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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魚打開背包,找到那把天生牙。
正當他準備拿出道具,再度嘗試時,策士長蹲下身,抬手狠狠扣住他的肩膀,低聲道:“不要再拿利器出來……”
羨魚緩慢地抬起頭,看向一旁的下屬們。
他們注視著他,眼神和以前一樣,是從未變過的炙熱與信賴。
羨魚想說,彆用這種眼神看他。
至少現在,不要用這種眼神看他啊……
羨魚嘗試著用手撐住地麵借力站起身,一時忘了掌心處的黏膩,隻在地麵上留下幾近凝結的、暗紅色的血痕。
策士長湊過來,架住他的胳膊,直至站穩後才鬆開手。
羨魚深吸一口氣,抬眼與一眾下屬對視。
其中一人神色激動,猛地拔出佩劍朝羨魚遞了過來,正要說些什麼時,被他出言打斷了。
他說:“此事不必再提,我再想想辦法。”
羨魚目不斜視地朝外走,將眾人留在原地。
他隱約聽見策士長語氣激動在說著什麼。
“我以為他已經夠不當人了,沒想到你們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真是一群瘋子!就算是、就算是他再厲害,也做不到親手殺掉自己的下屬啊?”
“難道你們不覺得,你們的想法和要求,對他來說,太過分了嗎?”
羨魚在心裡歎息,真是天上下紅雨,居然還能聽到策士長誇他。
他自行找了個偏僻無人的房間,盤腿坐在地上,摘下能為仙舟提供加成的「魔陰身」debuff,撕扯掉胳膊、胸口處生出的銀杏葉,打開了背包。
脫離「失憶」和「情緒易失控」的負麵效果後,羨魚感到自己的頭腦無比清醒。
甚至能回憶起被他遺忘的過往。
他努力回想那些零碎的片段,才發覺他曾在夢中與「智識」見過一麵。
那時的羨魚剛當上曜青的將軍,在「智識」身邊看到一眾高數值人才後,挖人的心蠢蠢欲動,將遊戲中的三大天災告訴眾人,邀請他們一同抵禦宇宙即將麵臨的災禍。
「智識」說:“而你,是第四天災,有99.99%的概率毀滅整個宇宙。”
他心下不爽,故作訝異道:“感謝您的提醒,不愧是「智識」星神,我會努力嘗試的。”
……然後他就被踢出去了。
羨魚將此事拋在腦後,打開寫滿童言童語的紙張,停留在最後的那兩句、被打了對勾的話上。
【惹怒所有的貓貓狗狗,其實是為了與它們分享最浪漫的風景】
【攀上樹木最高的枝杈,與它們分享最浪漫的風景】
羨魚心中陡然生起一個猜測。
他開始一樣又一樣點開道具的注釋,試圖尋找到能解決下屬煩惱的東西。
直至仙舟即將要轉變為白天時,羨魚終於找到了一個名為「羽渡塵」的道具。
看描述,和他背包裡的部分道具同屬於一個異世界?
很可惜,他無法使用「羽渡塵」,下屬也不能。
羨魚隻得看向浮黎之前留下的道具,選擇使用。
沒過多久,「記憶」星神現身了。
他主動開口,對浮黎說:“現在輪到你來履行承諾了。”
那張沒有五官的臉,轉了過來,說:“你開出的價碼不夠吾幫你做這件事。”
羨魚聽到這句自己從未說過、但符合自己性格的話後,心下了然,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來,你和我的關係這麼好啊,我們一定是摯友吧——”
他接著像是在與熟識的老友攀談般,語氣親昵:
“「魔陰身」,我知道你有辦法,而我作為你的摯友,你的請求,我自然也會答應。”
浮黎同意了。
在星神即將離去時,羨魚突然露出笑容,語氣愉悅地說:
“為了那0.01%的概率,一定要好好遵守你我的約定——”
如他所想,模糊的虛影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
若不是羨魚眼力好,一直盯著對方,恐怕也要錯過這個細節。
兩個高級npc還真是一夥的。
看來自己的體質的確很特殊。
羨魚回想起以往的種種細節。
例如遊戲中所謂的命途,和他不沾一點關係。
在策士長吃下果實後七竅流血倒地不起,而他隻是幾近瀕死、吐出一口血後,行動自如。
嵐和策士長曾燒掉過自己給出的、神明的果實,卻沒有任何問題。
而且,他還能破解「不老不死」的debuff。
如今,星神甚至能在他麵前露出破綻。
看來高級npc的力量,似乎對他沒有過多影響。
現在看來,「智識」的判斷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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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第四天災,他就是「高維入侵者」。
而低維世界的能量體係,對他產生的影響並不大。
這太合乎情理了。
浮黎幾近於無的停頓,徹底證實了羨魚心中所想,他瞬間理解了一切。
他至少使用過兩次以太相引擎。
一次,吸引星神仇恨抽取祂們的力量,來讓仙舟人飛升到更高的位麵。
還有一次,是去抽取所謂的「樹」?
兩次升維,但沒有一次達成遊戲通關的條件。
看來得換個方法……
羨魚借助著係統,在那張紙的下方添上一句話。
【獨自攀上樹木最高的枝杈】
至於是否要加上後半句,是否要拉著全宇宙看最浪漫的風景,得看遊戲體驗怎麼樣了。
還有對勾,就等目標達成之後再添上吧。
見事情解決,羨魚神清氣爽,他打開係統消息,笑容瞬間凝固。
【仙舟·曜青】
【身為仙舟元帥的你】
【成功帶領仙舟人獲得長生】
【卻仍招來外敵「造翼者」】
【此刻的羅浮血流成河】
羨魚:“……”
不是,他是錯過了多少遊戲劇情啊?
不就過了一晚上嗎?
他隻是把給仙舟的加成效果,暫時摘掉了一晚上啊。
羨魚火速帶上「魔陰身」的debuff。
他點開許久未看過的ur麵板,顯示嵐和燧皇綁定在一起,正處於被歲陽寄生的特殊狀態中。
羨魚:“…………”
好家夥,之前嵐打下來的特殊材料還沒死啊?
他心下為其頑強的生命力感到驚歎,隨後站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推開門去找策士長。
下屬與策士長正吵得不可開交,好似在談論羅浮的事情,見到羨魚進來後,瞬間噤聲。
“我知道,是羅浮出事了,點兵,打。”
羨魚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先行一步。”
策士長定定地望著他,問:“你確定?”
羨魚點頭,說:
“我要去履行和她的約定,怎麼也要朝著嵐的臉揍一拳吧。”
隻可惜,等到了羅浮後,他沒能代替嵐的母親,去揍那個不孝子。
嵐的血條即將見底,沒多少時間了。
ur的位置標注在地圖上,羨魚目標明確地快步向前走,與無數傷者擦肩而過。
以往卷宗上的數字,在此刻具象化,擺在他的麵前。
他抬頭遙望曾被視作神跡的建木,心中思緒萬千。
當時的仙舟人將其奉為聖物,時不時抬頭仰望著這棵枝杈伸向天際的樹木。
尚未意識到潛在問題的羨魚與仙舟人,都未曾想過未來將付出何等代價。
這棵樹,沒有帶來生機,反倒將枝杈寄生於仙舟人血肉之中,不斷地汲取著養料。
如今這棵樹,不複被眾人朝拜時的盛景,隻留下光禿禿的枝乾,和疑似被灼燒過的黑色印記,和星星點點的、尚未熄滅的火光。
羨魚不禁停下腳步,去看羅浮眾人。
他們四處奔走著,哪怕是麵對強敵,仍不肯服輸,他們眉頭緊皺,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們誓要掙脫無形的束縛,從血肉中挖出病灶,給予敵人最沉痛的一擊。
羨魚掃了眼地圖,繼續加快腳步,等他看到係統地圖中嵐的標點,和地上險些看不出人形的傷者重疊時,沉默了。
他繞開焚燒著的火焰,脫掉外套,蓋住嵐穿腸破肚的身體,盤腿席地而坐,掃了眼那被血液浸透的衣擺,問:
“你想活下去嗎?睜眼就是答應,眨眼就是拒絕。”
嵐緩慢地眨了下眼。
“好。”
羨魚拿出背包中僅存的一塊「豐饒」果實,隨手扔進一旁燃燒著的火堆中。
他看著火焰燒儘那被無數人追捧的神物後,轉頭對嵐說:“汝母吾養之。”
嵐:“……”
然後羨魚眼睜睜看著,麵板上嵐所剩的時間瞬間少了一半。
羨魚:“……開玩笑的,我沒有,是策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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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瞅著時間又猛地變少了,隻得加快語速解釋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策士長和你之前的下屬會經常看望你的母親,她沒有選擇長生,是喜喪,無病無災,睡夢中走的,走之前沒有經曆什麼痛苦。”
聽完這番話,嵐的狀態穩定了下來。
若不是傷勢太重,嵐真想開口問問上司,你到底是哪個語文老師教出來的?對方肯定在教育界顏麵掃地了吧。
羨魚鬆了口氣,差點還以為自己要把嵐氣死了。
他繼續說:“之前想專門找個星球,讓她在那裡休息的,我問了好多人,放棄了,她如今在曜青。”
羨魚又說:“我勸她再嫁她不聽,唉,她還讓我替她揍你,把你打哭,當然,最好能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嵐:“…………”
他與燧皇做了交易,在與其合作一同破壞建木、貫穿巨獸後,除仇恨外的情緒,皆被對方吞噬殆儘。
所以,他是不會掉眼淚的。
如今生出的些許無奈,也轉瞬即逝,被身體中殘留的歲陽吞噬乾淨。
哪怕沒有太多情緒,但他也知道,這番話,一定不是他母親說的。
羨魚輕聲道:
“她說,她不想等了,不想再當誰的妻子,誰的母親,隻想當自己。”
語畢,羨魚沉默了,他點開背包拿出天生牙,試探性地觸摸著,卻仍是無法使用的狀態。
他抱著道具,盯著麵板上ur的生命倒計時出神。
羨魚聽著對方逐漸變得微弱的呼吸聲,問:
“你覺得,我是個合格的上司嗎?”
嵐想說,是的。
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羨魚看著麵板的倒計時逐漸歸零,又看著嵐的狀態再度變化。
【「巡獵」星神】
【祂勢必鏟除「豐饒」星神造就的孽物】
羨魚:???
天殺的,該死的npc!怎麼把他繼承人搞成星神了,知不知道他得等多久,才能刷到嵐這種全能型人才啊?!
他一時間情緒失控,胳膊上逐漸生出樹葉。
羨魚:“……”
孽物竟是我自己。
這就是浮黎和「智識」的盤算嗎?
那可真是太好笑了。
他火速摘掉「魔陰身」debuff,將銀杏葉連著皮肉一同撕扯下來,席卷而來的氣流來勢洶洶,他隻能順勢一滾。
等再緩過勁,從地上爬起來時,血條都快清空了。
羨魚抬頭,看向天空中那龐大到令人瞠目的……自帶輪子的人馬?
升格成為星神的嵐,沒有五官,但羨魚仍能感覺到對方在注視著自己。
緊接著,強大到能瞬間摧毀身體的神力襲來。
羨魚默默偏頭吐出一口血,對方停頓片刻,放慢速度繼續輸送神力,祂留下一支箭矢,隨後消失了。
羨魚將其收進背包,查看注釋。
【「巡獵」星神贈予的神力】
【這一支足以引爆星體,因「複仇」而升格成神的祂,選擇了祂的第一位令使】
羨魚輕笑,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使用。
至於問題的答案?他已經知道了。
因「複仇」而升格?嗯,不錯,那我去星神們那裡拉個仇恨,讓嵐出手揍祂們也不錯啊。
隻是,他的繼承人啊啊啊啊啊——
羨魚隻覺得眼前一黑,仿佛墜入更深的夢境之中,四肢好似被什麼東西壓住,渾身燥熱無比,隻有臉頰處有些許涼意,他下意識去靠近,奮力睜開眼,隻見白發紅眼的美人與他對視。
是鏡流。
而他方才追逐的那股涼意,正是鏡流的手。
此刻,羨魚的臉,正貼著對方的手心。
鏡流麵不改色地收回手,她盯著羨魚的臉,語氣耐人尋味:“你的臉很紅。”
羨魚:“……”
他掃了眼讓自己燥熱、臉紅的罪魁禍首,由衷地感到困惑。
到底是誰給他蓋得三層被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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