卡斯特爾家的消息這不是還挺靈通的嘛!看來也不是對礦井的事一無所知嘛!」
聽到這個聲音,馬多克眼角一跳,他抬起頭望去,隻見一位身穿酒***裙的豔麗女郎優雅地走下馬車,在披甲騎士的護衛下走了過來。
她
那波濤洶湧的胸前,彆著一枚銀色的徽章,其上描繪著火龍的圖桉。
認出了女郎的身份,馬多克連忙再次行了一禮:
「來格利斯子爵大人,歡迎您來到北港。」
女郎對著馬多克微微頷首,而後掃了一眼年輕貴族德裡克,對列恩-卡斯特爾子爵道:
「艾默裡閣下,您還是好好管一管您的這位繼承人吧,我蘿拉·德·來格利斯對卡斯特爾銀礦問心無愧,我們來格利斯家的榮譽也不允許被人如此中傷!」
「擁有如此不懂禮數的繼承者,認真的說,我還真為列恩-卡斯特爾的未來感到擔憂。」
聽了女郎的話,老貴族微微皺了皺眉,而一旁的德裡克則冷哼一聲,道:
「來格利斯家擁兵自重,卡斯特爾眾所周知,誰知道你們在礦業工坊中究竟扮演了怎麼樣的角色?」
說著他又輕蔑地看了女郎一眼:
「曾經在星月戰爭中叱吒風雲的來格利斯家,現在竟然隻剩下了一個女人掌權,看來來格利斯家也是真的要沒落了。」
聽了德裡克的話,豔麗女郎表情微變。
但很快,她又一聲輕笑,對一旁的北港市長馬多克道:
「馬多克閣下,看到了嗎?列恩-卡斯特爾家這是從骨子裡在瞧不起我們的伯爵大人呢,他們似乎忘了,我們的伯爵大人也是一位優秀的女性!」
說著,女郎又抬起頭,對著周圍的貴族道:
「大家都聽到了嗎?列恩-卡斯特爾家瞧不起女性貴族呢!」
聽了女郎的話,周圍的路過的貴族神色怪異,議論紛紛。
德裡克臉色一變,連忙慌亂地道:
「不,我不是……我沒有!」
「夠了!」
列恩-卡斯特爾老子爵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而後對女郎平靜地道:
「蘿拉閣下,我們列恩-卡斯特爾的事務就不用您操心了,您還是仔細想想如何迎接伯爵大人的怒火吧。」
說著,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女郎一眼:
「德裡克雖然莽撞了些,但他有一句話說的不錯,若論影響力,除了伯爵府外,卡斯特爾礦業工坊中沒人比得上來格利斯。」
豔麗女郎表情微變。
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笑容,針鋒相對道:
「這麼說的話,我也很好奇,列恩-卡斯特爾家曾經是礦井調查團的領隊,怎麼就沒有發現秘銀枯竭是捏造的呢?」
說著,她眯了眯眼睛:
「又或者說……一向以忠誠自居的列恩-卡斯特爾其實早就有了反心?」
聽了這句話,老貴族終於怒了:
「放肆!」
屬於銀月的強大威壓擴散開來,讓一旁的馬多克趔趄了一下,差點直接跌倒。
不過,女郎蘿拉輕哼一聲,身上同樣綻放出強悍的氣息,與老子爵針鋒相對。
「銀月?」
列恩-卡斯特爾子爵驚異地看了蘿拉一眼,緩緩收起了氣息,目光有些莫名:
「沒想到蘿拉閣下竟然不聲不響成為了銀月,老朽真的很好奇這是如何做到的,畢竟……若是老朽沒記錯的話,蘿拉閣下成為繁星也不過是三年前的事。」
「哼,這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
女郎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冷冷地道。
一老一少兩位子爵針鋒相對,火藥味越來越濃。
看的一旁的馬多克一陣頭大。
更遠處,其他的貴族已經躲了開,紛紛繞道進入伯爵府。
列恩-卡斯特爾家族和來格利斯家族本就是卡
斯特爾領最為強大的三個家族之二,惹不起他們躲得起。
這兩家一南一北,鎮守兩方,且向來關係不和,已經是伯爵領眾所周知的事了。
而就在兩家子爵彼此對峙的時候,伯爵府的水道停泊處又傳來一陣騷動。
一條長舟緩緩駛來,數名黑衣劍士簇擁著一位年邁的老者登上了水岸。
那老人同樣一身黑袍,拄著一根拐杖,看起來昏昏欲睡,花白的頭發卻打理得一絲不苟。
看到老人,其他的貴族下意識讓開了道路,一些遠一點的更是陷入了議論:
「是羅曼-佛爾家!他們竟然也來了!」
「羅曼-佛爾子爵不是因為星月戰爭,一向和伯爵府關係微妙嗎?」
「誰知道呢,畢竟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或許是換了伯爵,他們想要和卡斯特爾家緩和關係吧。」
「是嗎?但我倒是聽說落星王國的羅曼公爵一直在拉攏他們,畢竟……他們本就是羅曼家族的分支,真要算的話,還和落星王室是親戚呢。」
「噓,這話少提,小心羅曼-佛爾家的私掠船燒了你家的商隊……」
貴族們低聲議論,而昏昏欲睡的老人也來到了伯爵府前。
看著臉色蒼白的老人,馬多克頓感壓力,他硬著頭皮行了一禮,恭敬地道:
「羅……羅曼-佛爾子爵大人,歡迎您來到北港。」
羅曼-佛爾子爵微微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些什麼。
他看都沒看列恩-卡斯特爾家族和來格利斯家族一眼,而是邁開步伐進入了伯爵府。
列恩-卡斯特爾子爵和來格利斯女子爵對視一眼,輕哼一聲,不再對峙,而是同樣邁開步伐,進入了伯爵府。
見狀,其他的貴族也鬆了口氣,紛紛魚貫而入。
在卡斯特爾伯爵不在的這些年,三家子爵就是卡斯特爾最有話語權的勢力,他們任何一個,都是在場的貴族需要仰望的存在。
至此,卡斯特爾伯爵領的三家子爵全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