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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魚將龍師們近乎崩潰的神情收入眼底。
有人表情凝固。
還有人試圖掙紮,說自己自然是想陪著雨彆,但自古忠義難兩全,若是跟著雨彆蛻生,持明族怎麼辦?豈不是辜負了龍尊大人的期望?
羨魚向來喜歡忠義之士,也樂意幫助彆人實現願望。
他抬眼,朝著那人看去。
此人正是羨魚原本想要替飲月君處理的惡人。
羨魚輕笑:“簡單啊,我成全你。”
他將目光落在得了雨彆的命令,來為他送酒的持明族人身上。
估計是雨彆的侍從?
對方身形僵硬,神色緊張,送完酒後,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站在原地。
羨魚看向雨彆的侍從,對她說:“那就由你來接替這位龍師的位置,成全他的那顆忠義之心吧。”
對方和被點名的龍師齊齊瞪大眼睛。
雨彆的侍從下意識抬手指向自己,不可置信道:“等、等等……您是說,我?”
羨魚很有耐心地鼓勵道:“你可以學,他們會認真教導你的。”
他再次看向驚慌失措的其他龍師:“我說得對嗎?”
死裡逃生的龍師們齊齊點頭。
岱陽這一次沒有召出神君,她親自拔刀,一息間就完成了龍師的交接。
羨魚鼓勵完這位新上任的龍師,拎起那壇沾了泥土的酒,緩步朝外走去。
他麵不改色地跨過血泊,與出氣多進氣少的龍師們擦肩而過。
羨魚與下屬一同離開持明族的地盤。
四下無人時,岱陽小心翼翼道:“元帥大人,都是我的疏忽,我——”
羨魚歎氣,打斷下屬:“歸根結底都是持明族的錯,哪裡需要你來反思呢?”
下屬能有什麼錯?錯的全是彆人。
就算是下屬錯了,也都是其他人刻意設局。
這一次,羨魚沒有在第一時間返回曜青,留在了羅浮。
他時不時派人催促持明族,並給出一筆錢,讓龍師們儘快捐出所有資產,為雨彆立像。
龍師們哪裡敢收這筆錢?立馬多添了幾個零,還給了羨魚。
他們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行動力,沒隔幾天,他們就在鱗淵境為雨彆雕刻了一尊石像。
龍師們表示,在雨彆蛻生後,他們難過得夜不能寐,恨不得立刻跟隨龍尊一同蛻生,但考慮到持明族事務繁多,隻得掏出全部身家,用石像來紀念雨彆。
雕像建成的那一日,羨魚特意去了一趟鱗淵境,將那壇尚未拆封的酒帶了過去,儘數撒在雕像前。
他欣賞完龍師們強撐著的笑臉後,發散著思維。
持明族蛻生轉世,前世與今生是同一個人嗎?
曾經,羨魚問過雨彆這個問題。
當時的雨彆說,族內都認為,持明族的前世與今生不是同一個人。
接著,對方又說:
怎麼?是怕我貪了你的酒,不肯給你嗎?放心好了,就算是旁人拿千金來換,我也不會違背你我的約定。
羨魚心道,你失約了。
四舍五入,雨彆欠他萬兩黃金,這筆賬,就記在下一任飲月君頭上吧。
他轉身離開鱗淵境。
龍師們狠狠鬆了一口氣,唯有那名雨彆的侍從,停留在原地。
親眼見證過元帥的威壓後,她大腦一片空白,把飲月君交代給她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她翻出一封信,心知龍尊大人尚未送出的這封信,恐怕要等到很久以後,才能寄給那人了。
以她的身份,哪裡能見得到日理萬機的仙舟元帥呢?
羨魚回到曜青後,繼續工作。
他原本以為,再次靠近死亡、參加葬禮時,會在百年以後。
羨魚沒想到,死亡會來得如此之快。
這一次,是公司股東。
身為全宇宙最頂尖的那一批富豪,他們家族有著延續壽命的方法,壽命遠超普通人。
但金錢無法拯救逐漸衰敗的生機,股東病入膏肓,不知為何,對方執意來到曜青治病,並提出要與羨魚見麵。
羨魚沒有拒絕,他頂著那張過於年輕的臉龐,與病床上正在吸氧的老者對視。
股東強扯出笑容,歎道:“元帥大人,我還記得,第一次見您時的場景……”
羨魚掃過對方綁著留置針的手腕,絲毫沒有陪著股東煽情的想法。
他直截了當地把話題聊死:“我記得,當時,你與你的父親一同來到曜青,你一見到我,就抱著你父親的腿哭。”
股東一噎,他忍不住老臉一紅,苦笑道:
“……罷了罷了,人老了,總會忍不住懷念從前,您向來不愛聽這些話,我本不該說的。”
他說話間,抬手招呼下屬拿來一個厚厚的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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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東接過文件袋,抑製不住地咳嗽幾聲,他揮退試圖想要幫助他的下屬。
他雙手拿著文件袋,朝羨魚的方向遞過去。
羨魚不明所以,接過文件袋。
股東說:“這是我為我女兒準備的嫁妝。”
羨魚:“……”
他把文件袋遞了回去。
股東沒有接,他繼續晾著這位凶名在外的仙舟元帥,說道:
“我知道,您最不耐煩旁人觸犯您的底線,一而再再而三地違背您的意願……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的份兒上,請您聽我說完吧。”
羨魚沒有說話,把文件袋遞給股東的下屬。
股東繼續道:
“星際和平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足以讓仙舟左右公司的決定——”
“哦,還有遍布整個宇宙的資產……”
“至於珠寶,您打完仗、廢除奴隸製後,想必許多國家都給您送過了,還有存款之類的俗物……我就不提了。”
羨魚麵無表情地與股東對視。
原先和他吃頓飯就嚇得直冒冷汗的股東,此刻絲毫不肯退讓,仍固執著將最後一句話說出口:
“如果您願意娶我的女兒,那麼,這些都是您和仙舟的。”
羨魚由衷地感到不解。
先前,股東提過要女兒與他聯姻,他拒絕了,並表示不必再提,沒有下次。
可是為什麼,對方寧可冒著惹怒自己的風險,也要把女兒嫁給他呢?
羨魚直截了當地拒絕了。
股東沒有感到意外,他歎道:“我原本以為,女兒嘛,富養她,等長大後,嫁個好人就夠了。”
羨魚麵對即將逝去的人,他向來很有耐心。
他頓了頓,難得對著外人多說了些話。
羨魚搖頭說道:
“你的這種觀點,我從來沒有考慮過,我隻會替換掉主語,來看某個結論,是否正確、是否有失偏頗。”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某個年齡段、某個性彆的群體注定失敗,替換為仙舟人注定失敗,那麼,這句話就是錯的、是狹隘的。”
“我從不覺得年齡、性彆是什麼大問題,隻需要有足夠的能力,哪怕是元帥的位置,我也能讓出來。”
股東深深歎了口氣:“是啊,直到看到您的下屬,我才發現,我錯得一塌糊塗。”
“女性不被大眾要求著努力、上進。”
“她真是被我慣壞了,什麼都要最好的,就連心上人,也是最好的。”
“那我又能怎麼辦呢?隻能舍了這條老命,為她爭取一下。”
羨魚自動忽略股東口中的心上人,心下了然。
股東不是為了聯姻。
家族成員們覬覦這份龐大的資產,而股東的女兒又沒辦法守住。
羨魚注視著眼前老態畢現的股東,好似見到的不是行將就木的老者,而是什麼年少氣盛的少年人。
兩人合作已久,股東知道什麼是不可觸犯的雷區,可他還是再次詢問羨魚是否接受聯姻。
他寧可舍棄整個家族的資產,冒著觸怒羨魚的風險,也要為女兒博得一線生機。
如今羨魚拒絕了聯姻,股東退一步拜托羨魚保護他的女兒。
羨魚自然不會拒絕。
姑且不談他與對方家族的交情,隻說先前公司資助災後星球的物資,就值得他出手。
對方能說動利益至上的星際和平公司……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股東的義舉,理應被那些原住民代代相傳、牢記於心,並時刻感念這份恩情。
羨魚隻需要表明態度,拉對方一把,就足夠了。
於仙舟元帥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隻要股東肯提,他不會拒絕的。
羨魚先前最喜歡掀人房頂,可他卻沒想到,自己也有被掀的一天。
他心情複雜,股東又開口道:
“您若是有了女兒,可千萬不要溺愛她啊……可不要像我一樣給她派三四十個保鏢接她放學……”
羨魚忍不住說道:“三四十個未免太誇張了吧……我覺得十幾個保鏢就夠了……”
股東很是唏噓:
“誰說不是呢,就不該縱著她,每年過生日,我和愛人都會為她購置十幾套房產、十幾條商街,俗話說,窮養兒富養女,但也總得有個限製啊!”
“上百套的房子哪裡住得過來?光是商街的租金,我還得專門從我的團隊裡分出人手,幫著我那個不孝女打理。”
羨魚順著股東的話,繼續思考,很快得出結論。
他不會和繼承人以父子、父女相稱。
羨魚自認,自己沒有正確教導子女的能力和耐心,更承擔不起生命的重量。
朋友也好,師徒也罷,總之不會把對方當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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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人要是男性,那就扔去偏遠星係曆練一番,體驗一下生活的艱難,省得跟嵐一樣,不知柴米油鹽貴。
要是女性,那就富養。
至於零花錢……仙舟最低工資標準是多少,就給她多少。
思考間,股東出言打斷了羨魚的思路。
股東給足了誠意,說:“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願意用百分之十的股份,來換取仙舟元帥的幫助。
他們家族能在公司中占據如此多的股份,離不開仙舟的幫助,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羨魚搖頭回絕:“不,我不要股份。”
股東咬牙道:“如果是全部資產的話……”
羨魚靜靜地看著他,繼續搖頭:
“我要一巡鏑。”
股東失語,怔愣著看向羨魚。
他愣了好半晌,接著顫抖著手去扯脖頸上的、帶著族徽的項鏈。
股東費力地抬起胳膊,嘗試著解下項鏈。
下屬見狀,連忙湊上去,幫著摘了下來。
股東咳嗽幾聲,舉著那條曆任家主才能佩戴的項鏈,語氣鄭重:
“以此物為證,我世世代代的子孫,隻要您開口……他們都會為您赴湯蹈火——若違此誓,將死無葬身之地。”
股東執意要羨魚收下他們的傳家寶,一副不收就倒地不起、道德綁架羨魚的架勢。
羨魚無法,隻好收下。
臨走前,他說:“你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友人托孤,我怎麼會不答應呢?”
股東呆滯,他直至下屬小心翼翼地拿出紙巾,替他擦拭眼淚,他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這才恍然發覺,自己的表情是何等地扭曲。
“友人?他剛剛是說友人?”
他又哭又笑:
“我先前可從不做虧本買賣,不愧是元帥大人……這等品行,這等氣度……倒顯得我是個不擇手段的小人啊……真是……讓我自愧弗如啊!”
等羨魚再次聽到公司股東的消息,是在訃告上。
對方沒有返回母星舉辦葬禮,而是選在了曜青。
羨魚猜測,估計是怕自己反悔?索性直接留在曜青?
羨魚的容貌是最高機密,旁人見到他猜不到身份,但策士長的臉,有不少人見過。
外人見到策士長,就能猜出羨魚的身份。
於是,他拉策士長與他一同參加葬禮,為股東的女兒撐場子。
對股東這種頂級富豪來說,葬禮上真心為他哭泣的人,寥寥無幾。
與其說是葬禮,倒更像是什麼攀關係的社交場合。
羨魚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一支白花,在他們的引領下,按部就班地登記信息。
他大致朝著會場裡掃了一眼,通過比對股東的容貌,輕易分辨出對方的家族成員。
對方寵著長大的女兒,自然也在其中。
羨魚這才注意到,股東的女兒有著一頭粉色的頭發。
他徑直走了過去,自動忽略因為看到策士長而湊上來的其他人。
粉發姑娘看到他時,眼睛亮了一瞬。
接著,她朝羨魚微微頷首,引領著對方前往靈堂。
先前已經有人為股東送上了花。
羨魚將手中的那支花,放在了那堆花中。
該說什麼?你的父親很愛你?還是節哀順變?
他想了想,認為失去至親的人,不會喜歡聽這種無力的安慰。
羨魚抬手,拍了拍粉發姑娘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想嫁個好人?還是說,嘗試另一條道路?”
“無論你選擇哪一條,我都會幫你。”
羨魚頓了頓,察覺到自己的話有歧義,當即決定和對方劃清界限,補充道:
“最後,作為長輩,我隻能對你說,如果人總是執著於情愛,執著於被認可,那擁有再多信用點也沒有用。”
羨魚說完這番話,就見對方直勾勾地盯著他,開始狂掉眼淚。
羨魚:“……”
他茫然極了,自己的話哪裡不對嗎?
策士長!策士長你人呢!救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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