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門,往外一看,蒼白的月色下,空曠一片,風有些冷,吹在人的身上,略有些寒意。根本就沒有什麼呀,可是,剛才何以會聽到有女人哭泣之聲出現,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站在一片月色下,略抽了支煙,此時夜色朦朧,一切的一切,悉數虛無縹緲起來,遠處三兩點燈火閃爍,正是有人燒紙之後殘留下來的一些光。慘淡的星星搖搖欲墜,灑下幾點星輝,撫摸著一株幾乎漸漸枯死的老樹,而老樹經星光沐浴之後,更是了無生氣,甚而漸漸倒了下來,無端被一陣狂風掃去,淪落天涯,不複可見了。
黑匪並不害怕,因為小河尚且還有隻渡船,平日去呂鎮趕個集什麼的,得跳上這隻渡船,橫過小河,這才得以進入呂鎮。平日裡那個擺渡的老漢,閒來無事之時,往往坐在渡船上,邊敲打著船幫邊唱著一些喪歌,映著夕陽,還真是有些趣味。
此時無人,黑匪一度非常害怕,卻漸漸看到小河有了這麼一隻渡船陪著自己,狂風呼嘯聲中傳來了老漢唱喪歌的聲音,蒼涼而悲傷,聞之者,莫不下淚。
雖然是聽到喪歌,卻對於黑匪來說,還算不錯,至少有了個人,而隻要是人,黑匪就不會再感到害怕了。一時之間,在心裡,黑匪對擺渡老漢,那還真是感激涕零,若非有老漢作伴,今夜之此時,自己怕是會出事了。
渡船就泊在黑匪的屋子下麵,此時聽著這蒼涼的喪歌,黑匪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想起自己的女人,漸漸眼睛紅潤,灑下了晶瑩的淚水出來了。自己的女人離去了,已然是好久沒有看到她了,時間消逝,歲月漸老,而人事已非,念及此處,能不令人悵然?
黑匪感覺到對不起自己的女人,這不,到了中元節了,人家有錢為自己的故去的親人燒些紙錢,可是黑匪根本就買不起那些道頭之類的物事,隻好是在心裡默默地為之祈禱一翻罷了,不然的話,還能如何呢?
“難道自己的女人是因為自己之沒有為之燒紙而有所怨恨,這便從陰間趕了過來,在自己的屋子門前哭泣?”黑匪一時之間,不禁生出了這麼個念頭,可是一陣風刮過之後,這可怕的念頭便隨風逝去,不複存在了。
站在門口聽了聽下麵的老漢敲打船幫的聲音,黑匪反正是睡不著,還不如去與之攀談幾句閒話來著,用以打發這漫長的可怕的黑夜。在此七月半,懷念已故親人之時,聽到這老漢唱起了喪歌,還真是彆有一翻味道。
渡船靜靜地泊在小河邊,隻要自己肯下去,略走幾步,這便可以與之相見,亦是仗著有老漢作伴,否則黑匪縱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怕亦是不敢獨自呆在此處。正當黑匪準備下去與老漢說話之時,那敲擊聲一度停止,喪歌也不再唱了。
黑匪此時止住了自己的腳步,還是坐在自己的屋子門前來得舒服,既然沒了敲擊聲,那就不去了吧。之前聽人們說過,老漢的渡船非常之不乾淨來著,往往有鬼物出沒,甚而有人說了,到了夜裡不可與之靠近,否則的話,說是有何災禍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呢。
黑匪想起了這些話語,一時之間,這便打消了下去與之說話的念頭,還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門前來得好些。至少是安全些。
天空這時不知為何,也漸漸下起雨來了,這些雨,小小的,卻是如此之淒涼,映著月光看去,尚且還變得有些黑,有些令人不敢亂看了。“媽的,真是晦氣到家了。”黑匪啐了一口,這便在一片寂靜之中,鑽進了自己的屋子裡去了。
剛剛躺下去,屋門外麵又聞到了老漢敲擊船幫的聲音,似乎就在自己屋子門前,此時不出去看看,還真的是不成了。出了屋門,這才發現老漢並沒有站在自己的門口唱喪歌,不然的話,以黑匪的脾氣,那還不得與之死戰三百回?
聲音是從下麵渡船上傳來的,在此時聽去,無比的淒涼,就如那渡船上正有人在做道場似的。黑匪聽著這樣的歌聲,一時之間,下去了,得去看看來著,否則今夜恐怕是無法安然入睡了。
到了渡船邊一看,裡麵黑燈瞎火的,根本就什麼也看不到,往日老漢在夜裡擺渡,那是一定要點上一盞燈火來著,不然的話,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成的。可是今夜是怎麼了,怎麼就不掌燈呢?
黑匪看了看四周,幾乎看不到什麼,雨霧茫茫,此時一片之模糊,朦朧之中,似乎隻剩下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可是這渡船上的老漢,在此夜色之掩護下,深情地唱著喪歌,較比往日,那是更加的來得有勁,使聽之者,縱使是鐵石心腸之人,亦要肝腸寸斷,不敢卒聽了。
在這老漢的喪歌聲中,黑匪想起自己故去的妻子,此時淚流滿麵,甚而捶胸頓足,呼天搶地來著。此時對妻子之思念,那簡直是到了無以複加之地步,如果能再見一麵妻子的笑臉,那怕是折壽十載,那也是心甘情願在所不惜的。
可是妻子今何在?根本就見不到了哈,此時聽著這老漢深情的演繹,非常之令人悵然若失,甚至不複有活著之念頭,恨不能跟著自己的女人,尾隨著她的帶著香味的足跡,踏上黃泉,遁入冥府而後快!
夜色還真是非常之濃鬱,離天亮還有些距離,小河上下,水霧茫茫,一時幾乎不辨東西南北,不知今夕何夕了。
坐在岸邊聽了一陣子喪歌,黑匪一時之間,這便產生了一種與老漢閒話一翻的念頭,甚至想問一問老漢,不知老漢見過自己的女人否?
跳上渡船一看,一片漆黑之中,幾乎是什麼也看不到。幸好黑匪此時隨身攜帶著一盞燈,點亮一看,空空的船艙之中,初時什麼也看不到。
好久之後,這才在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老漢的屍體,蜷縮在一片冰冷的風中,不知為何,已然是故去多日了。“可是剛才這喪歌聲……”黑匪想了想,這便不敢想了,趕緊逃離為上,於是乎,三兩步跳上了岸,卻不慎把腳崴了,蹲在河邊,一時動彈不得。
黑匪看了看天上的月輪,不知為何,較比往日,來得更是不講道理,竟然是亦成了棺材的樣子,而且這棺材發出來的光亦是紅色的。
黑匪不敢看了,閉上了眼睛,此時再往天上看去之時,月輪才變得正常,又大又圓,卻如此不堪。無論如何得離開這小河邊,可是腳崴了之後,傷勢非常嚴重,一時半會兒,怕是站不起來,亦隻好是如此坐在河邊一塊石頭上了。
渡船上又傳來老漢唱喪歌的聲音了,聽著這聲音,對於黑匪來著,簡直了,淒涼之至,聽著聽著,這便有種使人不欲活下去之打算,恨不能就此離開了這個世界,一了百了,無牽無掛,逍遙快活,豈非善哉!
“救命!”黑匪如此喊道,可是此時小河邊,幾乎是什麼也沒有,除了自己與這老漢的屍體,其他的一無所有。
天上一時之間,下起雨來了,雨珠如豆大,灑在人的臉上,打在人的頭頂,皆是如此寒冷。黑匪不斷地咳嗽著了,努力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卻不成,雙腳走不動,唯一之辦法,亦不過是爬行而去,否則的話,與老漢之屍體呆在一塊兒,無論如何亦不是個事。
在此狂風之中,黑匪一時之間,由於體力有限,爬不動了,隻好是坐在門前一塊石頭上,略喘幾口氣。而在這大風之中,渡船不知為何,可能是魔怔了吧,雖然無人,卻是朝著對岸飛速而去,轉瞬之間,已然是駛進了河道深處,漂到對岸去了。
那渡船上根本就沒人啊,為何可以自動行駛呢?黑匪目擊了這一幕,一時之間,害怕莫明,本來想逃進自己的屋子,卻因為腿腳非常之不方便,亦隻能是坐在外麵一塊石頭上而已。
渡船到了對岸,靜靜地泊在一片淡淡的詭異的月色之下,老漢的喪歌聲又起,不過在此時,恐怕隻有黑匪一個人聽了。空曠的荒野上,幾乎隻有風的遊動,其他的一些個動物,悉數看不到,甚至也聽不見狗吠之聲了。
在這種可怕的喪歌聲中,一隻準備打鳴的公雞,雖然是叫了,可是這聲音較比往日,那是一點氣勢也沒有,並且還搞錯了,聽上去,變得不像是雞鳴,倒像是狗叫來著。
直到過了一陣子,雞鳴之聲才漸漸恢複過來,變成了真正的雞鳴之聲了。不過在這種喪歌聲中,亦是變得非常地弱小,不仔細聽的話,簡直是聽不著。
黑匪趴伏在自己的屋子門前,而這天空一時之間,竟然是下起了大雨,淋在黑匪的身上,使之不斷地喊天來著。可是,人生到了這個時候,喊天能管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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